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丢之后》大学习象

43、第四十三章

　　夏萧倒霉，走街上被一个速度大概是疯了的摩托给撞了。

　　贺薇也在场，比较幸运，车冲过来的时候被夏萧往旁边推了一把，毫发无伤。

　　就是惨了夏萧，被机车挂了腿，拖出去了好几米，头破血流，大腿骨骨折。

　　场面相当惨烈，贺薇吓的以为夏萧要截肢了，抱着夏萧的破脑袋使劲儿的哭，120来了都拆不掉这狗皮膏药。

　　贺薇哭得专心，没注意到出事地点跟三院离得近，结果被救护车直接拉进了贺白的地盘，把夏萧送上了吴倩倩的床……咳咳，手术床。

　　贺白听了消息，脑子嗡了一下，拽起白大褂就跟着吴倩倩往出跑。

　　手术室门口人挤人，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清闲。

　　手术门那头有好几个手术室，家属等候区上方会有一个屏幕，上面滚动着在术中的病人名字。

　　每每做完一场手术屏幕上就会有提醒，若是有特殊情况则会有专门的医护工作人员出来喊病人家属。

　　三院是座大庙，天南海北的骨科疾病都会来这儿治，再加上永宁市里每分钟都会有那么几个不小心的摔了跌了的，所以永宁三院的人多起来，有的时候比永医大还要夸张。

　　手术室门口的长椅根本不够坐，贺薇就挤在这些鱼龙混杂的人群里。

　　贺薇个子不高，但在人群中却格外的显眼——

　　她染了个粉头发，穿了件艳绿色的大卫衣，还没进夏天，就已经给腿上把牛仔热裤套上了。

　　贺白一到家属等候区的时候就看见了贺薇，顾不上这丫头看着让人心塞的打扮，一把就将人拎猫似的给拎了出来。

　　“哎呀……哎，哎！干嘛呀！”

　　贺薇被贺白跌跌撞撞的提溜到了个人少的地方。

　　贺白把人往面前一扔，眼中带着火：“你还跟着那个姓夏的鬼混？！是活够了是吧？觉得他打没挨够？”

　　贺薇早知道见了贺白肯定又要挨一顿叨叨，于是她天地不怕的也上来就跟贺白呛起了火：“我一守法良民没偷没抢的，怎么就不能跟他混了？拜托您用词注意一点贺大医生，我们这叫自由恋爱！”

　　贺薇这也是纯属自己不爽，谁都别想好过，她说完又瞪了一眼贺白，补刀了一句，道：“况且关你什么事，我要你管？”

　　贺白被这丫头片子气得胸闷气短，他手指往贺薇脑门子上重重一戳：“我再不管你你小命就没了！”

　　说完，把手里的报告单重重的拍进了贺薇的手里，贺白一字一句狠咬着：“自由自由，我让你自由！你丫自由的都没边儿了，全世界战无不胜了你！”

　　贺薇捏着那两片纸，有些防备的看了一眼贺白，接着低头瞅了眼上面的内容，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她眼里神色的变化堪称是精彩，一时间傻在了原地挪不动脚。

　　贺白抱着臂站在一边，见贺薇的气焰大概是下去了，才冷冷地开口：“字儿认完了吧？走，认完了跟我去查血。”

　　贺薇眼里像是闪了些泪花，她吸了吸鼻子再没嘴欠，乖乖的跟在了贺白身后。

　　手术楼和查血的地方不在一栋楼上，一路上贺白步子很快，走得很急，贺薇这小低个一路小跑都有点跟不上。

　　“哥！”

　　贺薇追在贺白身后气喘吁吁的叫，她看得出贺白是真挺紧张，于是也跟着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你...你慢点儿，哎呀我去...你等等我嘛！”

　　贺白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

　　贺薇抓紧冲了两步到贺白身边，讨好的对着大哥笑了笑：“别这么紧张，我肯定没事儿。”

　　贺白闭口不言，垂眼瞥了贺薇一眼。

　　贺薇见贺白半信不信，用力的眨巴眨巴眼：“真的！”

　　然后感觉接下来要说的话稍微有些许羞耻，贺薇一瞅四下无人注意，极力小声的对贺白说：“我俩——那个...我俩从来没有过，可纯洁了！嘿...嘿嘿。”

　　听完贺薇对自己的解释，贺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我是不是还得恭喜你？奔三十去的人谈恋爱谈了两年，还跟个初中生似的喜欢玩儿青涩？那——你也可真是......好懂事啊？”

　　贺薇撇了撇嘴，被怼的没什么话说。

　　“再纯洁也得给我查血去。”

　　不由分说，贺白再次提溜起了贺薇，朝化验科走去。

　　......

