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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惊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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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队。”
“征哥。”
专案组的那两位毕恭毕敬的冲袁征点了点头。
袁征抬了抬下巴,脸色不大好看:“谁让你们现在就补笔录的?”
高低个面面相觑,没敢吭声。
然而袁征似乎是没有丝毫耐心,大声吼了一句:“说话!”
低个的那个先被震住,低低的嘟哝了一个名字,后面加了个副字,听着级别似乎是没有袁征高。
贺薇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袁征嘴里没好气的吐了一声“艹”,然后用自己那一只好手对这两个人挥了挥:“赶紧滚。”
“可是征哥……”
高个儿的有点犹豫。
但袁征丝毫不给他机会,不假思索的又是一吼:“他妈的赶紧给老子消失!”
低个子又是一个激灵,拽了拽高个的衣角,在高个的耳边轻轻劝了一句,啥话也没说的一溜烟,就跑了。
看袁征的背影,好像是有点气不打一出来的样子。
贺薇没见过这个人,这是她第一次见袁征,只觉得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的戾气着实有点重,要不是那两个专案组的把他叫“哥”,那扔大街上贺薇都能觉得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没等贺薇开口,袁征便先转过了身,跟贺薇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俩傻逼,你别理他们。”
贺薇:……
这种脏话是可以这么随便的就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说的吗?
太不讲究了吧。
贺薇还没无语完,就见袁征不由分说的一脚踹开了病房的门,不重但也不轻。
临进去前还嘴里补念了一句:“傻逼师父带出来的傻逼徒弟。”
贺薇一脑门子的黑线,见这次这“袁队”比刚才那两个专案组的还不讲礼貌,赶紧两步在后面跟了上去。
蒋萍就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这个年轻人朝自己身边走来,他大大咧咧的拉开了一个板凳,劈开了腿坐在了上面。
贺薇能看出来这人似乎已经在努力让自己的动静看着稍微柔和一些了,但就这样,在旁人看也觉得他有点莽撞。
“阿姨你好,我是这次的专案组组长,袁征。”
刚一屁股坐下,袁征便沉着的开口。
贺薇胆战心惊的站在旁边,但见这人如此可怖模样,一时间有点不敢说话。
蒋萍平静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听小白提起过,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袁征听后浅浅笑了笑:“啊没事,我都这样儿了也就不加班加点儿了,我就是过来看看您,身体这会儿恢复的怎么样了。”
蒋萍也配合的回应:“好多了,谢谢你。”
说完她抬眼把袁征又看了看,略带关心的问:“你伤的严重吗?我看你的左手…”
袁征会意,把自己包的跟粽子似的左手满不在乎的抬了抬:“没事儿,手掌骨断了,今天手术不了,就先包着了。”
蒋萍皱眉:“太危险了。”
袁征咧嘴一笑,道了声“不至于”,而后贴心的一问:“身上血味儿没有冲到您吧?”
“没关系。”蒋萍摆了摆手。
袁征随便说了句“那好”,然后就想起身走了。
他确实就是来看看,贺白现在是那模样,袁征知道贺家的难处,他有愧疚在,想能多帮帮就多帮帮。
毕竟小姑娘一个人守着这么一家子,袁征想想都觉得贺薇搞不定。
这会儿看蒋萍面色还可以,于是便打算告辞了,他也没什么可聊的,自己还一身的伤呢,没啥事儿了他也得找张床躺躺去。
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蒋萍就叫住了他。
“我刚听薇薇说,她的哥哥们已经回来了?”
蒋萍问,声音平静似水。
贺薇头皮下意识的一麻。
袁征瞥了一眼小丫头的神色,内心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
“是,两个人都带回来了。”
他含糊其辞的答了一句,想着探探蒋萍的底。
可谁知这蒋萍竟板着脸,看着异常的冷漠。
“都活着吗?”她轻飘飘的一问。
这让袁征忽然有点没搞明白——贺白不是说他妈超好超爱孩子们的吗?
这冷冰冰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刺激过度?
“这……”
袁征心里飞速琢磨,于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至少在找到他们的时候,都还活着。”
说完他看了眼一旁贺薇的表情,此时正提心吊胆的看着母亲的脸色。
蒋萍闻后,依然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简短的回了句:“我明白了。”
说完,她停了一停,紧接着一个抬眸,直截了当的一问:“那我爱人的遗体现在在哪里?”
嚯。
老太太哪里是冷漠啊,这是心里门儿清啊。
袁征不由得一个感叹。
但这冷不丁的一问,把贺薇给吓了一跳,她喃喃的一唤:“妈……”
而蒋萍却连贺薇看都不看一眼,就是定定的望着袁征。
袁征心里有些无奈,但此时实话实讲基本上已经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老太太要晕那他也没办法,反正在医院呢,很多事情,迟早要接受。
“在市局,等子弹取出来,您身体康健了,可以随时过去把贺叔叔带回去。”
袁征平静道。
蒋萍:“他的身上会有创口吗?”
