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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隔岸观火 ...

  •   绪礼摩挲着陶瓷罐子,懒洋洋地瞅了一眼云卫修:“行呀,五十金卖你。”
      “这,未免有些太贵了,一般香料在市场上也不过几个铜板罢了吧?”云卫修瞠目结舌,剑修之道讲究恪守本心,不重物欲,哪里掏得出这么多金子来。
      绪礼眯了眼儿,语气中不无遗憾:“那市场上的妇孺也进不来这秘境吧,修士也需考虑到我这一路的成本与劳苦才是。”
      云卫修为人秉性倒是正如剑一般刚正,听得此话非但没觉得不对,反而为难地皱眉:“神机公子所说不无道理,这香料于江南定然处处便是,若是放在寒地则是万金难买,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还是祝陵看不下去,生怕绪礼这样折腾下去,将这主角二人得罪了去。她笑着从乾坤袋里拿出金锭,轻轻摆在绪礼手边:“这样吧,我自遇见云公子便觉得好生有缘,这香料便由着我买下吧,也算是个见面礼了,能在旅途中结识像二位修士一般的青年俊杰,想来家父家母也会觉得是祝陵的幸运。”
      一番话说得妥帖,既照料了云卫修的面子,也安抚了因为还欠着债未曾能够大方出手的千浅,让人心生好感。
      云卫修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却亮的出奇,目光炯炯地盯着祝陵真情实意道:“多谢祝姑娘了,你如此为人友善,我云卫修自然不会亏欠朋友。日后你与绪礼公子定要来玄真派让我好好招待一番。”
      “实不相瞒,”祝陵面上羞涩,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我从小就梦想着能进修仙第一大派玄真派,只是祝陵才疏学浅、天资愚笨........”
      “这有何难?到时你同我们一同上山便是,我师叔师伯都是极好的人,况且修仙不仅讲究天资,刻苦修行更为重要。”云卫修本就怕欠人人情,听到这话立刻一拍胸脯答应下来,望着她的眼神清澈坚定:“修仙之人,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拿着那炭烧烤鱼左右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万分珍惜还是爱情也敌不过味觉的千浅听到这话也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祝陵一眼:“道心不定,容易走火入魔,祝姑娘就算进不了玄真派也可以来我留仙派一试。”
      祝陵第一次收起了那挂在面上的笑,她能感觉到,这二人对于修仙一途的真挚坚如磐石,而她之前那种被迫试试的心态就显得多少玩笑话了,或许,这也是他们能成仙的本心吧。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多谢二位,祝陵会铭记于心的。”

      他们一来一往地说的热闹,话密得让旁人插不进去。绪礼的目光却越来越冷,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那搪瓷小瓶在指尖打了个旋儿,似笑非笑:“我何曾说过要卖给你了?”
      “唉?”祝陵转身,那细长的柳叶眉都拧在一块儿:“你方才不是说五十金?”
      “那是卖给云修士的价格,至于给你,千金不卖。”他嘴角的笑越发柔,伸手轻轻触碰祝陵飘散的发丝,余下的话未曾说出口,却清晰地传音入密响在祝陵耳边。
      他声音暗哑了几分,低沉地如同恶魔的低语。
      魏祝陵,只有身怀仙骨之人,才能随意将努力挂在嘴边,他们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又何必去靠近?
      这小魔女是初遇人间,才什么都想见什么都想碰,却不知道这世间的人对于魔的刻骨厌恶有多深刻,像他这样生长在人界的魔都会从骨子里厌恶这卑贱恶心的血肉,何况那些仙门?也不过是收了她的晶石,才会多费些口舌。
      绪礼感受着指尖柔软的发丝,嘴角轻勾,还有余下的半句未曾说出口,只掩藏在幽深的眸光里。
      只有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祝陵目光低垂,指尖却还是抓着他手里的瓶子不放,绪礼心生不解,思虑着是否自己话说得太重,又带上几分调笑的语气传音:“怎么?你是想要窥探玄真派的命门还是看上了那修士?堂堂魔尊还要去拜师学艺不成。”
      “绪礼,他就是我所寻之人。”
      女孩声音很低,像是怕被旁人听见,绪礼却听了个清楚。
      祝陵没有抬头,未曾看到绪礼的目光瞬时凝固,层层厚重的冰层封印眼底翻滚的情绪,却被他强行压制在眼底,面色发青,风雨欲来。

      绪礼猛地起身,袖子一甩,一言不发地朝着洞口走去,那小罐子落在地上,跌跌撞撞,滴溜溜地转着。落地的声响,像是利刃划破了名为平静的绸布,坐在篝火对面的云卫修与千浅面面相窥。
      他烤了一晚上的鱼,一条握在自己手里,另外一条就那样搭在架子上。自己一口未吃,又不知生什么闷气出去吹冷风了。
      祝陵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将那瓷罐递给云卫修,勉强笑了下:“拿着吧,绪礼他口是心非得很。”
      这话说着,心底却又有些委屈,他这样不知为何就发脾气,自己还不忘替他遮掩作甚,早该让这个大奸商被男女主都厌恶了才是。
      好歹相处了这么久,总该也有些同甘共苦的战友情才是,结果遇到千浅之后,不仅不给自己鱼吃,想要买个香料也不卖给自己,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些......
      活该他最后把自己作得那么惨,落在天地间,连一丝灰也没落下。

