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阳光伊始 3 ...
-
蒋沐凡一整个被撞懵了。
确实是不但没有开车技能，现在连下车的技能都没有了。
他是一眼都没往倒后镜里看呐，全当大马路是自家开的就开了车门。
那个电瓶车有点重量的，跟地铁公交站的那些黑摩托一种型号，撞到他身上够疼不说，他爸的那辆大众的副驾车门估计也够呛了……
“凡凡！”
贺白来的很快，蒋沐凡还倒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疼的时候，贺白就已经到自己身边了。
蒋沐凡被撞的眼冒金星，身上的书包飞了老远，后面的车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开始骂骂咧咧的慢慢费劲的朝左边变道。
原本拥堵的路段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
贺白单膝跪在地上，低声跟蒋沐凡嘱咐：“你先别乱动，我看看。”
蒋沐凡刚想试着起身，就被贺白摁住了肩膀，接着就看着贺白在他的身上一通乱摸。
到底是个学了两年医的，到了实战还算是有两下子。
蒋沐凡本来想拍拍屁股跟贺白说一声自己没事，但就看到贺白这严肃认真的模样，逞强的话忽然就被自己憋了回去。
贺白的手底下特别快，一会儿捏一捏蒋沐凡的大臂问这里疼不疼，一会儿又摸了摸他的脖子问这里有没有感觉，也就几秒的时间，谁也没注意到蒋沐凡那忽然就入了神的双眼。
他好像是忘了自己身上被摔的疼痛，不太受控制的总想盯着贺白的眉眼，完全不自知的释放着对贺白的崇拜与骄傲。
但凡有人注意到蒋沐凡的表情，可能都会发现，他的眼睛再差一点，就要冒出泡泡来了。
但贺白正紧张着，蒋沐凡也正迟钝着，路上的行人匆匆，没几个愿意留下来看热闹的。
最后等贺白紧张兮兮的确定完蒋沐凡大致无恙之后，终于是注意到了身边站着的一个男人，还有他身后的那辆肇事电摩。
——那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年纪的中年男人，蓬头垢面，满脸胡茬，精神状态不太好，像是长时间睡眠不足的模样，脸上架着一幅斯文的金属眼镜。
那眼镜像是年代久了，一边竟然还缠着一圈白色的胶布。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帮蒋沐凡把飞远的书包捡回来了，这时正双手提着那个黑色的小包，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等到贺白慢慢将蒋沐凡搀起来的时候，他才恍然开口：“啊……不…不好意思啊两位小哥，人没事吧？”
那哥俩净剩毛毛躁躁了，要不是这大叔出了声，可能两个人都快把自己是怎么倒的事儿给忘了。
蒋沐凡晃晃悠悠站起来，率先开了口：“没事没事，怎么能您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意思，开车门没看倒后镜，您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啊？”
那中年人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事，我没事。”
说完，像是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似的，匆匆把蒋沐凡的书包递到了贺白手里：“那您帮你……你弟弟对吧？这是他的书包您拿好，那我，我就先走了。”
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应该找交警上报之后走保险，谁的责任怎么赔付，该说好都说好，到时候贺振华这大众也好拿去4s店修理去。
可贺白初来乍到，只会开车，没有处理事故的经验，那蒋沐凡更没有，一听这大叔这么一说，两人好像就恍恍惚惚的觉得，既然这大叔也不追究他们责任，想各奔东西那就各奔东西吧。
贺振华这车门子就当他贺振华倒霉了。
于是谁也没察觉到那大叔的异样表情。
再等蒋沐凡被贺白一蹦一跳的扶上车的时候，那个大叔的身影就已经淹没在车流里看不到了。
蒋沐凡乖乖的等贺白在驾驶座上扣好了安全带，才有些愧疚的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事儿闹的……”
贺白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刚才的担忧不复存在，像是心里堵了口气。
“你刚急什么呢？”贺白冷冷的问了一句。
蒋沐凡心里一紧，忽然莫名的心虚了起来：“我？我……我没急什么啊……”
“你没急你给我安排什么右拐的？没急你刚那么往下冲？不知道危险吗？”
贺白的声音不大，但听着却很凶，蒋沐凡从小到大没怎么被这个大哥训过，这算是头一次。
完蛋，哥生气了。
蒋沐凡暗暗的想。
他察觉到自己拧巴的冲动了。
蒋沐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解释都是徒劳，甚至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刚才是为什么忽然急了。
蒋沐凡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自从遇到那个夏萧之后，夏萧是见一次自己就要跟自己说一些奇奇怪怪，几近是变态的话。
所以也就从那之后，他就有点不敢直视贺白了。
蒋沐凡虽然那个时候心思不在夏萧说的那些事儿上，他就一心想先把附中考上了之后再说，但也曾经几度，睡在贺白上铺上辗转难眠——
他哥真的像夏萧说的那样，总是用那种……那种能把人吞掉的眼神看自己吗……？
而他自己……又真的像夏萧所说的那样，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吗？
那他是否又也曾经用夏萧说的那种…那种无比依恋的眼神，看过贺白吗？
……
蒋沐凡想不明白。
他只活了这短短十六七年，经的事太少了，活得都太顺了。
他是被贺白罩着长大的，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贺白背上趴着。
