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休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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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明娇做池嘉佑的外室，已过了有一年光景。池嘉佑已经鲜少到正荣院里来，那明娇虽是外室，却是个有风头的外室。而宋以兰，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正妻了。婚已三年，无所出，更是成为池府内的笑柄。
宋以兰坐在门庭冷落的院子里，看着花落一片，想到自己多年的感情，不过也是如花落水般逝去，难受不已。这一年来，她光顾着难受，盼着池嘉佑回心转意，却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奶奶，明娇有喜了，我们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秋菊凑过来，善意提醒道。
宋以兰木然的目光闪了闪。
明娇有喜了？
海棠把秋菊拉了下去，道：“奶奶若是不想见那个人，咱就不搭理她，不去管她好了。等她生了孩子，那孩子自然也是得抱过来给奶奶养的。”
宋以兰摇摇头，她一直很清楚，她意难平的，只是池嘉佑，这和明娇没有关系，于是对海棠道：“既然有喜了，总得表示一下。你去春山堂叫刘大夫给她抓些补身子的方子，据说她身子弱，得补一补。”
海棠叹了口气道：“奶奶真是心善。”
于是领了银子，去了春山堂。找刘大夫拿了几味药，便转头去了琉璃坊。这外室，住的可是琉璃坊内最好的一处宅子，池嘉佑给她煞费苦心选的。明娇的丫鬟云儿站在门口，也不让海棠进去，拿了补品和一些礼品，便道：“回去告诉你们奶奶，便说我们家姑娘谢过了。”
海棠心中恼火，真是狗仗人势的贱婢，不就是主子得宠了点，可那主子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连池府都不能进呢。
海棠虽气，可也不想落人口实，狠狠刮了云儿一眼，便离开了。那云儿还朝她呸了一口，回去告了明娇道：“姑娘，那海棠姑娘对着奴婢说了一些酸话，还骂姑娘，是个下三路的货色呢。”添油加醋，夸张一番。
明娇听了，也是气。她在这憋屈一年多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连池夫人都暗暗来看过她，给她好脸色。她宋以兰竟然还肯给她脸色看了？
她搅着手帕，知道云儿曾经在池府也做了许多年，便问她：“这主母当成这样，三年无所出，又对夫君没上没下，呼来喝去的，若是换成其他家的，早就休了。怎么我看爷尽管气，也不敢动她呢？池老爷也是。”她只依稀记得池老爷说过什么宋大人对他们有恩的，具体是何恩，倒也不清楚。
云儿回道：“这大少奶奶，就是靠着她那死去的爹，才能嫁给我们少爷的。宋大人年轻时候曾经救过咱们老爷一命。咱们老爷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便给两家孩子定了娃娃亲，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幼年时曾在池府家学里一起念过书呢，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宋大人的仕途不前，还在朝堂上惹了人，被贬成了个小小的县丞。咱们老爷一路做到了从二品的工部侍郎，其实两家的地位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可接着宋大人与宋夫人双双离世，大少奶奶只能依靠她乡下的叔婶，过得很惨，咱们老爷就是念旧，心善，看她可怜，便督促着少爷早点成亲。”
明娇一听，没有不懂的。这宋以兰，姿色只是中等，又认不清自己能仰仗的东西，还爱给大少爷眼色看，总而言之，就是自以为是，大少爷能不烦她么。
不过这救命之恩着实难破，得想些计策才行。
明娇想了会儿，看着云儿手里提着的宋以兰赠予她的“礼品”，心生一计。
※※※
翌日清早，宋以兰还在房中梳洗，池嘉佑一脚踢开了她的房门，砰的一声。
宋以兰转头过去，看到池嘉佑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那目眦尽裂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
“你昨日，给娇儿送了什么？”
“昨日？”
宋以兰看了一眼海棠，道：“她有喜了。昨日，我吩咐海棠去春山堂给她买了些补品送过去。”
“哼，”池嘉佑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安的什么好心？”
宋以兰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怎么，要是我不送补品给她，你是不是也要说，我没有尽到主母的责任？合着，我里里外外都是错？”
池嘉佑不管宋以兰悲伤的神色，道：“你害得娇儿小产，你有什么可说？”说罢，将宋以兰吩咐海棠给明娇送过去的补品，摔到了地上。
“什么？”
宋以兰将那些补品捡了起来，她略微懂些药方，看到这补品里，掺了一些可令妇人小产的蓉花，脸色一变。
她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根本不想害她。”
