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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出师不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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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的话音落地,蒋沐凡不为所动。
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光鲜亮丽过,也从来没觉得此时是某种向无限尘埃的跌落。
蒋沐凡抿了抿嘴,在刘伟的担心的注视下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纯粹又真诚,刘伟觉得这表情,几乎不用任何言语,就能看出这是蒋沐凡在对自己说谢谢。
……
之后的日子,刘伟照常有空了就过来看看蒋沐凡。
算算时间,蒋沐凡从贺白的手里逃脱出来至今,不过也就半个月之久,但这段时间于谁,仿佛都过得异常的缓慢。
蒋沐凡的那可有可无的工作刚刚迈入正轨,他就十分自觉地坐上了公交,摇摇晃晃的去了市三院的精神科挂号去了。
其实在去的路上蒋沐凡挺矛盾的,他当初头一回在三院看病的时候,贺白还在医学院念书,谁知道这多年之后贺白还要在这里当骨科一把手。
他要早知道贺白以后也会经常在这三院里面出没,那蒋沐凡铁定头一回看病就不往这地方来。
他没能料到贺白会在这里任职,也没能料到自己能病入膏肓第二次。
但到底是那份想要好好康复的心推动了自己,蒋沐凡心存着一份侥幸,把帽子口罩都戴好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自己从前总挂号复查的那位精神科专家的办公室。
三院大了,精神科和骨科也离了十万八千里,贺白每天那么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守在精神科的门口堵自己呢?
况且他们最后分别的那样难看,贺白一定是对自己已经恨之入骨了。
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蒋沐凡觉得大概是没有人会想着要事后报复,还是独自默默疗伤的比较多。
毕竟心已经凉的透透的了嘛。
三院精神科的专家号依旧那样难挂,但蒋沐凡之前看的那个医生似乎是一直没什么大变,还是那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神色,还是那妖魔鬼怪无奇不有的候诊大厅,还是那间诊疗室,最后连专家的坐诊时间都没变动过。
蒋沐凡再次坐在曾经坐过的位置上,不由得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时光倒流,只是身边不再有方黎了。
距离上一次坐在这里等着叫号的时候大约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应是久远了,但蒋沐凡竟还觉得有点熟络。
他等了很长时间,算算感觉能有两个小时,最后才排到了自己。
前面出来的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哭哭啼啼红着眼睛,蒋沐凡见怪不怪的与她擦身而过,脚下漂浮,有些僵硬艰难的推门而入。
等他再次离开永宁市三院的时候,手里便多了几个药瓶,几张治疗付费单,还有一张确诊病例,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中度抑郁症二次复发。
……
抑郁症复发率大约在50%—60%,如果后期预防得当,生活习惯良好,没有遭受重大打击,那么一般人第一次抑郁症治愈之后,第二次复发的概率并不算高。
但蒋沐凡就是倒霉的那遭受重大打击的那一个。
其实他原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犯老毛病了,毕竟在醒来之后贺白照顾自己的那几个月,他是吃得香睡得好,除了一门心思的想着等自己恢复正常了就赶紧跑路以外,其他也没什么让他觉得压力苦恼不开心的。
也就是那次偷听,楚明谦的话点醒了自己,这腿一直恢复不好的罪魁祸首竟然可能是他从前的病根再起了。
那个时候他才想起来重新把自己的现状复盘一二——
思维迟缓,容易疲劳,虽不失眠但却嗜睡,好像都被自己给占了,现在再加上这个症状不轻的躯体化,蒋沐凡实在是对于自己的目前现状有些头疼。
当然,头疼的也不止他自己,这位精神科专家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专家是三院的老医生了,看过的神经病数不胜数,要记住一个平平无奇的蒋沐凡那是肯定记不住的。
