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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捉虫) ...

  •   “现在可以进去和老人家说说话,不要围太多人,尽快吧。”医生见惯了生死,知道死亡于生者而言,意义更大。

      人群蠢蠢欲动,纷纷把目光投向身后的余谙。

      余谙是长孙,还是老人家从小带到大的,任何人都没有余谙在老人家心里的分量重。

      见余谙不动便有人劝,“奶奶快不行了,赶紧进去和奶奶说说话吧,时间不多了。”

      余谙还是呆呆的,迷惘地看着众人,但身体却已经从座椅上离开,林沅潇在后面虚扶了一把,以免他身形不稳。

      余谙木讷地点点头,和几个小姨舅舅走了进去。

      穿好防护服,踏进病房,余谙突然就被迎面而来的冰凉的安静扰乱了分寸,他不自主地在原地定了定,他哥没跟进来,因为医生说不能进来这么多人,所以现在只有他,他需要一人面对至亲的死亡。

      余谙这才打心底地慌了,竟然有一刻想要夺门而出,好像不见最后一面,就永远不会有最后一面。

      “谙谙啊,去看看你奶奶。”小姨在后面扶了余谙一下。

      余谙将视线聚焦在病床上孱弱的老人身上,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奶奶如此瘦弱,在宽大惨白的病床上竟然如同一副枯木,看着就没有什么重量,仿佛落水即浮。

      他没有知觉地挪动脚步,凑近看了看奶奶的容颜,像一幅不着色彩的素描,生动却不带活气。

      奶奶身上插满了管子,余谙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可是手背凉凉的痒痒的,他低头一看,手背已经承受不住几滴眼泪的重量,眼泪聚成一滴避开肌肤纹理滑了下去。

      子女都在身边,奶奶却没有睁开眼睛。自从奶奶摔完那一跤被送进医院后意识就迷迷糊糊的,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余谙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身边,因此这几个星期能够碰上奶奶清醒的时候也就一两次。

      好像早有预料,奶奶拉着他说了许多话,让余谙好好照顾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喜欢的人就放心大胆地喜欢。

      他还记得,奶奶最后叮嘱他的是,让他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管怎样,以后都要快乐。

      余谙决定听他奶奶的话,他使尽浑身解数,挤出一个笑脸来,可是嘴角一开,泪水就见缝插针地溜了进去。

      余谙不由皱了眉头,好苦的眼泪,可是他明明记得眼泪是咸的。

      小姨和舅舅们都围着奶奶说了好些话,余谙没说话,因为奶奶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话说完了,此时余谙不敢开口,好像说出一个字就真的要将奶奶送走了一样。

      生病的终结原来是一条无波无痕的心电图,余谙看着那条线再也没了变化,然后护士将奶奶盖好,不紧不慢地推了出去。

      余谙忽然觉得好冷,他打了个寒战,一回神发现自己坐在回去的保姆车上。

      “我刚刚睡着了吗?”余谙迫不及待地问。

      林沅潇看着他的面容随着车窗外的路灯忽明忽灭,竟然从中看出了死灰复燃的火光。

      “嗯,回家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林沅潇不忍心那簇火苗就这样熄灭,他觉得这样说能让余谙好受一点。

      回到宿舍余谙什么衣服也没脱就往床上一躺,他们俩都有不同程度的洁癖,两人都很少不脱外衣或者不洗澡就往床上躺。

      林沅潇知道余谙累极了,他轻手轻脚地关了灯,不带一点杂音地把门关好。

      “怎么了?”夏扶桑看见余谙跟失了魂一样,说笑话也全当没听见,好像总是在琢磨什么,看着不太正常。

      林沅潇走到阳台边才说:“余谙奶奶走了。”

      夏扶桑和顾见微都是一脸不敢相信。

      “余谙奶奶不是可时髦一老太太吗?那身子骨硬朗的还能穿高跟鞋,怎么……说走了就走了?什么原因?”别说余谙,就连夏扶桑和顾见微突然听见这一噩耗都半天缓不过劲来。

      “不知道,我和余谙赶到的时候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没过多久就走了。”林沅潇摇摇头。

      他拿起电话,跟范海说了今天的情况,范海也是同样的反应,他愣了半天,嘱咐林沅潇好好照顾余谙。

      余谙一直睡不着,或者可能睡着了,但是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一会儿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睁开眼发现床头的人是奶奶;一会儿又听见客厅有上楼的脚步声,余谙倒是不怕,掀了被子就要出去看看,可是他刚踏出去半步定睛一看,他竟然在宿舍。

      就如此光怪陆离地过了一夜,早上睁开眼的时候余谙感觉自己昨晚好像和罗刹打了一架,惨败而归。

      身下是熟悉的柔软的床垫,余谙下意识把手往旁边一伸,想寻找那片令人安心的温度。

      可是他一手摸了个空,心脏突突地把他脑袋都砸醒了。

      “……哥……哥?”余谙第二声还没叫完林沅潇就踩着拖鞋风风火火打开房间门。

      “怎么了?”林沅潇挽着袖子,显然是在做早饭,“我在这儿呢。”

      余谙像是贪婪空气一般深呼吸几口,而后他浑身没了骨头一般往后一摊,“什么时候了?”