池嘉佑却不信：“你不想害她？你说出去，有没有人信？”
宋以兰道：“池嘉佑，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可这一件事，我绝对没有做。我就算怎么恨，也是恨你。我就算再恨你，也不会去害人。”
池嘉佑狠狠拽着宋以兰，道：“宋以兰，你害了明娇，你害了我的一个孩子，我要休了你，还要让你下牢狱！”说完，就要拉着宋以兰去对簿公堂。海棠脸色大变，慌忙跪下来道：“少爷，这真不是奶奶做的……”
池嘉佑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当看到明娇腹中死胎滑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他再也忍不了了。
宋以兰挣脱着，怒道：“池嘉佑，你真是疯了。是非不分，血口喷人。”
海棠突然拽着池嘉佑的衣角，哭道：“少爷……少爷，求您，不要带奶奶去见官 ，若是见了官，奶奶就真的见不了人了……”她呜咽着，“是……奴婢，自作主张，买了那下胎的药。少爷，求您放过奶奶。”
宋以兰睁大了眼睛，道：“海棠，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你做的？”
海棠知道，此时无论如何，大少爷如何都是不肯相信了，便自己认了这罪。她点头，宋以兰却不信：“这不可能。”
海棠含着泪，给宋以兰磕头：“奶奶的大恩，奴婢，来世再报……”接着，又给池嘉佑磕头，“ 大少爷，求您，不要休奶奶……”
“海棠……”
宋以兰怔然地看着她，就在这一瞬间，海棠突然跑了出去，头撞在院子里头的一棵树干上，死了。
“海棠！”
宋以兰追出去，哭得撕心裂肺。
池嘉佑却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他和明娇的孩子死了，一个海棠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宋以兰抱着海棠渐渐发冷的身子，心也渐渐冷了下去。
※※※
“姑娘，爷到了。”
明娇看着镜中化着精致妆容的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等着今天，已经很久了。
池嘉佑就站在门口，斯人如玉，是她的良人。她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得来的良人，这其中，甚至包括她一个孩子的命。
池嘉佑许诺她，会给她一个平妻的地位。
这一切，都值得。
池嘉佑护着她上轿子，她依偎着池嘉佑，用软糯的声音，咳了几口。池嘉佑心疼她，还亲自用帕子，给她擦嘴角。
“爷，妾身这样进府，奶奶会不会不开心？”
提到宋以兰，池嘉佑面上冷然，道：“娇娇，你不必担心了，宋以兰，已经被我休了。”
明娇惊讶道：“当真？”
“这还有假？难道你进了府，我还要留着她欺负你吗？”
明娇心中大喜，面上却露出担忧之色。
“爷这么做，是不是……”
“好了，你别说了，天塌下来，有爷顶着。”
明娇有他这句话，便知足了，倚靠池嘉佑的怀，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与这头浓情蜜意相对照的，便是宋以兰的落魄，她穿着一身布衣，鬓发上已经没有了漂亮的珠钗。
她怔然地捏着手中的休书，眼泪模糊了眼眶。
这一年，她似乎已经流干了这辈子的眼泪。
池嘉佑的声音回荡在耳际。
“我休了你，已经算是饶你一命了。你的奴婢替你赴死，我便不带你去对簿公堂。若你依然不肯，那我们就公堂上见，你可别忘了，柳大人可是我的同窗，我让他定你的罪，是易如反掌。孩儿虽未出世，却也是一条人命。以命抵命，天经地义。你且好自为之。”
“还愣着干什么呀，走呀。”
宋以兰的婶婶刘氏，气急败坏地扯着她，走出了池府的侧门。
“你还嫌不够丢人啊。你想想看你怎么办了，一个破鞋，还是别人丢弃了的破鞋，你想想看，还有没有人愿意要你？“
刘氏是个村妇，说话很低俗。
宋以兰却不管她，将休书撕碎，洒向了天空。
池嘉佑，就当我们恩断义绝。
也祝福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氏见宋以兰不怎么动，拖着她到了门口，叫宋大也去架着她，上了那村人常用的马拖车，覆盖着干草那种，道：“真是丢人，怎么我们宋家出了你这人。你且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宋以兰低着头，身边叔叔婶婶的骂骂咧咧，让她回到了仿佛那段地狱般的日子。
宋大是京城外木溪村的土地主，家里有些地，也不算太穷，只是他好赌，欠下了不少的债。如今又要多养一个人，更是头疼。
收到池府的消息之后，他们气得都要背过去。
他们还本想找这阔绰亲戚要钱呢，结果人家竟然休了他那侄女。眼看着这侄女年纪大了，还是二婚，拉出去配，估计也没几个人要，两个人便商量着。
“不若卖给村子里的张婆吧，那丫头好歹也在大户人家做过少奶奶的，姿色也勉强，去卖给那些小门小户当个丫鬟倒也使得。咱们还可以抓着她当过池府少奶奶这一点，将价抬一抬，总比拉去配给那些农村破落户，没几个聘礼强。”
宋大点头同意，道：“等咱俩将她拉了回了，直接拉到张婆那里去就好了。还要进咱们家吃饭，不浪费粮食么？”
此时，宋大与刘氏交换了眼神，一个拿着绳索，将宋以兰绑了起来，一个捂住宋以兰的口鼻。
宋以兰挣脱了会儿，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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