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龙与他的犬》吾爱何处

15、15.犬犬犬犬犬

　　敖綦沿着小溪逆流而上，借着拍照片的功夫，四周都走了一圈，他也没有觉察到异于平常的阴气——看起来，明天得去临近那个安达寨走一走了。

　　正想着，敖綦微皱皱眉，溯流而上他也到了那盏栈道，脚踩在栈道的一瞬，一丝仿佛牛毛般细针一样的寒气在他鞋底板触碰栈道的一瞬间，自地表萌发而出，但就在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仿佛错觉一般烟消云散。

　　敖綦脚步一刻没停，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向连接着栈道的青石板路走去。敖綦沿着沾着青苔的石板路拾阶而上，敖綦的脚步很轻，走到半塌的吊脚楼前，一点也没有打扰到枕在认真作画的崽儿们。

　　敖綦没有再往前走，小两对想倚着坐着，阳光照在少男少女的脸上，青春又明亮。

　　敖綦安静地在路尽头站了一会，他闭了闭眼，一点也没有感知到之前那一丝几不可查的阴气，敖綦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顺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晚些时候再来，敖綦打定主意。

　　原路返回，走到距离余理写生的地方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看见余理身边多了一对小夫妻，而在溪水边凸起干燥大石头上，背对着人蹲坐着一只转头大的奶狗，以敖綦的角度，就看见奶狗挤着一眼睛的泪光，“嗷呜”一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奶狗的耳朵抖了抖，鼻尖动了动，他小脑袋一转看向了敖綦的方向，清脆又响亮地“汪”了一声——五哥！狗尾巴快乐地甩了甩，打过招呼了。

　　余理早注意到他了，没吭声，“别动，别动，好宝，”柳蕾蕾拔了个狗尾巴草凑了过去，抖搂着狗尾巴草想都狗转过头，狗子舔了舔鼻子，不大情愿地转过头去，留给两人一个萧索的背影，柳蕾蕾说道：“马上就画好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敖綦走出树荫，柳蕾蕾和蒋杰这才注意到他。

　　敖綦一边走近一边问道：“画什么呢？”

　　柳蕾笑眯了眼，撑着画给敖綦看：“敖老师你看，太可爱了！”

　　毛茸茸的白色小奶狗蹲坐在大大的石头上，小短腿被屁股盖着就露出一点脚尖尖，小尾巴短短小小的一条耷拉在石头边边上，奶狗的白耳朵竖着支棱着，娇小萧索的背影透着股十足的可爱劲儿。

　　“这是我帮狗宝画的，”狗子背对着人，耳朵在抖，柳蕾蕾说着：“到时候送给敖老师。”

　　“我替小汪谢谢你，蕾蕾。”敖綦说着，女老师的眼里分明透出一句话——敖老师你给狗取名这么敷衍的吗？敖綦顿了顿，补充道：“他叫汪望……”

　　“汪汪？！”柳蕾蕾的调子都飘高了一调。

　　眼瞅着，萧索背影的奶狗狗头低了下去，奶狗肉眼可见地蔫了一些，敖綦镇中地解释道：“望，得陇望蜀的望。”

　　“那，行叭。”柳蕾蕾嘴里吭叽了一声，也不知道吐槽了啥，收回注意力，女老师又开始认真地刻画起乖乖巧巧蹲着不动的小犬儿了。

　　敖綦问余理道：“蒋老师呢？”

　　“到别处溜达去了，”余理笑着说道：“四尊大佛坐在这里，学生们都不来溪边溜达了。”

　　过了一会，柳蕾蕾手起笔，奶狗儿听到笔盖和笔身合扣发出的声音，扭过头来看人，柳蕾蕾掏出手机，比划了一下，嘴里说道：“宝儿转过头去，姐姐再拍一张照片，你就可以下来玩了。”奶狗听话地转过头去，蹲坐得直了一些。

　　“狗宝真聪明，”柳蕾蕾嘀嘀地夸着狗，敖綦歪了歪头，手托起单反，随意地调了调光圈和快门，拍了张蹲坐得可认真的小犬儿背影，柳蕾蕾还在夸狗：“太聪明了，都能听懂姐姐再说什么呢！好了，好了，狗宝可以自己玩了呢！”