　　所以说为什么很多人都说家里要能有个当大夫的亲戚好呢？——三院的验血处跟前的长队排的像条大长龙，从这头到那头，最后还带了个拐弯的那种。

　　贺白却带着贺薇就直接进了化验室，找了个熟人，就地把贺薇就给抽了。

　　化验室的朋友说大概十五分钟出结果，到时候结果出来了他就直接把报告的电子版发到贺白手机上。

　　这会儿离夏萧出来的时间还早，虽然贺白很想叫贺薇直接回家去，再也别来了，让夏萧那个散人从手术室出来自生自灭去，爱怎样怎样吧。

　　但很显然这不太可能。

　　一看表，贺白琢磨着刚好自己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没让贺薇去挤那个看着人心烦的家属等候区，带着贺薇，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等着。

　　这是贺薇头一次来贺白的单位，进了屋还略有拘束。

　　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有一眼没一眼的瞅着贺白办公室里的布局，没话找话道：“嘿，锦旗还挺多哈？”

　　贺白没接茬，给贺薇接了杯热水，坐到了自己位子上，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这两天我没在，妈怎么样？”

　　“妈？妈好得很。”

　　贺薇抱着纸杯暖着手：“只要你不在，妈就吃得好睡得好，还给我做饭呢，正常的不行，你一回去她就爱发疯。”

　　贺白眉毛一挑：“是吗，那我搬出去住好了。”

　　“那不行！我又不是长公主的重点监察对象，长公主每天就要见你，不是老大就不行，就要闹。”贺薇扬起下巴，蛮不讲理道。

　　贺白冷笑两声：“是长公主没我不行，还是你没我不行啊。”

　　“都不行，万一哪天妈闹起来了我可拉不住，就前两天晚上，妈把你说你出差的事儿给忘了，突然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差点又给你们单位人打电话。”

　　贺白一听，头又疼了：“你就不能把我单位人的电话都给她删了？”

　　他扶着额无奈道。

　　贺薇也表示自己很无辜：“删了呀！谁知道上次她怎么弄来的吴医生的电话，我都惊了！”

　　说着，她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哎，我还是回头再好好检查一遍她的手机吧，对了还有……你打算夜不归宿到什么时候啊？出差出半个月那可不符合常理啊。”

　　“怎么不符合常理？”贺白不怎么当回事的随便应付，“你心善人美的任明哥哥这趟出差还不知道多久呢。”

　　“任明哥怎么了？”

　　“哟，叫的还挺亲。”

　　贺白以挖苦妹妹为乐的瞥了一眼贺薇，之后悠悠道：“医院给的任务，治一个家里有钱烧得慌的病人，要么治死要么治好，否则别想着回家。”

　　“我去，我如此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有此等不为国为民的事？”贺薇听着事不关己的热闹，惊奇的眨了眨眼睛。

　　“不为国为民的事儿多了。”贺白冷笑了一声，接着继续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比如怎么还不把姓夏的那位送监狱去。”

　　贺薇不爱听了，直起身子抗议道：“诶诶，你怎么还没完了啊。”

　　“怎么说话呢，在那儿诶谁呢你？”贺白没好气的啧了一眼贺薇。

　　之后他一阵沉默，像是想了想什么，接而烦闷的开了口：“今天时间多，要不你跟我好好说说这夏萧到底怎么回事吧，你俩究竟是怎么搭上话的？这人跟我都要一个岁数了，你一小姑娘在那儿跟个老男人混什么呢？况且他这人……还跟你不是一个性取向。”

　　贺白这老家长架势一起，贺薇本能的刺头反射弧就又冒了出来。

　　她低声一个嘀咕：“……他老男人，你不是老男人？”

　　贺白脸色一沉：“......”

