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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险境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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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怕人的小玩意儿只在蒋沐凡手边呆了一会儿会儿,很快就被远处的一声什么鸟的叫声吓跑了。
蒋沐凡的手指捏着那对鼓槌已经冷的发了白,他不贪心,只是憋着口气最后望着那只小松鼠钻进了树丛里。
最后破涕为笑,像是在内心判定了某场计划的胜利。
……
之后的一个月有一个月的日出日落,蒋沐凡和那位黑车司机大叔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大叔歪打正着的一次大发善心,竟让自己接了一个可以长久合作的大客户。
蒋沐凡每个礼拜都会背着一个小背包,在清晨第一趟从永宁开往筱香县的班车上下来,被黑车司机轻车熟路的拉着,径直放到那个他第一次从上面下来的路口处。
司机大叔如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个人一个活法,既然这个大城市的年轻人每次过来都生命无恙,那他也就按时按点的接人,等到下午从筱香县回到永宁的最后一趟班车发车之前,再在原地把人接上之后,也就不再多纠结什么了。
而且蒋沐凡给的路费也不少,大叔就算当作是熟人价再给这年轻人一个折扣,这每周一趟的,也算是赚了,毕竟从客车站到虎筱沟的路程在那里放着。
蒋沐凡的“再三再四”一次比一次跑的勤快跑的有劲头,那只忽然出现又忽然跑走的小松鼠就是他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跑到这偏僻地方的理由。
他一个无神论者,在第一次与那只小松鼠相遇的时候是真的以为是方黎“来了”。
或者不说是那么邪乎的方黎来了,起码……起码可以理解是方黎从前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如今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所以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去找。
回永宁的城东老城区,是为了活着为了看病,每周雷打不动的跑到筱香县是为了撑着自己可以坚持继续看病,继续活着。
蒋沐凡的算盘打的是明明白白,方黎就算是从地底下爬出来也说不了他什么。
他活的好好的,还老老实实的吃着药,谁也没有对不起,那这样的情况下,没事儿来这深山老林里面冒冒险又怎么了,谁还没点怪癖了?
但天依旧是不遂人愿,蒋沐凡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了,这夏天说过去就快过去了,那小松鼠就笑话一样的出现了一次,之后再没遇见过。
大叔把蒋沐凡一次次的在虎筱沟的小路口放下,蒋沐凡一趟趟的从公路口下到那石滩边,他起初是乖乖的坐在河边安安静静的等,几次之后总是无功而返。
这让蒋沐凡渐渐的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也终于反应上来了自己这两个多月的举动是多么的荒诞至极。
于是他觉得自己也许还能再努力一二,这和方黎一起掉下去的湖面如果找不到方黎的痕迹,那他们最后掉下去的那个洞口,总会有吧……?
这不是一个常人能有的脑回路,恐怕也就只有蒋沐凡能这么天马行空的去想事情。
毕竟他有不浅的病史,还在床上活生生的躺了半年,成为一个行尸走肉之前,他还抱着方黎的骨灰罐子想着和方黎一道去了,结果这一睁眼——
方黎就像是没存在过似的,四周满眼,竟宿命一般的,还都是贺白的影子。
好像他那努力跳出的十年都是一场徒劳,好像他和方黎努力向上生活的那十年,都只是在过家家一样。
蒋沐凡不能允许方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他不知道方黎被葬在哪里,也更不可能再联系得上严宁。
唯一清楚的就是,早在自己从栖凤岭坠下去之后,永宁就已经没有一丝一毫方黎的影子了。
可方黎这辈子最爱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他怎么能说被剥离走就被剥离走呢?