袁征:“要取子弹,可能难免。”
袁征语毕,蒋萍沉默了片刻,而后她慢慢的说:“那麻烦你们小心一点,毕竟他现在的伤口,以后再也不能愈合了。”
“好的,我跟法医他们打招呼。”
蒋萍把头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了。
袁征觉得这阿姨现在多少有点神神叨叨,觉得久留也不是个好主意,虽然他很理解痛失至爱的感觉,可年龄差距在这儿摆着,三十多岁的老小伙子跟个快五十的阿姨能安慰到什么点子上,人没事就行。
袁征哑着嗓子“那个”了一声:“那个……阿姨,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你让薇薇直接打我的私人电话。”
说完,他冲贺薇那边看了看:“薇薇,我手机你记一下?”
贺薇乖巧的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袁征朝一边迈了一步,到了贺薇的身边低低的侧了一边身子,跟贺薇报出了一串电话号码,之后便放低了声音,温和的道了一句:“你好好安抚你妈,有啥事儿需要帮忙的就找我。”
贺薇以为就是客套,只是一边存着一边默默的点了点头。
接着便听到袁征在自己耳边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什么事儿都可以找我帮忙,上到医院缴费,下到买饭送饭,忙不过来了就都可以找我,我明白你们家现在的情况,再忙我都能帮你解决问题,你哥现在在手术室过关斩将着呢,到时候不论结果如何,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以后我就是你哥,明白了吗?”
说完,袁征拍了拍贺薇的肩膀:“不怕,丫头,把自己也照顾好。”
“……”
吧嗒一声。
一直沉着头对着手机摁呀摁的姑娘的大拇指背上,落下了一滴晶莹的小水珠。
贺薇的表情袁征看不到,他只是能感觉到自己手搭着的单薄的肩膀忽然颤抖了起来,像是一只无助的猫。
“你们专案组的人说话……都不这么不好听吗?”
贺薇强忍着哽咽,闷着头说。
“我哥怎么可能会有个三长两短,况且…我也没同意让你替他给我当哥呢。”
袁征有一些苦涩的浅浅一笑:“切。”
“你真是你哥说的那样,嘴欠。”
……
贺薇把袁征联系方式记下了之后,袁征跟蒋萍草草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了蒋萍跟贺薇两个人,蒋萍闭着眼睛以同样的姿势沉默了许久,最后幽幽的忽然冒出了一句。
“是二十年前的报应啊。”
贺薇伫立在原地,没太听清也没太听懂,她歪了歪脑袋:“什么?”
蒋萍神情黯淡,没有再回应。
贺薇也没继续追问,她仿佛是身心俱疲,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哄妈妈了,所以也就错过了拽回妈妈的第一个瞬间。
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贺薇原本来打算在蒋萍跟前坐一坐,然后再去手术室那边。
可谁成想屁股刚贴上了板凳,她的手机就又响了,垂眸一看,是张竹生。
贺薇:……
她从前从没存过张竹生的电话,跟这个大哥哥私下也不是那么熟,就是逢年过节总是能看到他勤勤恳恳的往家里搬过许多别人送给贺振华的礼,其他也再无其他。
这个备注是自己和母亲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存下的,张竹生跟自己与母亲分开之后就回到公司处理事务了,但具体是处理什么事物,那也就是贺薇不知道的了,只是临走扔了一句话,说让她有什么事情就给自己打电话的话。
这会儿一家五口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张竹生忽然冷不丁的给自己打电话,贺薇一时间还有点束手无措。
毕竟之前她已经经历了一次被四面八方的乱七八糟的人狠狠问过一通了,贺薇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先不要被绕进坑里。
那几次来回拉扯还相对比较好能反应的过来。因为都是对外的事情,来的都是某某快要倒台的领导的人,他们着急了,又探不清对手的底牌,于是只能人拖人的找到这里,看看贺振华这一头到底是遭遇了什么状况,家属的底线又是在哪里,是否可以拿钱来解决,等等……
这种情况对于贺薇来说还算是比较好判断的——
那就是自己如今堪称家破人亡,她一个连高考都没能活到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也就不怕什么威胁恐吓,主打的就是一个绝不妥协,外面的人再怎么说都没有用。
然而公司内部的事这就让贺薇无比迷茫了,因为这可能就不是一个单纯的yes or no的事情了,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会一步错而步步错。
手机在手心里滋滋震了好一会儿,贺薇才鼓起勇气接了起来——
“喂,竹生哥哥。”
贺薇小声的叫了一声。
可电话那头却像是压根儿没心思听一样的,紧张又着急。
“薇薇,你听我说。”
张竹生的声音混杂着马路上的喧嚣,像是在开车的路上。
“一会儿可能会过去几个叔叔,跟你聊什么股份转让遗产继承的事,你先不要怕,等我到了再说。”
“高凌姐姐那边可能也遇到了一些纠纷,听说已经有几个项目合伙人联合着几个农民工头子过去说讨要工资的事了,她跟我一样,没能把人拦住,所以一会儿不论遇到什么人过来找你,你都不要发表任何言论,他们身上可能都有录音监听设备,要抓空子留证据,你要不会回答了沉默都可以,别怕,等我和高凌姐姐赶到!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什什什……什么……?!”
贺薇听的下意识的心脏狂跳。
“我……我我…我能行吗?”
张竹生:“不露怯就可以!”
贺薇:“那如果我出错了会怎么样?”
张竹生沉默了两秒。
接着便低低的说道:“那可能……你们全家,会背上一笔数额难以想象的巨额债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