　　贺薇见状立马抱头，在贺白手里的笔敲上自己头之前就连连投降道：“啊好好好！你说的那些……哎呀都不算问题嘛，总之现在我们是在一起了，而且我就是喜欢他啊！”

　　结果还不如不投降。

　　贺白全不顾自己一表人才的形象，咬牙切齿的还是把笔狠狠地敲到了贺薇的头上：“喜欢喜欢！有什么好喜欢！你脑子里有水是吧？！”

　　全世界的哥哥对妹妹的耐心好像也就那么些。

　　贺薇欲哭无泪：“你就知道敲我！怎么？你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了？我看你最懂！喜欢一个人是你能控制的吗？”

　　贺薇挣扎着从贺白手里逃了出来，一骨碌溜到墙角，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大声道：“很久了！我还上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那时家里刚出事，你跟二哥都靠不住，妈也一样，是夏萧一直在陪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以前有多爱玩儿？但当时，我身边就是恰巧只有他。”

　　“我知道这样的人我不该跟他有什么下文，我也知道这样的人，他大概也不会把我当作是他的选择……但故事就是这么发展了，久而久之，我会总控制不住的想他，我觉得待在他身边很安心，他对我起初是怜悯也好，照顾也罢，可我确实是在这岁岁年年中爱上他了，也很幸运，他也刚好在那个时间里也爱上了我——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虽然他曾经在外面乱来，但他一直对我都永远都坦诚，我不是个随便的人，我也是确定他安分了才跟他正式恋爱的，这个你放心，哥，他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他是真的爱我。”

　　贺薇坚定的看着贺白，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有些难过道：“等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好不容易等到了，为什么不能把握住呢？谁……从前还没点故事了？不是吗？”

　　贺白的表情先是由绿转黑，再是由黑转白，他看着贺薇贴着墙角委屈的样子，还有那双和他生的相似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现在每天都很好，我俩上班一起顺路买早点，下班了就约个小会，周末就出来吃吃喝喝看电影，做点情侣该做的事，平平淡淡的，这生活我从前做梦都没想过，我放不了手，哥，我以为你懂的。”

　　贺薇悲伤的声音被医生办公室独有的寂静吞没。

　　——真是同一个妈生同一个爸养出来的孩子，都是一个德行。

　　贺白无奈的坐了回去，半晌，对贺薇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回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贺白语气温和了下来：“你今天身上没受伤吧？”

　　贺薇摇了摇头。

　　真操心，蒋沐凡爱的人是绝症，贺薇爱的人是艾滋，自己爱的人......见了自己就想跑。

　　贺白摁了摁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又问：“你们打算过将来吗？他知道自己身体的事儿吗？”

　　贺薇思索了片刻，接着便愁眉苦脸的念了一句：“我感觉...他应该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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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那他不说？！”

　　贺白刚压下来的火，忽然又被点了起来，他没忍住的大掌一拍：“你刚不是说他坦诚吗？一天天的，让人操不完的心！”

　　“哎呀你别吵！吓死我了。”

　　贺薇急的跺了跺脚：“刚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们......可纯洁了。”

　　贺薇顿了顿，抬眉瞅了眼贺白的脸色，难为情的坦白：“接吻拥抱什么的，都...都很好，但就是他从来不跟我那个什么，有时气氛都顺其自然泛不行了，他也不愿意碰我...我以前一直以为他那是在保护我，我还因为这个生过气，觉得他矫情，较真儿，都成年人了还那么多戏，甚至再想不通点的时候，我还会觉得他爱我都是假的，我最后可能就是个被形婚的，那到现在这么看来——”

　　贺白被贺薇整的心里烦成了一团乱麻，他转过身打开了身后的窗户，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了抽上。

　　“那还真是难得有情人。”

　　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贺白将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

　　不知他脑中在思量什么，过了许久，贺白才慢慢开口：“HIV如果好好吃药，寿命也是可以保证的，你俩以后要是那啥的时候......注意着点，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说完贺白轻描淡写的回头，朝贺薇瞥了一眼：“只要你没有被感染，日后孩子也能要，做试管就行。”

　　贺薇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傻乎乎的眨了眨眼：“什么意思，你同意了……？不管我了？”

　　“我管得了你？”贺白挑眉。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摊上个夏萧，以后也有你受得了，保护好自己，你们爱怎样怎样吧。”

