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安》植*

69、六九

　　苏震略略有些发热。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吓人，德贵却不敢不小心。外头的事都由德贵去跑腿，新买的宅院子里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头和一个做饭的厨娘之外，再没别的仆人。莲弟又太小，庄凡怕他照应不过来，只好退了宾馆的房子搬进别墅里来。

　　房间安排在别墅二楼上楼梯左边的第一间，跟主人的卧室斜对门，打开门走两步就到苏震房里。他可以会在自己房里看书，过一会儿去看看苏震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坐在苏震的房间的藤椅上陪在他身边。苏震的卧室很大，地上命铺着厚厚的红地毯。窗户打开一半，偶尔有一丝风吹进来，挑动蕾丝的窗帘带进来窗外高大的木犀树的浓郁香气。

　　莲弟帮庄凡把他的东西搬进庄凡的房里。他本也没什么衣服，简单的几件整理进红木的大衣橱里，空落落的。莲弟掂着脚挂好东西轻轻的啧舌：“这衣柜这么大，都快赶上一间屋子了。”

　　庄凡淡笑了笑，听到苏震的房里传来几声咳嗽，连忙走过去。苏震睁开眼看到庄凡，抱歉的笑了笑：“德贵太大惊小怪了。”

　　“不碍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苏老爷照顾我那么多，这些事我应该做的。”庄凡看了看时间：“我去给你倒杯水吃药。”

　　“谢谢。”

　　庄凡下楼倒了杯白开水端到楼上，苏震坐起身，想趿着拖鞋起身。庄凡放下水，扶着苏震：“你想去哪儿？”

　　苏震紧了紧眉头：“老是这么躺着闷得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

　　“先把药吃了，我扶你下去走走。”庄凡让他先坐好，把医生开的药片倒到手掌心里端着水走到苏震面前。苏震从他手里拈起药粒塞进嘴里，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庄凡赶紧把水递给他。喝了水，苏震吁了口气，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庄凡跟着后边搀着他的胳膊。苏震走到门前，腿窝一软差点摔倒。庄凡想架住他，力气不够，被他带的一个踉跄，苏震又伸手拉他，两个人抱在一起，跌坐在地上。

　　庄凡看着这副狼狈的样子，很不好意思，从地上爬起来，扶苏震。苏震支着身子废力的站起来，又是一个摇晃差点摔倒，庄凡情急之下将他环腰抱住。

　　苏震眉心微抖了抖，庄凡脸色倏然发红。松开苏震，却已经被苏震抱住了肩膀。苏震眼光迷离的看着他，指尖轻轻的掠过庄凡的脸。庄凡尴尬的想挣脱出来：“苏老爷……”

　　“嘘……”苏震的手指轻轻摁在他的唇间。柔软的像熟透的樱桃一样的嘴唇，带着淡淡的芳香。苏震捧着庄凡的脸，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庄凡雷击了一般惊慌失措的推开苏震，逃离他的房间。

　　莲弟刚把庄凡的房间收拾干净，蓦得看到庄凡红着脸回来，怔怔然：“你怎么了？”

　　“你先出去。”庄凡阴沉着脸。莲弟退出房间，庄凡把房门紧紧关起来。

　　脸还是烫的，心里漫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他背倚着门慢慢的蹲下，身子蜷成一团。苏震早前说过喜欢他，但又说，只是说说罢了，并不想让他怎样，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庄凡瑟缩着，一股凉意从心底里升起来。

　　肮脏，真肮脏。他拽着衣袖狠狠的擦拭嘴唇，擦破了油皮，嘴唇泛起锐利的刺痛。即使痛也驱不走心里的阴云。苏逸之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或是讥诮的，或是愤怒的，形形色色……

　　庄凡心里的委屈和怨忿更加浓烈。若不是为了他，他又何苦千里迢迢从繁华的北平跑来这边南方湿热之地，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他现在在做什么？对了，他只怕在收拾东西准备做新郎了。庄凡恨恨的笑，越笑越凄凉。

　　“庄公子，吃饭了。”天渐渐黑了，莲弟过来敲门。庄凡紧闭在门里一声不吭。莲弟敲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只好作罢。

　　果然是入了秋，夜里跟白天是两个季节。庄凡瑟瑟的环着自己单薄的胳膊突然碰到一只人手。他惊了一吓，看到面前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庄凡骇然推开他，那人依旧在前面没动。庄凡挥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对方默了好一晌才低沉的说：“是我。”

