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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磨砂质 ...

  •   “所以小蒋啊,你今天能和你妈妈好好坐下来聊聊天,阿姨一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很高兴。”

      “阿姨也不知道你们家从前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但能看到有一天你们都能释怀,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不是吗?…一家人嘛,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说对不对?”

      ……

      杨阿姨局促的揣着那个脏抹布,小心翼翼的站在沙发前,同蒋沐凡轻声细语的,一点一点的说着。

      她念在贺家大儿子的待自己不薄,念在蒋萍这挣扎又坎坷的命运,念自己这颗温厚纯良的心,实在是无法冷漠麻木的在这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就这样袖手旁观。

      人心都是肉长的,杨阿姨自己也有孩子。

      蒋沐凡憔悴的模样,贺白孤单的背影,总能让她也想起自己的孩子,假如也是这幅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她心里该有多么的难受和心疼。

      于是杨阿姨望着蒋沐凡的眼睛,越发的语重心长:“一切都要向前看,你妈妈走出来了,你和你大哥,是不是也得朝前迈一步了?尤其是你大哥,他…哎,其实有件事,阿姨一直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

      蒋沐凡盯着杨阿姨的脸,眉头轻皱,有些不敢回话。

      他不知道杨阿姨想对自己说什么,也不太敢去猜杨阿姨要对自己说什么。

      但就只是从杨阿姨提到贺白的时候的那眼神与语气中,蒋沐凡就有种莫名的恐惧,觉得这背后的未知,可能又会是一盆猛烈的冷水。

      从前那个在自己生命中消失了快十年的贺白,第一次,是在贺薇的口中被一字一句的填补了那黑暗的空缺。

      如今杨阿姨又要这么正儿八经的要向自己提及点什么,这让他不得不有所防备,可却又不敢不听。

      蒋沐凡闭了闭眼睛,像是在鼓足着什么勇气——

      贺白吃的苦头确实够多了,他就算是心里愧疚到死,那也只是凤毛麟角,和贺白的所经所历简直是没法比。

      杨阿姨的欲言又止,是蒋沐凡在心里快速建起防线的最后时刻。

      他不断的暗暗心道:就算杨阿姨一会儿说贺白都为了自己疯了,在家自残割腕要死要活的话,那他也都认了。

      毕竟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香喝辣,逍遥快活了这么些年,他活该承受这些歉疚。

      “你说,杨阿姨。”

      心理建设完毕,蒋沐凡淡淡的翘了翘嘴角,一幅放马过来的表情。

      杨阿姨见状,犹豫了一阵,终于打开了她们这个年纪独有的添油加醋的话匣子。

      “你爸爸的灵台一直都是在这里的,你知道的吧?”

      杨阿姨冲对面电视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从我来的时候就在这里摆着,我估摸着,感觉已经有很多年了。”

      这个信息蒋沐凡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铭刻在心。

      他没有波澜的冲杨阿姨点了点头:“是,我知道。”

      杨阿姨回眸把蒋沐凡撇了一眼,继续略带小心的慢慢的说:“它其实……也就是昨天晚上的时候被撤走的。”

      这也不算是一个多么叫人意外的消息。

      蒋沐凡上次进屋的时候,就是贺白前一阵发烧那回,那天贺振华的灵台还在客厅摆着,跟十年前的模样一样。

      今天清早,贺白一身酒气的出现在自己的住处门口,还说了那么些个不明不白的话,蒋沐凡不用想都能猜到,这其中必定有事。

      直到他中午的登门送饭,看到了家里这恢复了往日清爽的布置的画面,那贺白举止异常的原因,其实也就算是有了答案。

      蒋沐凡神色不动,对杨阿姨平静的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也能猜得出。”

      杨阿姨看着蒋沐凡的神情自若,也就变的大胆了一些。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直言不讳的说:“是你哥哥亲自撤走的,他昨晚在你爸的灵台前坐到了快天亮,然后就开始搬那些东西了。”