　　奶犬儿在打石头上站了起来，可劲儿地抖了抖毛，刚回过神，视线就飞了起来，敖綦托着狗肚子把狗送到了自己肩膀上，小狗儿在肩膀上蹲好了，就“呜呜汪汪”说起话来——我想看，画什么样了？

　　“呜汪”——“咦”。奶狗儿狗手在肩膀上踩了踩，他闭上眼吸了吸鼻子，嘴里说道：“这个味道……很淡，”奶狗睁开眼，黑曜石一样的狗眼里露出一丝严肃，眼睛间挤起来了一个凸凸，狗说：“但是我闻到了，是一股子腐朽的木头、腐烂的尸体混着铁锈的味道，五哥，你刚刚去哪儿呢？”

　　收捡东西东西的柳蕾蕾看着奶狗蹲在敖綦肩膀上发出一串子“呜呜汪汪汪”就跟告状一样，柳蕾蕾撑着画本就送到狗眼睛前，比比叨叨地说道：“你看姐姐给你画的你，可不可爱？别告状了好宝，等会姐姐去寨子里的小卖部给你买火腿肠。”

　　“我没有生气，我很喜欢的！”狗对敖綦说道：“要把画送给我，就让她摸一下，还有我不吃火腿肠。”敖綦转头看了眼狗，狗还强调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生气，”敖綦这才对着柳蕾蕾说道：“他很喜欢你的画。”奶狗蹲在敖綦肩膀上，歪着头露出一个笑的表情，敖綦说道：“刚刚蕾蕾说把话送给我，小犬儿就让你摸一下。”

　　“真的？”柳蕾蕾眼睛一亮，说道：“可我刚刚来狗宝碰都不让我碰的。”

　　敖綦微微蹲了些，肩膀送到了柳蕾蕾抬手就能碰到的高度，柳蕾蕾试探地抬起手，奶狗儿蹲着一动不动，女老师的手压在了狗头上，感觉到手下毛鼓鼓的触感和狗耳朵抖动时痒痒的感觉，柳蕾蕾顺着狗背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收回手，狗闭着眼，敖綦扶着奶狗的胸膛，小奶狗抖了抖毛。

　　敖綦眼睁睁地看着他目前最得意的门生笑成了一个傻子。

　　敖綦想着汪望当时对赵玉玉的抗拒，比较着此时奶狗对柳蕾蕾表现出来的明显的善意——可能汪望经历的事情和修士有关吧。

　　余理看着人跟狗，嘴里说道：“先回去吃饭吧，中午休息一下再接着画。”

　　敖綦点点头，抬手把狗送进了开着口的双肩包里，说道：“我先走了。”余理随意地点了点头，柳蕾蕾盯着从拉链里探出的狗头飞快点头，狗头缩了回去，狗在包里瘫成了一片。

　　现在敖綦身边没有旁人，他轻声说道：“小汪，你说在我身上闻到了木头、尸体和铁锈的味道？”

　　狗在包里回答：“是呀，”狗又嗅了嗅，继续说道：“这味道有些年头了，腐气很重，很轻很轻很浅很浅。五哥刚刚去了哪儿？”

　　“一个废弃的吊脚楼，”敖綦回答道：“我在入口的地方感觉到了一丝阴气，吊脚楼有四个学生在画画，也许是孩子们阳气重了些，再没察觉到别的异常，我打算晚上去看看。”

　　“好，”狗呜汪了一声，他瘫在包里伸了伸狗□□脚，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中午的天气还着实有些热的，崽儿们吃过中饭都窝在宿舍里呼呼睡了一觉，差不多少三点的时候才又三两成群出门溜达，杜友安四人疯疯闹闹地往废弃的吊脚楼走去，四个学生打了会嘴炮，就又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程子辰挨着自己的女朋友，程子辰看着杜友安认真地调着颜色，杜友安瞥了眼自家男朋友，手肘捅了捅，程子辰嘴撅着发出夸张的“嗷”的一声，司马蕾和赵智宇的视线“刷”的看了过来。

