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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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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沐凡吃药不能喝酒,刘伟开车也不能喝,场上只剩下了个倒霉催的的白晓天。
方黎要了两个炮筒啤酒,拽着白晓天一人三升,配着烤肉小菜喝了个干净。
白晓天到最后也没看明白为什么方黎突然就想起来喝酒了,只记得自己到后面基本上是喝疯了,去厕所吐了两次,最后临走,还在人家店门口吐了一次。
而方黎好像是在跟谁憋着较劲似的,从头到尾都没吐。
明明脸已经红成了猴屁股,端酒夹菜也是晃晃悠悠,最后愣是在醉死关头保持了理智,回去还能给刘伟指路。
白晓天醉的满嘴跑火车,还张牙舞爪的乱抱人,蒋沐凡和白晓天坐在后面,被折腾的感觉自己也要吐了。
方黎听着白晓天在后面发疯,自己实在是没能力制止了,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不朝后看,一路上跟刘伟嘴也没停,尽量不去听白晓天那满口的虎狼之词。
很显然,让刘伟把蒋沐凡和方黎送到家后,再带着白晓天回宿舍去实在是太残忍,所以方黎喝大之前就让刘伟和白晓天晚上住自己家里,第二天再回去。
于是蒋沐凡带着个醉鬼,刘伟也带着个醉鬼,车停好后,一个掺着一个的进了屋。
刘伟头一次来方黎家,一进门就被方黎家里某种压抑的气氛所震撼了——
客厅目所能及的地方,所有的家具都被贴上了软边条,沙发腿也被海绵包了起来。
老式的玻璃茶几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桌布,上面摆着一个手掌大的烟灰缸,里面满是烟头。
厨房的门是两扇钛合金推拉门,本应是没有锁的那种老款式,结果却被人在门框处钉了一个粗旷又笨拙的大锁,难看的有点可怖,像是要锁住一个什么怪物似的。
刘伟架着方黎的胳膊,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心里不是滋味儿。
这么些天,这两个人吃了多少苦啊,刘伟暗暗的想。
他正想叹出口气,就见蒋沐凡把那个闹腾的白晓天架进了次卧,刘伟紧跟在后,把方黎送到了主卧里。
主卧里只有一张床,旁边一个地铺。
地铺就一层薄薄的被子,打得是相当的草率,刘伟用脚后跟想都能想的明白,方黎铁定是那个睡地上的。
但现在人醉成这样,再把方黎放地上是不是有点太不是人了?
刘伟扛着方黎站在屋门口,有点儿不知所措。
方黎除了手脚不听使唤,有点站不住以外,大脑还是存在一丝清明的,他见刘伟站在原地不动弹,自己拿开了刘伟脖子上的胳膊。
他在刘伟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晕晕乎乎道:“行了!你不管我了老大!你…你赶紧看三儿去吧,我,我这儿,我就这儿直接睡了。”
刘伟“啧”了一声:“你睡哪儿啊?地上啊?”
方黎朝前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刘伟见状,怕方黎摔了,连忙上去又扶住了他。
“你睡地上不行吧?喝高了再受凉最容易感冒。”刘伟皱着眉说。
方黎听完摆了摆手,笑:“没事儿!去吧,我……我硬朗着呢!”
说完,方黎又腿朝前身朝后的晃了一下。
刘伟赶紧抵住这个大高个儿,他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慢点儿!你这身板儿要真倒了我可扶不住你!”
“嘿……嘿嘿……”方黎垂着脑袋,扶着刘伟的肩,觉得有些头疼。
刘伟看不下去了:“哎,得了得了,你去跟晓天儿睡吧,我今晚睡地上…”
“不行!”
方黎打开了刘伟的手,三两步自己重重坐到了自己的地铺上,他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边揉边说:“蒋沐凡……四儿,四儿晚上得有人守着,你不行。”
刘伟恨铁不成钢的站在方黎跟前,拿这货着实没办法。
他正想着怎么办的功夫,蒋沐凡从身后走了过来。
“晓天儿一挨枕头就睡着了,老大你也去休息吧,这儿我来。”蒋沐凡淡淡道。
刘伟扭脸看蒋沐凡:“他这么大块头,你行吗四儿?”
