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吹落北风中》沁琳

30、番外：花若：夕暮山六百年

　　也不知是傻音记不住还是怎么滴，她老是喊不对我的名字。要撒娇的时候她会喊我若若，要撒气的时候她会叫我花小若，而迷茫的时候她就会喊我花若若，就像现在这样，我知道，傻音又在向往竹林外面的生活了。可是，外面的世界，是大哥哥蔓青的禁忌话题。
　　大哥哥？哦对了，我原来叫他大哥哥，现在只想称呼他为“某个臭哥哥”，所以你们在看到我说“某个臭哥哥”或者“臭哥哥”的时候，要知道我说的就是蔓青哦！他不让希音姐姐出去，更不让希音姐姐提起过去。哼！臭哥哥！
　　哎，但我也不太能分得清臭哥哥这样做是对是错，毕竟以我才满千年的妖生，是非黑白尚不能完全的判断清楚。更何况、听他们说，外面的世界除了黑白，还有灰色儿，哎，那我就更难断得清了。我揉了揉脑袋，一堆毛掉了下来。啊啊啊啊，都怪蔓青哥哥和希音姐姐的世界太太太复杂了，每次一费脑子想整理他们的逻辑，我的毛就得哗啦啦的掉一堆！啊啊啊啊啊，这可不行！我可是这夕暮山中天生地养的狸花猫~妖！我就要美美哒！嘻嘻！我成日里什么也不干，只要冲他们俩笑一笑再摇摇尾巴，有时甚至就是单单站在那里，他们都得夸我好看！哈哈哈哈，想到这里，我又上去蹭了蹭希音姐姐。虽说他们的是非黑白我不大懂得，但蔓青哥哥和希音姐姐毕竟是不会伤害我的人。
　　我打了个哈欠，回想到六百年前。那时，蔓青大哥哥抱着全无气息的希音姐姐，回到了我这夕暮山。此后三百年间，大哥哥都一直致力于寻求起死回生之法，那时的大哥哥格外可怕，动不动就黑脸、砸东西，常常将宝宝我啊，唬得缩瑟在角落里。
　　好在，三百年后，希音姐姐终于醒来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哥哥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大哥哥。而遗憾的是，希音姐姐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连我，整个夕暮山唯一的这只猫妖都不记得了！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夕暮山，她变得痴痴傻傻的，我知道希音姐姐至少有十万岁了，比我大上许多，可是这几百年来，她的心智连我一个千年猫妖都比不上。希音姐姐的身体也非常差，经常说话说一半，就不知不觉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她每次一陷入沉睡，整个夕暮山都会狂风暴雨，那也是我最最最害怕的日子，大哥哥每次都会阴沉着脸，整夜整夜守在她房中。我偶尔爬上窗台，悄眯眯地看到，大哥哥总是紧紧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去探她的气息。大哥哥是怕，怕希音姐姐又像三百年前那样，死过去，怎么都喊不醒。
　　好在，后来希音姐姐的身体逐渐稳定。只是她需要像凡人那样一日三餐，冷时加衣。而蔓青大哥哥却似乎格外享受，这样同她三餐四季的日子。其实大哥哥和我，都不需要靠进食来维持生命或体力，只是蔓青哥哥甘愿陪着希音姐姐，那我也就只能同他一起演戏喽。
　　有一次，我玩性大发，想将希音姐姐骗出竹林外，希音姐姐在山中的日子待久了，痴傻也并不见好，但却似乎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而那一次，大哥哥对我动了怒，我看见他手中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似乎随时都要将我这只小猫妖终结。希音姐姐及时赶来，她将我紧紧护在身下。看到她，大哥哥的怒火似乎才消失，他轻柔地安慰了希音姐姐好久：
　　“蘅儿，是你，只要是你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只要你记得，我是你夫君就好。”
　　“夫君？什么是夫君？”
　　“嗯……就是一起过日子的人。”
　　“我，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你叫希音，是我的妻子，这里是夕暮山。我是山中的一个竹子精，你是山中的一个小花妖。三百年前，你生了一场大病，睡了三百年，伤到了脑筋，所以你忘了一切。我们是生活在这山中的一对平凡夫妻，日子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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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有三餐，山中有四季，山中的日子又快又慢。
　　我看到大哥哥给希音姐姐变了一束花，然后会在她额头上亲一下，然后希音姐姐会脸红着拿着花跑跑跳跳地逃开。
　　咦~这腻死人的爱情。
　　希音姐姐有时候也会抱着我，举起我的两只前爪子，看着我的猫脸，我被她看得实在不耐烦了，扭动着猫爪子表达抗议，可是她，她竟然没羞没臊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木嘛！”就像刚刚大哥哥亲吻她那样。可能以希音姐姐现在的心智，对于所有事情都会处在一个模仿的阶段吧。哎，好吧好吧，我这张老猫脸——唔，太不好意思了！！！！（太幸福了！！！！）被亲就被亲吧，反正我是猫身原形，不吃什么亏，嘿嘿。我低头捂脸，在地上扭蹭着我的小猫腰。