　　杜友安猛地低下头，闷着气说道：“画画！”

　　水彩画很出效果，颜色明丽清透，同时能够很好刻画出景象的立体感觉，但是每一层颜色的渲染都需要耐心等它变干，几个崽儿都很有耐心，都慢慢地调着色晕染着颜色。

　　画画其实是件很享受的事情，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勾画出纤细又流畅的痕迹，颜色与清水相融在纸上绽开清透又明丽的色彩，从无到有，从大效果到小细节，一张白纸上在线条和色彩的交织中记录下漂亮的画面。

　　沉浸在一件事情里很容易忘了时间。

　　此时，太阳已经收敛起它灼热又明亮的光芒，变成一个橘色的大橙子挂在吊脚楼午后的大树的树顶上，阴沉的树阴背着阳光投影在半塌的吊脚楼上，几个学生坐着的地方还有光照，他们认真画着画，没有注意到此时已夕阳西下。

　　一丝风，无声无息地穿过院子，青石板间长出的杂草被这一丝风带得颤动了一些，两对情侣中间的杂草慢慢的弯了下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它们上面。

　　“呼。”一阵冰冷的风，这阵风突兀的吹在了程子辰的后颈上，就像是冰柜打开的时候铺面而来的寒气一般，程子辰打了个激灵，那一刹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喘了两口粗气，下意识地四下看看。

　　杜友安用最细的那根自来水笔蘸着熟褐色，来回在固体颜料块上刷了刷，在侧边点了点笔，杜友安细心用笔绘制着吊脚楼的阴影，已经到了最后细节的刻画了。

　　“什么鬼。”程子辰自言自语道。

　　司马蕾也在收尾，她把自来水笔在洗笔筒里搅动了几下，用吸水海绵吸掉了笔上的脏水，她把自来水笔收好，换了根水彩勾线笔，她蘸了蘸调色盘里的清水，笔尖在黑色水彩色块上来回刷了刷，就在笔尖触碰到纸张的一瞬间——

　　司马蕾觉得自己肩膀一沉，就像有人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样，她没抬头看，只是说：“大宇，别闹，我快画完了！”

　　赵智宇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

　　司马蕾这才抬起头，看见赵智宇正画着画，压在她肩上的手的感觉越来越重，司马蕾的注意力几乎在一瞬间集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便感觉到，哪怕是隔着她连衣裙肩头的布料，那只手都带着刺骨的冰冷，那种寒冷穿过她的皮肤直扎进她的血管和骨头里，而那只手，微微地蜷紧了一些，手不似人类的柔软，很硬很冷。

　　司马蕾喘着粗气僵硬地转着脖子，在她的余光看到杜友安和程子辰在距离她足足有两米的时候，司马蕾尖叫了一声猛地往旁边一躲，摔在了赵智宇的身上。

　　司马蕾挣扎着要从赵智宇的身上爬起来，惊恐颤抖地说道：“鬼……鬼，有……有人摸我，摸……摸我！”她猛地往边上一躲，那肩上被手按住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司马蕾害怕极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刷的就盖上水彩本的封皮，喘着粗气抓着洗笔罐子里的笔就往包里塞，“走，我们快走！这里不……不正常！”

　　“什么东西，鬼？”赵智宇看着司马蕾惊恐的样子，首先觉得自己女朋友在开玩笑，而当他看清司马蕾的惶恐与惊慌不是假装，他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道：“没有鬼，宝贝！”虽然是这么说，但赵智宇还是看向杜友安和程子辰。

　　程子辰回望赵智宇的视线里流露出惶恐，他声音发颤，说道：“刚刚，有……有人……朝我后脖子吹吹气。”慌张和恐惧是一种极易感染的情绪，杜友安左手抓住了程子辰的手腕，程子辰深吸了一口气：“安安，快捡东西，我们走。”