      林沅潇记得时间,“八点四十左右。”

      余谙皱着摇头,两只手不安地锤着被子,“我是说,今天是几月几号?”

      林沅潇立马回答,“五月十六号,海哥说给你放放……”

      林沅潇话没说完,就见余谙突然从被子里蹿了出来,光着脚跳到了地上,一把打开衣柜门,口中念念有词,“哥,你快去做饭吧,吃完了好去公司。”

      林沅潇被他这一大动作吓了一跳,他赶紧绕到余谙身后。

      “海哥说给你放放假,今天的行程也不紧,少一天没关系。”

      余谙却不以为然,“有行程干嘛不跟啊?我又没有事。”

      两人说话的功夫,余谙已经套好衣服,径直走出房门刷牙洗脸去了。

      余谙用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早餐刚摆上桌余谙就落座了。

      夏扶桑看余谙跟没事人一样吃嘛嘛香,一脸惊愕,但他不敢当着余谙的面表现出来,怕刺|激到余谙。

      他趁着余谙低头喝粥,扭头用眼神示意他们队长。

      林沅潇无奈地摇头,视线在余谙头顶停留了片刻,然后及时收回。

      他知道余谙在硬撑,可他不想余谙硬撑,眼泪憋在心理是会淹死人的。

      “余谙,过两天我们去看看……”

      “哥,你这里是不是写错了?”余谙根本不接他的话,碰到就绕开,像在躲阎罗一样。

      林沅潇开了好几次头,都被余谙踢足球一样绕开了。

      相比之前余谙间歇性犯懒,现在的余谙简直就像鬼上身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行程一个不落,连录制作曲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镜头之外,余谙把自己搞地很狼狈,如果不是林沅潇监督他的饮食和休息时间,余谙在工作室过劳死都不意外。

      范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余谙这样总有一天要憋不住。现在有多亢奋,到时候就有多萎靡。

      让余谙放假,余谙不听,让余谙睡觉,余谙睁着个眼睛就是不闭上眼。

      林沅潇就差每天晚上给余谙读一本睡前故事了,但是余谙跟打了兴|奋|剂一样,两个眼珠子熬地通红,半夜林沅潇被余谙的动作惊醒,打眼一看还以为兔子成了精。

      “余谙,睡觉。”林沅潇眼皮子突突跳,生怕余谙又跳起来半夜要回公司。

      余谙真就认真地闭上了眼,但是隔了一会儿林沅潇没有感觉到身旁人呼吸的变化,奇怪地睁眼,发现余谙又瞪着通红的眼,一副要将天花板盯穿的势头。

      林沅潇无奈,只能陪余谙耗着,余谙折磨自己多久,林沅潇就忍多久,要是余谙把自己累成了残疾,自己也是可以养他一辈子的。

      但不管是噩梦还是好梦,总归有大雾散去的一天。

      拨开云雾的是一通电话,是余谙小姨打的,说奶奶要发丧了,叫他回来看看。

      余谙接电话的时候还在吃早饭,听完就跟漏气的气球一样,前几天还天天往天上蹿,一松手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现在就跟座石狮子一样,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在余谙筷子上的排骨掉在面前的汤碗里之前,林沅潇赶紧把筷子抢了过来。

      余谙的眼底好像有个无底洞,黑得望不到头,他微微扭头,看着林沅潇。

      林沅潇手一抖,差点连自己的筷子都掉了。

      奶奶的追悼会来了不少人,毕竟生前也是个风光的人物,前来吊唁的人不少。

      余谙穿着一身黑,手里捧着奶奶的遗像,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只会一套预先说好的程序,别人再和他多说什么,一概都是没有反应。

      林沅潇、夏扶桑和顾见微都来了,看见余谙这个样子心里都不好受,但只有林沅潇心里是一阵阵的后怕。

      他最怕的就是余谙无动于衷。

      余谙没有在追悼会上掉一滴眼泪,前来吊唁的人都觉得余谙是要强,不肯在旁人面前落泪,但林沅潇知道,余谙只是麻木太久,没反应过来。

      追悼会结束,余谙还是穿着一身黑西装,林沅潇也没换衣服,他问余谙想去哪儿,余谙说想回老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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