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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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沐凡愿意跟方黎试试看了。
不是普通的试试看，谈不到一起去就一拍两散，不是一天两天，三年五年，蒋沐凡是要拿一辈子跟方黎试试看。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他想试着拥有新的生活。
蒋沐凡至今都记得方黎曾跟自己说过的那段话，那是自己抑郁症正发作的某一天，他抱着腿坐在卧室的窗边，一遍一遍的对着窗框撞着头。
那会儿刚吃完药，浑身瘫软，蒋沐凡想用力把自己撞死都没那个力气，只能魔怔一样的，不温不火的用太阳穴磕着窗框上那被方黎包了一圈软边的棱角。
最后方黎过来了，尽管那软边一点儿也没把蒋沐凡怎么样，他还是拿手挡住了那个棱角，让蒋沐凡磕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蒋沐凡那会儿难过的不行，见方黎不让他用这种方法冲出重围，气得他六亲不认的就想伸手撕了方黎。
但一个身材弱小的神经病很显然就不是方黎这大高个的对手，两三下蒋沐凡就被方黎制服了。
方黎从身后把蒋沐凡的双手压到了后背上，另一只手环着蒋沐凡的肩，蒋沐凡背靠在方黎的怀里，颈间是方黎疲惫的鼻息。
那会儿天快黑了，方黎和他一同看向窗外的夕阳，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很久之后，蒋沐凡的耳边才传来了方黎那低沉又温柔的声音：“我以前小的时候也总是不开心，经常挨我姥爷的揍，考试没考好揍我，不好好敲琴也揍我，就连吃饭掉米，走路不抬头，有时都要挨上一顿……那个时候我每天就想着，我姥爷到底爱我不爱我呐，我姥爷到底疼不疼我呀……”
蒋沐凡听得入了神，回头看了看方黎，没吱声。
方黎依旧望着那轮快要落下的太阳，轻轻的讲着：“我钻完我姥爷的牛角尖，就又开始钻我爸妈的，我爸妈在国外除了给我钱，偶尔来两通电话，平时也不管我，把我扔给那个臭脾气老头，那我爸妈到底爱我不爱我啊？我爸妈是不是也是个铁石心肠呐？”
说完，方黎可能觉得自己那会儿也有些好笑，轻哼了一声。
笑完，他垂眼心疼的看着蒋沐凡：“我每天跟你现在一样，也老是不开心，一肚子的心事，觉得全天下就我自己明白我自己，但我却难以医者自医……所以有一天，我姥姥见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掉眼泪，她是个胖胖的白头发老太太，因为胖所以她腿脚不好，她颤颤巍巍的走到我跟前坐下，跟我说了一段废话，但我却记到了现在。”
“什么话？”蒋沐凡茫然的问。
方黎揉了揉蒋沐凡的脑袋：“我姥姥说，天空永远都是湛蓝的，云一直都是随着太阳的，太阳醒着，云就是白色，太阳困了，云就是橘红色……”
“不要害怕下雨，雨过之后云更好看，会连带着天，都变成粉色。”
确实是一句废话，却听得蒋沐凡红了眼睛。
方黎温柔的捧起了他的脸，指腹碰了碰他的眼皮：“别哭，你看现在的天，是不是变成粉色的了？它多好看啊……”
……
蒋沐凡和司机说完目的地后，随手就从方黎的手里抽过了方黎的手机，点进了网约车的平台，修改了目的地，又和师傅补充了一句跟着导航走就行，然后歪了歪头，靠到了那边车窗上，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
方黎心里像是打了仗，说实在的他能懂个什么爱情什么浪漫？老大不小的，恋爱没谈过一次，压根猜不透蒋沐凡的心思。
他憋了一肚子的问号和惊叹号，愣是不知道要先从哪个问题问起，也不知道自己猜的这些有的没的到底都是不是正确答案。
两个人一路无言，但好像蒋沐凡的心情又是不错了，等快到地方的时候，靠着车窗又哼起了歌。
……
最后出租稳稳的停到了小区门口，方黎跟个小马仔似的缩头缩脑的跑到了后备箱去拿轮椅。
方黎人傻钱多，看蒋沐凡行动不便，在筱香县医院旁边的医疗器械专卖店又买轮椅又买拐的，两个残废下车的时候弄得还挺招摇。
到了地方，腿不好的那位先把车门给手不好的拉开，然后手不好的那个再从后备箱把轮椅拿出来，用胳膊架着那个腿不好的坐上轮椅，接着又笨拙的拉出了一副拐挂在胳膊上。