　　全家最倔强的大哥居然就这么妥协了。

　　他要早愿意听自己好好说话该多好？或者她要早有刚才那狗急跳墙的口才也行啊！

　　贺薇抿了抿嘴，终于将自己的委屈与难受“呜啊”的一声，捂着脸哭了出来。

　　“呜啊啊啊早这样多好啊——”

　　贺白被吓得一个激灵。

　　小姑娘哭起来可真是难哄，贺白从小到大是见识过的。

　　贺薇声响不小，贺白连忙从桌上抽了两张抽纸摁到了贺薇脸上：“你给我小点动静！一个大姑娘在我办公室哭这么大声，是嫌我事儿还不够多是不是！”

　　贺薇擤了把鼻涕，赶紧乖乖的收了声，一抽一抽的小声流眼泪。

　　到底是亲生的妹妹，贺白看着贺薇这可怜样子，心还是软了。

　　他坐在旁边柔声安慰：“行了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夏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给我冷静点。”

　　“嗯，知道了。”贺薇又吸溜了两声鼻涕。

　　她脸上的妆被哭的乱七八糟，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贺薇才想起来问问贺白的手，她哼哧哼哧的冲贺白的方向指了指：“刚还想问你呢，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会儿才想起我啊。”

　　贺白白了她一眼，接着无所谓的将手在眼前晃了晃，“跟你一样呗，为情所困。”

　　贺薇抽抽搭搭，眉间一动：“二哥啊？”

　　“嗯。”

　　贺薇哭的跟个脸谱似的的脸上大写着惊讶：“干什么啊这么激烈？！是他要自杀还是你要自杀？还是他砍你的？我去……行不行啊，你俩要整出人命来啊？”

　　贺白“嘶”了一声，无奈的扶着自己的脑门：“你那脑袋瓜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玩儿？”

　　“那是为什么？”

　　贺薇朝贺白的方向挪了挪，八卦的问：“你们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

　　“不为什么，就是我的秘密不小心被他发现了。”

　　贺白坐回自己椅子里，放松的将头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接着他淡淡的回答了贺薇的第二个问题——

　　“以后也不会走这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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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答案贺薇仿佛并不意外，她嘟了嘟嘴，趴到了贺白的办公桌上：“那个——要不要听我说句公道话？”

　　贺白眼眸一斜：“？”

　　贺薇“嘿嘿”了两声，指了指贺白的鼻子：“你就是有变态的心没变态的胆。”

　　贺白：“……”

　　跟看不见贺白的脸色似的，丫头片子一时来了劲：“我还挺不理解的，你说你既然都找到他了，那就把他追回来啊，你俩以前都好成那样儿了你怕什么啊？——我这儿你放心！你看我跟夏萧都能谈恋爱，那肯定早就已经没有过去的心理阴影了呀！”

　　贺白搓着下巴看着贺薇的表演，是欲哭无泪。

　　最后贺薇拍了拍胸脯，晃着她的粉脑袋，大言不惭道：“我现在长大了也工作了，也不会拖累你了，妈我也能照顾，大哥，你就放手去呗！到时候要是妈情绪激动了不让二哥进门，你俩就出去住！思想工作咱们慢慢做，你俩得朝前看呢么不是？妈是妈，你是你，妈过不去，你还年轻，你们不能过不去了，你说是不是？——咱们本来就跟二哥一家人，我这一关你们都过了，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

　　贺白静静看着贺薇这无脑支持他的样子，忽然有点想发笑。

　　——但还没能笑出来，心里就酸的不行。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起身站到了窗边：“你这一关？……你这一关让我过的也太晚了。”

　　贺薇歪头看着逆着光的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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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二哥有自己生活了，贺薇。”

　　贺白再次望向了楼下来来往往，与他毫不相关的人群，轻轻地说：“都不用我过什么关——他自己就先走了。”

　　贺薇静静的看着窗边贺白寂寞的背影。

　　医院的药水味苦得她莫名又有点想哭的意思。

　　而后的时间里，贺薇再没敢多说一句话。

　　......

　　因为蒋沐凡不小心闯进了贺白的生活，因为蒋沐凡又不小心的窥探到了贺白的秘密。

　　因为那晚贺白的鼓足勇气，捅破了一点点他们之间那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贺白与蒋沐凡又回到了从前，那不相往来的日子。

　　销声匿迹，仿佛是故意的一般。

　　直到三个月后，夏天都快过去了——

　　贺白才再次见到了蒋沐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