蒋沐凡笑了笑:“没问题,书房没床,委屈你跟晓天儿睡了,晓天儿跟前我把毛巾和脸盆都放好了,晚上有啥事儿你随时叫我。”
刘伟搓了搓手欲言又止,蒋沐凡呆了一会儿便把刘伟拉着送进了次卧:“放心吧,不会让他睡地上的。”
“那你也别睡地上啊,那被子多薄啊。”刘伟边往次卧走,边拿手指冲着蒋沐凡点着。
蒋沐凡边送着刘伟出门边答应着。
等见刘伟进了白晓天的屋,他把着主卧的门把手,背对着地上坐着的方黎,轻轻的叹了口气后,“啪”的关上了门。
主卧里面套了一个卫生间,方黎坐在地上抱着腿,见蒋沐凡关上了门,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那什么,你先睡。”方黎边说边往厕所走着。
他扭身对着蒋沐凡大手在自己身前大挥了两下,做出了个嫌弃的表情:“我喝酒啦,去洗一把,太味儿。”
蒋沐凡见方黎路都走不稳,上前了两步,抓住了方黎的手臂:“你慢点儿。”
方黎被蒋沐凡主动而来的触碰,激得酒醒了大半。
他呼吸不小心停滞了一下,而后又无奈的笑了笑,从胳膊上拉开了蒋沐凡的手:“我没问题,你先去睡吧,时候不早了,别熬夜。”
蒋沐凡眉头一皱:“要不我帮你洗吧,你看你这晃的,一会儿别……”
没等蒋沐凡说完,方黎忽然打断。
“你说什么?”方黎问。
方黎垂眼看着蒋沐凡的脸,眼神充斥着某种说不明的愠怒与期盼。
蒋沐凡呆呆的望着方黎的眼睛,有些害怕。
方黎转过身,朝蒋沐凡面前走了两步,他稳住身形,微微前倾,脸与蒋沐凡的脸只有咫尺。
“你今天让我很高兴,蒋沐凡。”方黎凝视着蒋沐凡,认真道。
蒋沐凡身体紧绷,他能感觉到方黎不那么平稳的鼻息。
方黎慢慢开口:“只怪我没用,当初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过,我高兴你的病终于有起色了,快要好了,可我又失落啊……失落你如果病好了,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那到时候是不是,你就要回学校去住了,而我们又要回到从前,过着相互躲躲闪闪的日子。”
方黎一边说一边踱踱逼近,直到蒋沐凡小腿肚碰到了床沿,一个重心不稳,坐到了床上,方黎见状,下意识的以为蒋沐凡要摔倒,手向前伸了一下,想要护住他。
结果酒精催人倒,方黎也没站稳,不小心扑在了床上。
他临摔到蒋沐凡身上前,手臂及时撑住了身体,蒋沐凡仰面朝后倒下,肘拄着自己,被方黎环在了怀里。
蒋沐凡与方黎的距离极近,可方黎却并未碰到他身体分毫,像是有意躲着他一般。
这暧昧的小事故,让方黎盯着蒋沐凡红润的唇愣了片刻,而后低低的笑了:“我的心思你都知道,我心疼你难熬,不逼你非要给我一个答案,可你……”
方黎的声音沙哑,带着浓烈的苦涩:“可你能不能……别这么作践我。”
蒋沐凡好像听到了方黎的心在哭。
他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好像也要被方黎的苦,搅和的眼眶要犯了红。
蒋沐凡任由方黎以这个富有侵略性的姿势挡在自己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也就…那么一点可笑的秘密。”
方黎身躯轻微一震,他抬眼看着蒋沐凡的双眼。
蒋沐凡对着方黎笑了笑:“你困不困?我统统讲给你听。”
话音还未落尽,方黎迫不及待的起身,单膝跪在了蒋沐凡身前,他以一个极其郑重的姿态,仰面等着蒋沐凡。
随着方黎的那道屏障撤走,蒋沐凡也缓缓坐起了身,他在心里酝酿了片刻,缓缓道——
“三院的症状自述,我没有跟医生全部说完。”
“创伤后应激障碍,你有没有听说过?它已经伴随我快两年了。”
……
方黎始终都记得夏萧说过,蒋沐凡曾经受过很重的伤,结合蒋沐凡之前某些零零星星的异样表现,方黎有时认为,蒋沐凡患上抑郁症会是必然。