好像经过了筱香县那那档子事儿，这两个人的默契值暴增了不少，行云流水的配合下来，竟一点儿都没麻烦人家司机大哥，大哥连车都没下，就见两个残废安安稳稳的下了车，多一分钟都不耽搁，咻的一下就走了。
蒋沐凡坐在轮椅上跟方黎在小区门口呆了几秒，莫名觉得回家还有点儿凯旋而归的意思。
他一脸灿烂的仰头看方黎：“回吧大英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手，你是我的腿了。”
方黎瞥了一眼蒋沐凡，哂笑了一声，把拐放到了蒋沐凡的腿上，借着手腕的力量把蒋沐凡推回了家。
算算时间，他们也就几天没回来而已。
家里的布置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软边条，厨房门框上上着一把难看复古的大锁，主卧地板凌乱的铺着两层厚褥子。
这样的屋子任谁进来都会觉得又丑又怪，确实像是个神经病住的地儿，不怪人刘伟刚进门的时候就被冲击到。
这本应是蒋沐凡见怪不怪的“老地方”，是他和方黎都快住惯了的秘密基地，安身之所。
可蒋沐凡却在进屋的时候下意识呆了呆，接着“嚯”了一声。
方黎跟在他身后，问了一句怎么了，蒋沐凡这才回过神，他软软一笑，摇了摇头：“没事。”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满屋子的软边条颜色这么扎眼呢，把家里贴的跟圣诞树似的，蒋沐凡暗暗的想，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却没注意到，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眼中竟能看到这些颜色了。
方黎迷迷糊糊的没再多问，把蒋沐凡推进了屋，然后让他坐到了沙发上，还给蒋沐凡搬了个小凳子垫腿。
蒋沐凡环顾了一圈满屋子糟心的软边条，觉得这大红大绿大粉大蓝的，土得实在碍眼，也不知道方黎当初怎么在这儿呆得下去的。
把蒋沐凡安顿好之后，方黎就去把家里大概打扫了打扫，他说他们几天没回来，床上屋里都有了灰了，蒋沐凡耳朵里听着方黎在卧室里换被单的动静，自己也是实在有点坐不住了，于是起身一蹦一跳的，开始着手撕起了客厅里的那些边边角角。
他腿脚不好，撕完一个就扔到地上，不来回的往垃圾桶跟前跑，况且这撕下来的都是大玩意儿，家里那小垃圾桶也塞不下，得找个专门的大塑料袋收拾好再扔。
蒋沐凡心想着一会儿这后续工作就让方黎那个好腿好脚的来做吧，虽然他手伤了，但好赖也有两个指头能用，怎么也比自己强。
客厅的撕完之后，方黎还在里屋忙活，也不知道是真笨还是他在里面故意磨蹭。
蒋沐凡本想进去搭把手，正往主卧那边蹦跶着，眼睛忽然瞥到了厨房门上的那把锁。
啧啧啧......真造孽啊。
蒋沐凡眉头一皱，回身到鞋柜上拿了方黎的那串家里的钥匙。
以蒋沐凡对方黎的了解，这把“封厨”大锁大概率方黎会跟他家里的钥匙绑一块儿，那串钥匙也简单的要死，就四个，一把家里的，一把宿舍的，还有两把不认识的。
两把不认识的有一把一看就是家里防盗门的钥匙，带着黑色的塑料套，那剩下的一把纯金属的铁定就是这把锁的了，蒋沐凡胸有成竹的把钥匙往锁里一插，“吧噔”一下，厨房的锁就开了。
那锁沉甸甸的，蒋沐凡左扭右扭的找不到个伸手就能将其安放好的台面，于是又没地儿拉倒似的把锁一把扔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
抑郁症再怎么说也是个精神疾病，可能多少伤点脑子，蒋沐凡弄出这么大一声响来，自己被吓了一跳才后知后觉。
方黎听见动静跟个疯狗似的就冲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方黎脸都白了，还端着两个大白粽子一样的手。
蒋沐凡望着方黎那滑稽的模样愣了愣，然后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
客厅此时已经被蒋沐凡这熊孩子整的是一片狼藉，满地的软边条不说，还有许多撕一半儿却撕不下来而被人用手指甲抠下来的小碎屑。
方黎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蒋沐凡折腾到地上的锁，脸色刷一下的就崩了起来。
他两步冲过去拽住了蒋沐凡的肩，不断的上下打量：“你没事儿吧？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四儿？能听到我说话吗？啊？喂，你别吓我......”