      “桌椅板凳什么的搬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反正就天一亮,客厅就是你看到的这幅模样,整理的倒是蛮整齐,看着都像是你家之前的旧家具。”

      蒋沐凡顺着杨阿姨的手,配合的跟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轻轻的一道:“啊…确实是我们以前的东西。”

      蒋沐凡能感觉到杨阿姨想讲的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于是说完,就静静地等着下文。

      “他前前后后收拾完大概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吧。”

      很快,杨阿姨就继续向后回忆了。

      她指了指曾经放贺振华灵台的方向:“大半夜的,你哥动静不大,但我还是最后被吵醒了,那会儿我看他都已经快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情绪看着不大好,我也就没敢出去打扰他……最后就剩下你爸爸的照片还没拿走了,你大哥就打住不干了,自己在这儿坐着喝起来了。”

      “我当时是闻见味儿了才知道他开始喝闷酒了,说实话那会儿我是真的想出去把他拦住,哪有刚做完手术就这么喝酒的。”

      “但…哎……”

      杨阿姨摇了摇头。

      “还是没能忍心,我知道孩子心里肯定也难受,撤了老爹的照片,这个家以后就彻底没这个人了,你说谁心里能舒服呢?他喝闷酒也理解,喝就喝吧,我就在房间里大概掐着时间,别太过分了就行,可之后没过一会儿,外面就没了动静,我以为你大哥是不是喝高了睡在外面了,可结果出去一看……人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到这里,蒋沐凡耳尖一动,心理估算了下时间,感觉那个时候贺白可能已经是在出门找自己的时候了。

      一想到这儿,蒋沐凡心里不由得一疼。

      他没有回应,而是继续等着杨阿姨把话说完。

      杨阿姨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脚步,这个年纪的阿姨停不住,她走到了厨房的水槽边,开始捭起了抹布,蒋沐凡紧随其后。

      水流的声响掺在杨阿姨不紧不慢却又有点卖关子的声音里。

      “我其实那会儿有点着急的,但又不知道给你大哥打电话合不合适,别弄的我这人大惊小怪的,让人家小伙子不好意思,所以晌午的时候我就想着,假如你哥还没音信,那我就给你打电话,或者跟薇薇说,毕竟你们大哥还没去上班呢嘛,离家这么久,你们当弟弟妹妹的扫听扫听也算是正常,嘿,也还好,快到中午那会儿,你哥他终于联系我了,跟我说什么中午你可能就不过来了,到时候他给我和你妈妈叫外卖吃。”

      这一条时间线在蒋沐凡这里完整又合理,杨阿姨说完,他便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嗯,是”了一声,然后和杨阿姨补充起了时间空白:“我哥他上午是去我那儿了,没什么大事儿。”

      杨阿姨听完,“哦”了一声,之后点了点头:“哦,那这就对了…哎,其实他一说你中午来不了的时候,我也就猜可能就是去找你去了,所以这些,其实也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对吧?”

      此言一出,蒋沐凡眉毛一挑。

      什么意思?

      这时,杨阿姨手上的水龙头已经关上了,她将那块洗净洗干净的抹布整整齐齐的挂在了曾经的位置上之后,用墙上擦手专用的干毛巾沾了沾手上的水,面带忧色的看向了蒋沐凡——

      “说实话,阿姨清早看见你大哥把这家里收拾的利利落落的,心觉得这样还是挺好的,因为你妈妈现在糊涂了,撤走了她眼不见心不烦,之后剩下的这几年她还能落个心情舒畅,然后你哥,你妹,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日子也还长,父母离世…本来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要经历的,早渡过去早好啊,毕竟以后你们还要有你们自己的生活的不是吗?”

