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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周六日的琴房都很清净,大家终于摆脱了自家老师的摧残,一个个能偷点懒就偷点懒,趁着周末,能玩儿的玩儿能睡的睡。

      就蒋沐凡一个人,老实的在琴房又呆到了快过点儿。

      不过他心思也没在练琴上。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满脑子都是贺白脖子上那被衣领挡住的一大片淤青,和他嘴角若隐若现的旧伤。

      还有贺白说的那句:“放假暂时别回家了,妈情绪受不了。”

      行李箱里是贺白说给他收拾出来的一些换季衣服,下学期可能他能用得上。

      蒋沐凡瞅了一眼放在旁边的行李箱,郁闷的干了最后一口江小白。

      该死,怎么就死活都睡不着呢?

      按他这酒量,就这小瓶,一瓶下去就应该断片儿了才对,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的那种。

      但这两瓶都硬生生的喝完了,蒋沐凡还清醒得要命,除了头疼到炸,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净都是贺白那张苍白的脸——

      家里出什么事了让他这么急匆匆的来?

      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是穿的睡裤出来的。

      为什么他的脸上有伤?脖子上的又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旧伤……都好了吗?

      酒壮怂人胆,蒋沐凡平时文文弱弱,重话都不说一句的人,借着酒劲儿粗鲁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发出了一句低吼。

      蒋沐凡顶着被自己抓的造型清奇的鸡窝头,半瘫在琴房里唯一一个还算是舒适的办公椅上,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过去了,都过去了,全他妈的,都过去了。

      自己有一身的本领,前途一片光明,活着不难。

      夜色渐浓,蒋沐凡也不想着回宿舍去,是真打算学前两天那作曲系的学长睡这儿了。

      顶着一身酒气回去免不了要被追问,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尤其是那个方黎。

      可他神智清明的都能数出来楼下到底有几只蛐蛐儿在叫了,实在是睡不过去,时间难熬。

      蒋沐凡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左右翻了翻琴房的书架,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谱子,或者刚好最近自己正在练的东西。

      好巧不巧,就被他找出来了一套门德尔松的曲集,细细翻一翻,梁弘毅给自己的那条要死的E大调奏鸣曲也在里面。

      蒋沐凡把谱子捧在怀里苦笑。

      得,今儿就练作业吧,可太令人感动了。

      ……

      傍晚那会儿,方黎把蒋沐凡目送进琴房后,在门口等了等,见蒋沐凡解愁解的老老实实,没有要跳楼的迹象,便没在钢琴系那层多呆,跑到自己系那层玩儿去了。

      他定了个点儿,想着临楼下锁门的时候下去看看,蒋沐凡要还在,就把人叫走,可别再冒着险走一回窗。

      方黎在自己琴房打盹练琴玩儿游戏,终于把时间打发了个差不多,没心没肺的捧着手机,边打着游戏边晃到了蒋沐凡琴房门口。

      结果还没来得及敲门叫人,就被琴房里突然的两个强和弦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脱手。

      方黎闻声从门上的小窗口朝里望了望,只能望见个蒋沐凡的背影,他不知道蒋沐凡在那儿弹的是什么曲子,但拿耳朵一听就能听出来,是个活泼的快板。

      方黎换了个方向扫了两眼,只见后面的零食袋子和空酒瓶子在桌上是乱七八糟,心里大概有了个数了——这小子八成是喝多了。

      不过挺滑稽,伤心时要听快歌?