　　……
　　等希音姐姐身体稳定了一点，大哥哥常常拉着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行为。我本在屋檐上踱步来着，只听得屋里头：
　　“乖，我轻点。”
　　“嗯嗯。”是希音姐姐点头的声音。
　　“嗯啊~”
　　“喵呜——”给我臊得啊！！！！他们到底还知不知道有我这么一只千年狸花猫妖的存在啊！！！！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待着了！
　　可是，越是不想什么，越是来什么。我就听着某个人那自作聪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把猫头埋在爪子里，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可是已经四爪腾空，被人抱起来，“花若，来进房间睡觉觉！”希音姐姐倒是温柔，可是，谁要和你们同屋共眠啊！！！你们自己刚刚在做什么羞羞的事情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虐猫啊！！！尤其是我这个情窦未开的单身猫猫，怎么看得了这些！！！
　　不过屋子里还是暖和舒服多了，还好还好，他们两个没有当着本喵的面做些不可名状的事情。我趴在希音姐姐的脚边，希音姐姐的身体常年冰冷，或许是三百年前伤得太重了吧，哪怕是在闷热的夏季，希音姐姐也要盖着被子，身上才能暖和些。我将自己柔软的猫身卷成一团，缩在希音的脚上，用最温暖的肚子部分给希音暖脚，虽然常常一整个夜晚希音姐姐的脚都依旧冰冷，就像是被放在冰窖里冷冻很久过。但我想这样替她暖着，或许能让希音姐姐睡得好些。
　　许是担惊受怕了前三百年，大哥哥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一个时辰便要起来探一次希音姐姐的气息，看看她是否还在，睡得好不好。现在希音姐姐身体已经稳定了许多，可是大哥哥还是每晚隔一个时辰便要起来探一下姐姐的气息。我想，或许是太害怕了吧，太害怕希音姐姐哪天又不辞而别，离他远去。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本喵真的想不通。
　　山中一甲子，寒尽不知年。希音姐姐读着大哥哥从凡间带来的话本子，她读着里面的句子，每一句都让她很感慨——因为不知所云。大哥哥交代过，若是他不在的时候，便要我守着希音姐姐，寸步不离。此刻我幻化了人形，坐在希音姐姐身旁，双手捧着脸，无聊的坐在悬崖边晃着我的两条猫腿。天边云卷云舒，夕阳正好，火烧云一会儿红彤彤，一会儿紫汪汪，一会儿又黄澄澄，好看得紧。我那傻傻的希音姐姐此刻又拿着话本子，大声念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怎的，这句话，此时此景，竟让我有些许恼怒，我一爪子收了希音姐姐的话本子，“别念了！”可希音姐姐却睁着她无辜的眼眸，问道：“什么叫‘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呀？”我支吾了半天，也答不上来。只能告诉她：“看云吧，火烧云。”姐姐便盯着天边的云，一直看到天黑。
　　山中日子过时觉得漫长而无趣，回望时却觉得转瞬即逝，快得一发不可收拾。转眼，我们三人，啊不，应该是三妖，呃，我挠了挠自己的爪子，也不是，他们两个是神，就我一只是猫妖。啊，算了算了，谁让他们二神硬生生将神生过成了凡人在人间凑数的日子呢？不怪本喵记错，不怪本喵！
　　啊对，怎么来着？害，跟希音待久了，我也痴痴傻傻的了。这日，我本如往常一样，在屋檐下睡觉来着，希音姐姐不知在屋里倒腾些什么，或许是练人间的字，或许看人间那话本子，反正她安安静静地待在屋子里，怪好的。
　　可是，突然，竹林子的阵法被撕出一道缺口，一阵风呼啸而过，一个疯疯癫癫的神族女子不怀好意的闯了进来。
　　“嗷呜——”我向她示威，警告她不要靠前，将竹林弄乱了我又要打扫好几天！屋子里的傻希音终于听到了动静，抱着她的话本子慌慌张张跑出来看。
　　可那坏坏的神族女子一看到希音姐姐的容貌竟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梅蘅，我找了你整整六百年！六百年！原来你在这里！”
　　“什么？你找谁？”希音姐姐还是傻傻的不懂她的话。
　　那神族女子脾气很臭的样子，我看到她手里升起紫色的荧光，以我为数不多的打架经验，这坏女人八成是要动手了！不行，不能让她伤到希音姐姐！我愤怒地扑向她，想把她打翻在地，可是我短短千年修为在坏女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她只是翻了个手腕，我的肚子上便被拉开了一道好长好长的口子，然后被她挥击到空中，又重重地落到地上。
　　我看到，傻希音哭喊着向我跑来“花若！花若！”这一次，她终于叫对了我的名字。我的傻音啊，别哭，我抬手，想帮她擦去脸上的泪，她生得那么好看，哭花脸了就不好看了。而且，而且她哭了，某个臭哥哥回来又要揍我，不……不要哭。我又想说话，又想抬起手拭去她的眼泪。可是，啊，太疼了，血流得好快好快……我忘了自己现在是猫身，抬不起手，只有爪子，可是爪子刚刚折了，抬不起来了……
　　傻音，我的傻音，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