　　与此同时，就在那只手搭在司马蕾肩上的瞬间，原本在民宿房间里看电视的狗一下子支棱起耳朵，敖綦和余理不约而同地朝着阴冷气息迸发的方向看了过去，敖綦没有犹豫飞快地穿上鞋，他站起身抓起双肩包，兜着狗肚子托着狗屁股就往外走，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余理说：“你在这里，守着学生们，回来的都别让出去了。”

　　“好。”余理应道。

　　吊脚楼的平地上，赵智宇看着伙伴们手忙脚乱的样子，他一边捡着画材一边说道：“别开玩笑，这不好笑！”

　　司马蕾瞪眼了眼睛，吼了一声：“没开玩笑！”

　　“好了好了，”杜友安安抚道，她抡起背包背了起来：“蕾蕾，不管有没有……那什么……碰你，我们快走，”司马蕾点了点头，她瞥了一眼西方，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下，只有地平线亮着橘红色的光亮，杜友安沉着声音说道：“天要黑了。”

　　赵智宇咽了口唾液，他说道：“东西清好了，我们快走！”

　　程子辰打头，他拉着杜友安的手，司马蕾跟在后面，紧紧牵着赵智宇，四个学生加快脚步，他们小跑着跑出吊脚楼前的平地，沿着青石板的阶梯往栈道方向跑去，黄昏时光线昏暗，四个学生都低着头走路，脚步匆匆却看着青石板小心的落脚——怕摔了。

　　他们沿阶而下，四人喘着粗气不停地往下走，很突然地，程子辰停了下来。

　　此时，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沉入了地面，光亮陡然暗了下去，“怎么，快走啊！”杜友安催促道：“愣着做什么！”

　　“我……我……”程子辰声音发颤，他说着：“我们……跑了多久了？”四个人的身子都僵住了，程子辰掏出手机，亮起的屏幕照亮了他的脸，他看着手机屏幕，七点零一分。

　　“不，不知道，”司马蕾凑过去看，说道：“怎么也得……”几个人视线交错了一下，司马蕾话里带着十足的恐惧与害怕，她说道：“怎么也得五六分钟了吧！”

　　一分钟，从栈道拾阶而上就能找到吊脚楼，而他们跑了五六分钟还没有听到水声。

　　“不不不会，”赵智宇手心冒汗，他握紧了司马蕾的手，他说道：“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

　　杜友安咽了下口水，说道：“别吓我！我们该怎么办，接着走吗？走吧，”杜友安语气急促了些：“待在这里我更害怕！”

　　黑暗中，没人看得见，杜友安的身边，青石板缝隙里长出杂草往下沉了沉，显现出一个隐隐错错的大码鞋子的形状。

　　杜友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马尾根部一划划拉到发尾，被拌动的头发传递头皮上像是电流穿过一般的酸痒，接着，她的肩膀一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冰冷又坚硬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滑向她的胸口，一块冰冷又坚硬的，无形的石头一般的手按在杜友安的胸口，杜友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那种渗入肌肤的冰冷像刀刺一样。

　　“啊！”杜友安尖叫了一声，她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去，伸出手抓向自己的胸口，什么也没抓到，用力地往旁边一甩，“草你妈的！”而那种压在胸口冰冷石头的感觉却如附骨之疽，那个石头一样的手还在杜友安胸口揉了揉！

　　“叩，叩，叩……”从阶下的黑暗里传来有节奏的声音，声音很快，节奏很急促。

　　在声音想起的一瞬间，杜友安胸口一松。小姑娘抓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扔起，虎里虎气地大骂道：“臭流氓！”石头没砸到东西，砸到地上放出“哐啷哐当”的声音。

　　程子辰发着抖，但他抓起一块石头，毅然决然挡在杜友安身前，手拦着小姑娘，气虚声大地吼道：“别过来啊，过来就砸死你！”

　　杜友安深吸一口，她划下手机的上界面，打开手电筒，另一手捡起地上一块到时候，手电筒照着石板路，手抓紧了她的男朋友，也大喊了一声：“憋过来啊，”别字都变了调，小姑娘自己给自己打气：“富……富……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下……下……下面是什么来着？”

　　吓到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黑暗里传出一声笑。自黑暗中，敖綦走了出来，他柔声说道：“别怕，是我，敖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