      蒋沐凡在里面弹的跟个小疯子似的,摇头晃脑,神经兮兮,方黎躲在门外看着,捂着嘴直想笑。

      但笑着笑着方黎就还给听进去了,他听的钢琴作品很少,叫的上的钢琴家也就什么贝多芬莫扎特。

      可能是蒋沐凡把这个乐章终于练熟了的缘故,方黎竟越听越有味道,他背靠在门边细细品了起来。

      那音乐又紧又密,一层叠着一层,能让他联想到森林中穿梭的小兔、湖面上捉鱼的鸬鹚、孩子手中飞向天空的气球和快乐的小铃铛。

      蒋沐凡淋漓的一遍一遍反复,方黎就一次一次的心潮澎湃,心跳加速,不知蒋沐凡不停点儿的结束再来、结束再来了多少次,方黎逐渐怔在了原地。

      方黎嘴角含着笑。

      他从前从未觉得蒋沐凡真正快乐过。

      而此时此刻方黎觉得,蒋沐凡只是从未畅快过罢了。

      都说杨鹤忠从小教出来的这个徒弟很有两下子,百闻不如一见,可真是又厉害又有趣。

      方黎舍不得打扰里面的人,便在外面静静的等,直到蒋沐凡终于累了,撑着头趴在了琴上,半天没动静。

      方黎瞧了一会儿,觉得蒋沐凡应该是睡着了。

      他低头看了眼表,还不到九点,自己琴房钥匙还没还,管钥匙的阿姨肯定还没走,于是方黎快步坐了电梯,去了十八楼。

      “阿姨,我来还钥匙啦。”方黎到了钥匙管理处冲着小窗口大声说。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了个胖阿姨,手里拎着自己的包包,一副要下班儿的样子。

      “哎哟同学呀!你可来了。”胖阿姨取走了方黎手里的钥匙,挂到了身后的墙上,“我刚都上去看了好几次了,见你也不在琴房,我还以为你都走了呢。”

      方黎笑嘻嘻的打着哈哈:“啊刚没在,我去别的琴房找我朋友玩儿去了。”

      “还有朋友呀?”胖阿姨一听楼里还有人,赶紧回头数了一遍墙上的钥匙,“也是你们系的?哎呀那我这儿钥匙都齐的,他们那个琴房怎么开的呀?快叫你朋友下来还钥匙还钥匙,不看现在都几点了,别在这儿呆啦!”

      方黎见这阿姨还很有层次的越说越焦躁,愣是没插上话,他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笑:“阿姨阿姨,你别急,我那朋友钢琴系的,不还钥匙了不还了。”

      胖阿姨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好吧,那我也得劝劝你们,晚上也别呆这儿啦,琴房晚上可渗得很呐,你看你们穿这么薄,晚上肯定要冷的,到时候感冒可怎么办?再说了,熬夜伤身体的呀年轻人,有什么功课第二天再做,咱们不差这......”

      “好嘞好嘞我的姨!”方黎听唠叨听得脑袋嗡嗡的转,他嬉皮笑脸的打岔,“我们晚上不在这儿呆!找您就是因为这事儿呢!”

      “怎么了呀?”胖阿姨问。

      “我那朋友,把钥匙锁琴房里了,我跟您再登记一把备用钥匙,我俩把屋里的东西拿出来,就回宿舍了。”方黎道。

      ......

      胖阿姨把钥匙給方黎之后,叮嘱了两句让他们别太晚,马上楼下保安大叔就锁门了,便下班回家了。

      方黎用最招长辈疼的笑容送走胖阿姨之后,兜里揣着个小小的钥匙,去了蒋沐凡呆的那层,打算再来一场英雄救美。

      梁弘毅给蒋沐凡布置的作业,成了方黎上钩的最后一口饵料,只是蒋沐凡毫不自知。

      方黎进门前看了眼蒋沐凡,还在睡,趴在琴上人事不省,方黎怕吓到人,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进去。

      蒋沐凡喝高之后的脸白里透着红,跟被谁家小姑娘亲了似的。

      他睡得很死,方黎近身都没察觉到,但感觉蒋沐凡睡得不怎么舒服,眉头微皱,他俯在谱架上,头拧拧巴巴的枕在胳膊上。

      方黎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蒋沐凡的胳膊:“嘿,这小孩儿?”