再等到慢慢懂事了，不论在哪里，都有贺白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出谋划策，为自己顶锋向前。
以至于他从未发觉过，贺白这种无时无刻的陪伴其实是有多么的不正常，他的陪伴与保护仿佛已经超越了一个兄长的责任范围。
这种后知后觉甚至让蒋沐凡有了种错觉——好像贺白的生活中只有自己，他就快要没有了自己的生活了。
别人的哥哥都是慢慢的会嫌弃自己家里的弟弟幼稚，不爱再带着弟弟玩儿，可贺白却从没有这样过……
他甚至要把自己大好的时光浪费在等自己弟弟下课上。
一等就是一整天。
等得理所应当，无怨无悔。
蒋沐凡承认，自己心思多且乱了，再看见贺白又要变成夏萧嘴里的“变态”哥哥的时候，他确实是急了。
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贺白不该这样，他不应该把自己绑在弟弟身上，他那么年轻那么能干，应该去更好的天地。
那么好的贺白，永宁都不配他，他应该去首都，去南港，去M国。
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
贺白的脾气过之后，车里忽然寂静了片刻。
蒋沐凡微微沉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瞅着沉默的蒋沐凡，贺白更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叛逆期的男孩儿都是这种死犟死犟的吗？
“哎……”
贺白叹了口气——自己的头也是死疼死疼的。
他抬手重新发动了汽车，语气软了下来：“好了行了不说你了，可你干什么也要小心啊。”
蒋沐凡听到后，憋出了一句：“我知道了。”
贺白懒得理他这惹人窝火的态度，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刚胳膊摔的挺疼吧？今天还能去老杨那儿吗？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请一次假吧？”
“不用，你刚不是都看了，我挺好的，一会儿就好了。”
蒋沐凡悻悻地说。
贺白瞥了一眼蒋沐凡：“确定吗？”
蒋沐凡认真道：“确定。”
像是在给蒋沐凡机会似的，贺白又提醒了一句：“别硬挺啊。”
谁知蒋沐凡却压根不领情，估计是被摔得狠了，最近事情多心事也多，烦躁逐渐涌了上来，一时没了耐心。
他快快的撂了一句：“没硬挺。”
说完把怀里的书包收了收，又摁开了安全带——车里发出了“滴滴滴”的未系安全带的警报。
“前面路口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走过去，你右拐，路上太堵，你还是别等我了。”
蒋沐凡说的直白，丝毫不留情面。
“……”
贺白刚压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冒了出来。
但他是个能忍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脸更黑了。
几乎是在蒋沐凡的话音刚落时，贺白就无缝衔接的打了右转向灯，并且蛮横霸道的别了后面的一辆车，把车靠了边。
挂p档，拉手刹，点开了双闪。
滴答、滴答、滴答……
好不容易就两个车道的路，硬生生被贺白没素质的占了一个。
他低沉的声音在周围吵杂的，满是抗议的喇叭声中响起——
“凡凡，看着我。”
“……”
蒋沐凡听到贺白的声音是压着怒火的，
心头一震，又发现自己此时的内心竟是惧怕的。
贺白有心想放软自己声音，但却依然有些指责的意味：“我对你的事情向来没什么耐心，你好好跟我说，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蒋沐凡：“……”
……
咚咚咚。
忽然，一个耳熟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像是救了蒋沐凡的命一样，打破了车内的压抑。
“你好？”
蒋沐凡慌乱的朝自己这边的窗外看——又是那个大叔。
他一只手把着他的电摩托的车头，另一只手松松散散的垂在一旁，彬彬有礼、不好意思的冲车里笑了笑。
“不好意思，刚才我没有注意到……”
那人的话术生涩，表情僵硬，就像是一个背着不熟练台词的演员。
“刚才我没注意到，没注意到我那什么……但那什么…这会儿，这会儿我忽然感觉到我的手腕有点疼，可能是扭到了。”
“咱们……咱们方不方便报个交警吗？或者我们私下解决？”
贺白：“……”
那大叔的脸隔着玻璃，距离蒋沐凡无比的近，蒋沐凡这才看清了这人的脸。
这个中年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可却又觉得这张脸莫名的面熟。
尤其是他那双金丝镜框下的眼睛。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的薄薄的嘴唇。
……
但很显然，贺白这个时候实在是懒得理那个外面的人，他只是将那大叔看了一眼，便又盯回了蒋沐凡，等着他的答案。
蒋沐凡看着贺白的眼睛只觉得怵，他弱弱的提醒了一句：“他说他手腕疼。”
贺白目不转睛：“听他胡说。”
蒋沐凡又劝：“可他要走保险，是不是也挺好的……”
“那就让他等着。”
贺白独断专横道。
“……”
蒋沐凡觉得这人一定是没救了。
他叹了口气，将手覆到了贺白搭在方向盘的手臂上抓了抓——
“哥，先把这大叔的事儿解决了。”
“……你的问题我组织组织语言，一定给你个答案，行吗？”
……
二十分钟后。
贺白双手插兜靠在车门上，仗着他腿长，腰都快贴到了车玻璃上。
蒋沐凡搂着自己的书包，畏畏缩缩的坐在路边，可能是摔得那一跤还没缓过来，他碰见个台阶就想坐下来歇一歇。
那个大叔还是陪着自己的电摩，毕恭毕敬的在一旁站着。
一个穿着莹绿色背心的交警从远处过来。
“身份证。”
交警冲那大叔伸出了手。
中年男人双手奉上了张卡片：“这里，警官。”
交警低头看了一眼，紧接着问：“姓名？”
脸上的镜片一闪，中年男人端正道：“吴天良。”
……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阳光伊始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