蒋沐凡从贺白新区的房子里义无反顾的离开之后,除了慌不择路的想寻到方黎的一滴一点之外,再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
于是那天他在河边抱着没有一丝温度的鼓槌又坐了很久之后,终于心念一转,一骨碌起身,打算沿着河道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再顺着记忆,找到之前方黎带他上去的那个洞口。
蒋沐凡从不知道自己这神经质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结果,但他就想这么做了,以至于后来在那破平房里呆的每一个日夜,他都在期待着能来到筱香县和从前的方黎有一场跨越时空的“重逢”。
他甚至幻想着会不会在这深林尽头,自己的执念至深能感动上天,把方黎从天上放下来几分钟,让他们以另外一种方式再呆一呆。
蒋沐凡妄想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他在服用完大量的抗抑郁药物和抗焦躁药物之后,把内心的这种信念都当成了真。
一个从小到大的无神论者,在这几个月中竟然有了信仰。
蒋沐凡方向感并不太好,但他好在在这几次来来往往之中有了一点户外常识,就算再热都坚持穿防蚊虫的长袖长裤,鞋子也攒了点钱买了个防滑能力比较好的登山鞋,最后还去户外店买了个质量不错的指南针。
他就用这几样最简单的装备,一猛子扎进了一旁的山沟里,顺着河流的方向开始一点一点的徒步。
蒋沐凡心里有打算,想着看着天色酌情返回,然后记着点路,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直接让司机大叔把自己就近找一个点位放下,这样效率也高。
他记得最后学校大巴车翻车的地方距离方黎找到他的位置可能需要步行两个多小时,然后方黎找到他了之后,两个人就立马原路返回,之后到达了大队部的地点发现那边已经人去楼空了,才开始朝公路的方向向上爬,结果就在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自己一个脚滑,倒霉的摔进了那个石洞里。
蒋沐凡假设现在他所在的方位就是当初被方黎找到的位置,那他可能还要步行两个小时的山路。
内心盘算完,蒋沐凡低头看了眼表,觉得现在这个时间,两个小时之后也不到天黑,到时候再找个地方爬到公路上,联系那个司机大叔过来接应,大概都不成问题。
蒋沐凡开始顺着河流逆行而上,一开始平坦的河道,没走几步路就窄了起来,水流也随着狭窄的河道变得湍急,空气越发潮湿,阳光也不再温暖。
这是两座山之间的狭小沟壑,蒋沐凡的脑袋上空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一线天,阳光照射进来只是细细的一条,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要仔细去看的慢慢摸索。
然而这样的景象虽然危险,却似乎是勾起了蒋沐凡的一些记忆,这路线与地形似曾相识,甚至越走越夸张的让他看到每一块儿岩石都感觉是见过。
路越来越难走,蒋沐凡却越来越兴奋。
他记得方黎带他是走过一段这样的险路的,也是这样急流的湖水,也是需要把脚踏进水里才能继续向前移动的坎坷,也是如若不用手死死的拽着附近的绿植树木,就很有一个可能脚下一滑,被这汹涌的山涧水无情的冲走。
他不顾危险,也不知疲惫的就这么摸索着向前,任由冰冷的水如何刺骨的没过自己的小腿,也任由那手中的树枝把自己的手掌划烂了不知多少道伤口。
蒋沐凡只觉得自己眼前有光,远远的,亮晶晶的,像是某种呼唤,一直促使着自己不能停止。
他奔着前方的光亮跌跌撞撞的笨拙的走啊走啊,最后直到手机已经没电,天光暗到看眼前的石头开始变得吃力,蒋沐凡这才反应过来——
他已经走了不止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转眼过去,他依旧没能走出这个狭道。
这路不对,他走错了。
……
一声乌鸦的鸣叫忽然在上空响起,在这方天地中回响了半天。
蒋沐凡瞳孔一震,终于在这声鸣叫里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他的嘴唇已经是紫的了,手指关节也变成了一种不正常的通红,其他地方的皮肤却是透着铁青的苍白,像是被冻透了的模样。
“……”
蒋沐凡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往头顶上望去——
之前莹白色的那一线天,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灰蓝。
天要黑了。
……
走不出去了。
一个声音在蒋沐凡心里低低的一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