结果方黎脸色越是难看，蒋沐凡笑的就越欢。
他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笑了，蒋沐凡这表情要放平时，方黎一定能为之神魂颠倒许久，但此时他却被蒋沐凡吓得半条命都要掉了。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哈哈哈哈，我没事......你冷静点儿！”
见方黎脸色青得吓人，蒋沐凡觉得自己要再这么乐下去，指不定方黎一会儿能就地厥过去，他连忙冲方黎摆了摆手。
方黎眉头依然皱着，蒋沐凡顺了顺气儿，眼睛亮亮的冲方黎眨了眨：“好啦，我没事儿，你别怕，我就是看家里这些破烂东西太碍眼了，想帮你收拾收拾。”
蒋沐凡冲客厅的方向努了努嘴，面色红润的朝方黎打趣：“你把这儿弄得也太难看了吧，颜色热闹地跟开趴体似的，那都什么搭配啊？看得人心里躁得慌，都撕了它，里屋的也撕，咱以后用不上了。”
方黎一愣：“你什么......什么意思？”
为了让蒋沐凡站稳，他牢牢把着蒋沐凡的肩，声音有些颤抖。
只见蒋沐凡指了指地上的那把锁：“什么什么意思，就是以后这儿的这把锁，那儿的软边条，还有屋里的地铺卷儿，抽屉里的那些药罐子——我通通都不需要了。”
见方黎还跟个傻子一样的僵着，蒋沐凡冲方黎翘了翘嘴角，耐心的解释道：“曾经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是病得无医可治了，可直到如今我才发现，其实早在我遇见你的那天——我的病就在慢慢变好了。”
“我走出来了，方黎，我不要你再为我费心费力劳心伤神了。”
最后一个字从蒋沐凡口中轻轻咬出，方黎的呼吸便是一滞。
他不敢细琢磨蒋沐凡刚刚说的那些话，怕自己的狂喜来的太猛烈，到时候万一搞错了，会受不了。
蒋沐凡却不紧不慢的抬起一只胳膊，暧昧的搭在了方黎的肩上，他指尖轻轻搓揉着方黎耳边的碎发，眼神却是相当的郑重。
“我要跟你谈恋爱。”
蒋沐凡温柔的说，“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三年五年，是好好的，好好的用一辈子去谈，以后就你一个人，我谁也不要。”
呼啦——
海誓山盟还没说完，一只手臂便带起了一阵风，不由分说的环上了腰，蒋沐凡被重重的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方黎一言不发，死死的拥着怀里那有些消瘦的身体，像是想要将那人揉进自己的骨缝里一般。
他温热的脸闷在蒋沐凡的脖颈间，没人能看得见方黎的表情。
蒋沐凡只觉得方黎的身体抖得厉害，而后就有一股热流顺着自己的脖子，缓缓的从肩膀流去了脊背。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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