      “所以阿姨一直以为是你大哥放下了,可能也就是他心情不大好,但就是在刚才……就是在你来之前……”

      杨阿姨忽然语气一顿。

      她抬眸看了眼蒋沐凡的眼色。

      与此同时,蒋沐凡的神经瞬间绷紧。

      杨阿姨嘴里支支吾吾的低低一声:“我进了你们的卧室——”

      ……

      四周仿佛被抽了真空,让蒋沐凡心里一紧,甚有不能呼吸之感。

      杨阿姨的声音在自己轻微的耳鸣声中闷闷的响起——

      “你大哥的房间我很少进去,他不太喜欢我进去打扫,所以我也就只是会非常偶尔的去擦擦灰,拖两遍地什么的,今天他喝酒了,我想着可能那些个酒瓶子会在你们屋里扔着,就打算简单的进去收拾收拾,但也就是这一进……”

      “就看到你爸爸的照片被大剌剌的摆在他的床上,底下还有一个透明的像是装衣服用的防尘袋。”

      ……

      杨阿姨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她干哑着嗓子,仿佛有点没什么底气继续向下说了。

      蒋沐凡眉头此时已经皱紧,他指尖发白,心跳不由得开始加重。

      “然后呢?那是个什么东西?”

      蒋沐凡低低的追问。

      未经他人允许,暴露他人的秘密,这可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缺德事。

      杨阿姨抬眸心虚的瞅了一眼蒋沐凡,最终咬了咬牙:“那袋子我见过,以前进去打扫的时候,我总能从你哥床头那边的被单下面看到个若隐若现的透明塑料袋,就是那种质量很好的厚质的防尘袋一样的东西,我一直以为是他买的什么新衣服,就是一直没拆而已。”

      “但时间长了就变得奇怪了,要是新衣服的话他一直不拆吗?而且是个什么东西要塞在那个地方?…我一直觉得怪,但那到底是人家大小伙子的隐私,我跟人家非亲非故的,不好干涉,也不该好奇,但反正每次我进去,每次都能看到……”

      “嗯。”

      蒋沐凡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他自己,这应该是一个让他会很不舒服的答案。

      “您继续说。”

      “……”

      杨阿姨面色凝重,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画面,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今天是真相大白了……你哥可能喝多了,没有把东西都收拾好…”

      “那透明的防尘袋跟你爸爸的遗像被随便的瘫在了床上不说,里面的东西还散出来了。”

      杨阿姨静静的盯着蒋沐凡的脸,认真的描述道:“——那是一件衣服,一个男士的灰色秋冬款西装。”

      “正面没什么不一样,背后……有一滩血迹,血迹中心,是个不大的洞口……”

      “我猜…那是你们爸爸的吧?”

      “……”

      “阿姨不知道你们爸爸具体走了多少年,但你哥他很可能就是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猜这些,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吧。”

      ……

      轰的一声响。

      蒋沐凡脑中似乎是起了战火硝烟。

      灰色西装,背后的洞口,四周的血迹。

      就算没有亲眼见到杨阿姨所说的那件衣物,它能出现在贺白的床头,那是个什么东西,蒋沐凡自然知晓。

      只是他一直以为父亲的贴身遗物都随着那一年市局的调查,而弄的不知所踪了。

      他没想到贺白能把那件几乎可以称为是直接证据的外套带回来。

      当时市局的压力给的那么大,父亲的遗体都在专案组里不得安息的躺了那么多天,贺白是怎么把那件性质敏感的外套拿回来的?

      他还把那件外套如此隐忍的压在了自己枕下了这么多年。

      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在坚守着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

      ……

      最后杨阿姨的话,在蒋沐凡不断的耳鸣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眩晕之中,蒋沐凡只是听到了杨阿姨担忧的劝说:“小蒋,阿姨觉得你大哥他这样不行,会憋出病的。”

      “你看你妈现在痴痴傻傻的,这也算是晚年享福了,可你大哥,他还年轻不是吗?……他可不能这辈子,真的就这么出不来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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