      云卫修打开那小罐子,轻嗅,不由感慨道:“这香味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难怪绪礼公子说千金不卖呢,想来他之前说五十金卖我真是万分........嘶,师妹你掐我做甚?”
      千浅看着自己神经粗大的师兄难免扶额叹气,这什么情况还不明显吗?她看着祝陵隐约有些发红的眼儿,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呃,祝姑娘没事的,我早有听闻那神机公子相当不近人情,想来他性格如此,也不是只对你一人恶劣,不必放在心上。”
      “前些日子我看你二人相处还感叹传言不属实,今日看来他确实有些阴晴不定。”
      那神机公子虽面容如玉,可传闻性格顽劣不堪,嗜好玩弄人于股掌之间,这两日虽也对着师兄与她笑面以待,可总是同他们谈起金子时能感受到几分真切,其余时刻总让人感觉到那笑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唯有他同祝姑娘说话的时候,虽然嘴上总是忍不住这里嫌弃那里说教两句,可却让那个同傀儡一样冰冷的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温度。
      可现在,想来也是不会有空穴来风的传闻。

      谁知她不劝还好,一劝就更加糟糕了,祝陵本就泛红的眼眶都有泪光在打转了,吓得千浅都不敢多言了。
      她一把抓起那放在架子上的烤鱼,就往门口走,那穿着绣花鞋的步子生生走出了去寻仇的架势。

      绪礼就站在洞口不远处,手里拿着他那总挂在腰间的小只傀儡,把他的手臂卸下来又装上去,面色阴郁。
      空气中传来破空之声,他下意识回身,伸手却抓了一手油,嫌恶地抛开,皱眉呵斥:“你做什么.......”话说了一半,却在看到祝陵红彤彤的双眼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哭什么?”终是敌不过,他长叹一口气,像是屈服了上前一步,看了眼自己的手,无奈道:“你让我沾了满手油,可没办法帮你擦眼泪了。”
      “谁哭了!”红着眼的兔子还恶狠狠地瞪他,祝陵实在气不过,忍不住一吐为快:“你若是觉得不想履行承诺大可直说便是,你要是想要追求那千浅你自去便是,哪里有你这样瞬间变了幅面孔的人,我以为这些日子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不是?”
      绪礼被她一顿抢白,半响才皱眉反驳:“胡说什么.......”
      他还不承认,祝陵更是委屈,吸了吸鼻子:“我才没有胡说,你昨日还同我好好的,遇见了千浅他们之后就不看我,不给我鱼吃,甚至刚刚还冲我发脾气。”

      洞外夜色深沉,月凉如水,夜间的寒风让人忍不住瑟缩,可两人谁都未曾退后一步,僵持着,只有无边的寂静的在流转。

      许久之后,久到祝陵站得都有些脚酸,才听到绪礼低沉地声音。
      “那你呢?”
      祝陵茫然抬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绪礼望着她的眼眸,眼底暗红色翻滚,面上一片复杂:“如今我已替你寻到所寻之人,契约既成,你可又是迫不及待地要融入他们?”
      话梗在喉间说不出来,这原来便是定好的计划,找到云卫修就混入主角团,可对上绪礼那暗红色的眼眸,她一个字也发不出声来。
      可绪礼何等聪明,纵使不用真实之眼,他也能从她惊恐游移的目光中窥出答案。
      他是有难以诉之于口的万般情绪在,可那些话那些能同她诉说一二的矫情心思在听到“所寻之人”四字时,便寸寸断裂,碎成绝望。
      嘴角还挂着笑,可那眼底的光却一息一息黯淡了光彩,他举步同祝陵错步而过。
      “你到底是魔,同他们来往还是存个戒心才是。”话语散在风中,言尽于此,缘尽于此。

      袖子却被人骤然拉住,葱白的手指用力得泛红,微不可见地发抖,她深呼吸了两瞬,才将话说出口:“我的本命技是能看到人的命运,那二人天运加身,跟着他们能窥见我命运的转机。”
      她将能说的话都尽力告诉他了,原本不该说出口的,可祝陵总有种感觉,好像不拉住他,这个人就会像风一样,消散在世间了。
      离开魔族只身上路,依仗的魔力毫无反应,祝陵哪里能不惶恐退缩,可这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绪礼总会风轻云淡地解决,哪怕他清楚知道她是魔尊,是他厌恶的魔族,却还是习惯地将她护在身后,也没问过她一次为什么不出手。
      他既收了祝陵的晶石,就守好承诺。
      这其实,比那山盟海誓还叫人安心些。如今他要走,祝陵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留下他。

      绪礼没有回身,他声音很淡很淡,轻笑了下:“小骗子,你若看得到,应该知晓我福缘淡薄,帮不到你什么的。”
      “魔尊殿下,绪礼祝你一路顺风。”

      是啊,她看得到他福缘淡薄,她知道结局,知道绪礼的未来,才会对于他对千浅的青眼而惶惶不安。
      祝陵慢慢将手握得更紧些,声音很轻:“我们一同去,也去寻你的机缘。”
      她不知道自己能改变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却想着保下两个人的命,天真又愚笨。
      或是承恩之情,或是相依为命的友情,或是些别的。
      只是那样活生生的人,哪里该化为一捧黄土。

      两人僵持间,洞穴里骤然传来一道刺目荧光,冲天而上、破九霄之尘,祝陵不由地上前一步,抬头去看。
      那光芒过于璀璨,万般华光穿梭其中,隐有龙啸凤鸣,如此大的阵仗,只有一个可能——钉宫方鼎现世了。

      祝陵被光芒吸引地想往洞穴里走,却下意识停了脚步回头去望绪礼,对上他复杂的双眼,微勾的嘴角是无边的悲伤。
      “祝陵,你知道吗?我铺沙的时候几乎摸遍了那洞穴的每一寸土地,一无所获。”
      他说,缘不待我。
      祝陵一直以为绪礼在《道运》中跟在主角团身边,是为了隔岸观火的趣味,可现在才恍然,他身在焚骨的炼狱,窥探一些旁人不足称道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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