      蒋沐凡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醒醒啦,小醉鬼。”方黎笑,又推了推他。

      醉鬼睫毛颤了颤,这才醒了,他缓缓针眼,眼神焦距后才认出了是方黎。

      “我去...”蒋沐凡被吓了一跳,突的坐了起来,大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差点倒后面去,被方黎一把托住了后背。

      “诶,慢点儿啊。”方黎瞅着蒋沐凡的蠢样子,感觉心就快化了。

      “你怎么进来的?”蒋沐凡无视了方黎大灰狼似的眼神,晕晕乎乎的问。

      方黎托着蒋沐凡的后背防止他再一个坐不稳摔了,认真的胡说八道:“我啊?我刚陪我一朋友在你们这层给他找钢伴呢,所以就看到你了。”

      “哦。”蒋沐凡揉了揉眼睛,算是被骗过去了。

      方黎欣赏了会儿蒋沐凡的醉相,问:“自己一个人喝酒啊?”

      “啊?昂......喝着玩儿。”

      “拿白的喝着玩儿?”方黎定定的看着蒋沐凡。

      见蒋沐凡没吱声,方黎小心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没事,我好着呢,不担心我。”蒋沐凡眯着眼睛笑了下,岔开了话题“你那个朋友钢伴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白天才碰完壁的方黎,这会儿不会傻得再去撞南墙了,蒋沐凡越是跟他遮遮掩掩,他就越想要蒋沐凡有一天可以心甘情愿的与他敞开心扉。

      “没找到啊,怎么办?你们系的人价好高。”方黎顺着蒋沐凡的话说,他一脸苦恼的也撑在了琴沿上。

      蒋沐凡眼里露出了点惊讶:“啊?还要钱啊?”

      “当然,你连你们圈儿的市场行情都不清楚?”

      “又没人找我,我上哪儿清楚去啊。”蒋沐凡无辜道。

      方黎垂眼看了一眼蒋沐凡,觉着他们老四儿大概是傻的没救了:“那我就给你科普一下。”

      “所有系的什么管弦的打击乐的甚至他们音工的,找钢伴都是有钢伴费的,校内学生价格低一点,大概三五百一场,那外面的钢伴可贵着呢,现在都一两千。”

      “还这样啊?!”

      “你以后要靠手艺吃饭呢呀弟弟!”

      蒋沐凡点头如捣蒜:“学到了学到了,那你那个朋友没找到怎么办?跟你要好吗?我可以帮他,不收费。”

      方黎继续一手撑着头,眼里含着笑,慢慢的说:“不给他伴,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嗯?为啥?”

      “你得给我弹。”方黎轻轻道,说完觉得自己舌尖都是甜的。

      蒋沐凡躲开了方黎感觉能冒火的眼睛,低低道:“那你我得收费......”

      “收,随便收,把我一块儿都收走。”

      “啊?”

      方黎依旧死死盯着蒋沐凡,话由心生的问:“你刚弹的是什么?”

      蒋沐凡用他那晕脑子反应了片刻,把他刚用的那本门德尔松拿了出来:“这个。”

      谱子从蒋沐凡的手中递了出去,方黎把手有意向前伸了些,握住了蒋沐凡的半个手背,大拇指轻轻滑过了蒋沐凡的虎口。

      “啊,门德尔松啊。”方黎瞥了一眼谱子封面,很快又转到了蒋沐凡身上。

      蒋沐凡受惊的猫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结结巴巴道:“你还知道啊。”

      “嗯,知道。”方黎没恼蒋沐凡的躲闪,他不紧不慢的朝蒋沐凡身边坐了坐,“听过一场他写的交响,里面....鼓敲的很棒。”

      “方黎......”蒋沐凡见方黎的呼吸越来越近,小白酒的劲儿一下冲上了脑门,他感觉自己太阳穴疼得像是被谁用锥子在钻。

      蒋沐凡通红着脸,还软软的叫了声自己的名字,方黎一时感觉自己也像是醉了一般。

      “你弹得真好听。”

      方黎低低的说,他眼中满是情愫,情不自禁的朝前俯身,好像再有几厘米,他的唇就可以碰上蒋沐凡的......

      他感受到了蒋沐凡的鼻息,是那样的轻,那样的小心。

      “好了方黎。”蒋沐凡握紧了拳头,猛地扭开了身子。

      他一把将方黎从梦境中拽了出来。

      见蒋沐凡忽然从琴凳上站了起来,方黎从茫然到尴尬,他轻咳了两声。

      “那个......”方黎揉了揉眉尾,“走吧,楼下快锁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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