但是他们医院的病历系统自古以来都维护的很好,蒋沐凡第一次去医院看病的那年,正巧赶上那回医院全新的系统更新,只要用身份证在他名头下面挂上号,蒋沐凡这个人所有的历史病例就都能调出来。
这样既方便了医生,也提高了病患的看病效率,让诊断更准确,所以这位专家就是看见蒋沐凡从前的病例,再结合蒋沐凡如今的现状,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他这躯体化经过测试之后确实是太严重了,单纯的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可能都不够,就怕最后要上极端的,那种类似于电休克的治疗方法。
这种极端的治疗方法基本上在他们精神科医生的眼里都是下下策,能不用就不用,用了也就变相的说明,这人大概率的也就治不好了。
那是最后的方法,基本判定死刑一样,这种极端治疗也就是在绝境中寻奇迹,堵一个运气罢了。
但专家不可能跟蒋沐凡说这么明白,只是先开了一堆猛药之后,就开始各种询问蒋沐凡的陪护的下落。
他们这种精神病人,家属的陪护要比其他科室的病人要重要得多。
谁得了个恶性肿瘤什么的,要真是在这世上孤苦无依,那大夫最后都愿意给病人讲清实情,毕竟人家后面还得配合看病的。
可精神病人却不一样,医生跟病人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治疗的一部分,话术中都是存在某种心理暗示在的。
一百个心眼子的跟患者斗智斗勇,怎么能直接跟蒋沐凡说你这个腿,我是真没信心治好呢?
然而蒋沐凡这人是真没办法给医生变出个陪护家属出来——他那家属早都变成灰了,埋到哪儿了他都不知道。
医生无奈,最后只能跟蒋沐凡说了句“人生路还长”,之后也就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
心理疏导,心理疏导那是另外的价钱。
蒋沐凡出了医院大门,最后等坐上回自己那老破小的公交车了,才敢把口罩摘下来喘两口气。
最后就有些苦恼的把手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翻来覆去的捏一捏看一看。
药都是熟悉的名字,他都吃过,就是这回剂量变大了。
这蒋沐凡倒是不大担心,他烦恼的就是那“另外的价钱”。
这医生让自己心理疏导去,可这心理疏导贵的要死,都是按小时计费的,这一小时大几百块钱的,可比自己给那些个老头老太太上钢琴课要贵的多。
蒋沐凡脑门子一拍,要么自己咋是抑郁症呢,这一天帐都算不明白,租了个房子光想着赚租金和吃喝拉撒的钱了。
这看病钱自己是一点儿都没算进去啊。
那恐怕是不行,方黎要知道自己最后又栽在最初的那个坑里了,那不得气死?那夜里托梦估计都能上手揍自己一顿。
一路上蒋沐凡苦大仇深的想,没想到都这关头了,自己还得为钱发愁。
结果这通往城东的公交车最后没能把蒋沐凡拉到地方,蒋沐凡在中途下了车。
他下了车之后,不怎么利索的慢慢吞吞的挪到了马路对面,在公交亭前静静地坐下,之后来了一辆通往城北的大巴,蒋沐凡毫不犹豫的站起,两三下登了上去。
……
傍晚,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某个三室房的储藏室里。
这是个普通的商品房户型,中规中矩,有一个无窗的储藏间。
储藏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旧纸箱,常年不用的旧家电,乱七八糟的书本,还有什么不知名的瓶瓶罐罐破烂零碎。
里面许多东西都积满了灰尘,这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藏在其中,动静不敢太大的,在里面翻箱倒柜的抽出了一个小臂长的木盒。
把东西找到了之后,这人拍了拍手,揉了把自己棕色的头发,他深蓝色的眸子左右一转,看身边没人,接着赶紧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给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诶,是我。”
电话接通,夏萧不等对面人说话就压着嗓子叫了一声。
“东西在我这儿呢,那什么,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吧,你别过来了,我…我这会儿有点不方便。”
“啊?你都到了?害,你…你你…你来之前好歹给我提前发个消息啊祖宗。”
“行了行了,你还在上次咱俩见面的咖啡厅等我吧,走两步路别嫌远,等我把我这儿安顿好了过来找你。”
“好了别废话了,你说我这儿为啥不方便,你猜不出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