那天蒋沐凡坐在床边与方黎说了很久的话。
他顺着自己的尘封已久的记忆,将他二十多年来的美好与梦魇,如临死前的审判忏悔一般,一点一点的讲给方黎听。
说到快乐的时候,蒋沐凡会笑,说到噩梦时,蒋沐凡会发抖,但未曾流过一滴泪。
方黎听到后面会觉得,让蒋沐凡回忆起过去的创伤太过残忍,他现在身体才刚刚有点起色,方黎有些后悔窜起这个火,想要让蒋沐凡停下,不讲了,但蒋沐凡会淡然的笑笑,跟他说自己总要面对的。
在与蒋沐凡同一屋檐下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方黎经常扪心自问,其实蒋沐凡曾经爱谁恨谁,放弃过什么又追过什么,这都重要吗?
他其实心里早已有答案了。
在蒋沐凡解释完自己开学前手臂上的那道伤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像是在等着方黎的反应。
方黎从单膝跪在地上变成了盘腿坐在地上,酒是彻底醒了,但脑袋还是嗡嗡的转。
就像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想吃一口红烧肉想吃一年了,最后不年不节的,家里莫名给他上了尖尖一盆的红烧肉,油光光、香喷喷的。
他太想一口气吞干净,却又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开始啃,啃了又怕啃多了,到时候被油糊住了胃,又给通通吐出来。
方黎没想过会这么突然就听到了蒋沐凡心甘情愿的坦白,并且这坦白之后并没有让他多舒坦,而是令他心疼又恐惧。
一直以来都放肆骄傲的方黎,忽然猛地升起了一丝不自信——
蒋沐凡的伤,自己可能治不了。
“我也许跟你不是一路人,方黎。”见方黎一直没出声,蒋沐凡叹了口气。
他望着方黎那张消化不良的脸,苦笑着说:“我贪心,没脑子,还自制力差,现在更甚,见到点儿好就想往里钻,可你不一样,你大把的好年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霍霍都由你,但再怎么自由……都别浪费在我身上。”
方黎沉着的脸像是轻轻动了一下,他抬眼盯着蒋沐凡的眼睛,似乎是在内心做着什么决定。
蒋沐凡自说自话完后便没再将心思放在方黎身上,他本想站起身,让方黎这个醉鬼晚上睡床上。
结果刚动了动腿,就被方黎的大手按住了膝盖。
蒋沐凡只见眼前的大高个,一个迅速却不平稳的起身,再次朝他扑来。
方黎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将蒋沐凡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着蒋沐凡的肩膀,仿佛要将蒋沐凡镶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蒋沐凡呆愣在原地,感到空气骤然变得稀薄,方黎的鼻息在他的颈窝处若有若无的骚/动。
他眼前一黑,预感再过一秒,自己就要不能呼吸。
蒋沐凡正想要伸手推开方黎,耳边便传来了方黎低沉的声音:“别动。”
一阵温暖的叹息打在了蒋沐凡的颈间,蒋沐凡没有注意到自己竟还在平稳的呼吸着。
“你看。”方黎侧了侧头,唇抵在了蒋沐凡的耳侧。
蒋沐凡能感觉到他嘴角有些强撑的笑意。
“你能感觉到危险,所以也能感觉到,我这里是安全的。”
方黎的声音化成了蒋沐凡耳边的微风,吹的蒋沐凡眼角酸涩,一丝莫名的委屈涌上了心头。
“都过去了,下周我们一起去筱香县走走吧。”
方黎轻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