　　庄凡回过神，依稀看清苏震的轮廓。

　　苏震站起身拉亮屋子里的灯，看着庄凡那惊恐的样子苦笑了笑：“下午，苏某失礼了。”

　　庄凡低着头没有说话。

　　“下午也没吃饭，我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苏震说。

　　庄凡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不想起来，也不想领他的情。

　　苏震从床上拿过毯子披在他肩上：“夜里还是挺冷的，你……”

　　庄凡依旧不抬头也不说话。苏震只好离开他的屋子，关好房门。大约已经十点多了，庄凡听到客厅里那座钟沉闷的敲着。一下一下，没个停。他无神的抠着地毯，钟声停了，就听到眼泪掉到地毯上，打出轻轻的一声“啪”。

　　苏震早上起来，餐厅里摆好了早饭，庄凡没有下来。苏震看了一莲弟：“给庄公子端上去吧。”

　　“是。”莲弟端着牛奶面包送到楼上。庄凡还是不开门，莲弟只好把早餐放在门口。苏震很头痛，没想到庄凡还有一股倔劲。他叹了口气对莲弟说：“我出去办事，中午不回来，你伺侯好庄公子，叫他多少吃点。”

　　“是。”莲弟应了一声。

　　苏震出去了，莲弟过来敲门：“庄公子，苏老爷出去了，你吃点饭吧。你不吃我也没得吃。”

　　庄凡把门打开一点。莲弟端着托盘进去，把早餐放在窗户边的小边桌上。一回头，看到床上放着只小皮箱子，庄凡装了几件衣服在里头。

　　“你要走吗？”莲弟吃了一惊。

　　“你是想跟我一起去北平，还是就留在这里？”庄凡坐床沿问他。

　　莲弟怔怔的看着庄凡：“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苏老爷买回来的么？”

　　庄凡蓦然一凛。

　　莲弟挠着下巴：“苏老爷对你也很好啊。我在红袖馆里看过那么多男人，一个个都凶巴巴的。以前朱槿的一个恩客，莫老爷，人前也是笑眯眯的很和气。朱槿说没人的时候，他常拿鞭子抽他。苏老爷是我见过最好的……”

　　庄凡皱着脸不说话。莲弟也没辙，端到早餐送到他面前：“你吃点吧。”

　　“谢谢。”庄凡拿着面包慢慢的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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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舜青披了件衣服出来透气，苏逸之搀着他慢慢的走着。苏舜青回头睨了他一眼：“计划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等二爸的身体再好点。契爸最近那么忙，润城的事我能帮就帮帮你。”

　　苏舜青轻轻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

　　苏逸之也笑了笑：“这也都谢谢二爸。”

　　“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就不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我尽量走安全一点的地方，应该没事。”

　　“庄凡的家世不错吧，你这样冒冒然去了，想过他家会怎么样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苏逸之撇唇。以后的事，以后才知道。眼下，只要见到庄凡就好。见到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一起去德国？”苏舜青正笑着，苏杏华一路奔跑着从假山后头出来，额头上汗津津的粘着几缕头发。

　　“杏华。”苏舜青看到她，目光微微一亮。苏杏华斜睨了一眼，当作没有看见，仍是在院子里找着什么。苏舜青脸皮抽了抽，尴尬的站在一边。苏逸之看着苏杏华：“你找什么？”

　　“猫。”苏杏华蹲下身子，扒开石径边的小灌木。

　　“什么猫？我们这里走着，没看到有猫。”苏逸之四下张望着。苏杏华吐了口气，悻悻然转身离开。苏舜青往身前身后看了一遍：“她什么时候喜欢养猫了吗？”

　　“不知道。”

　　苏舜青若有所思的皱着脸，突然道：“马丁神父的教堂里有只从外国带来的纯白的波斯，要不去找他借来玩几天，看杏华喜不喜欢。”

　　“嗯，回头我去借吧。”苏逸之点点头。

　　苏舜青又轻轻的叹了一声。纵然是亲手教养了将近二十年，一转脸，竟然成了仇人。同住一屋檐下，相见也装不识。

　　苏逸之看出苏舜青的伤感,宽慰道：“她总有想开的时候，现在对我也不那么看不顺眼了。”

　　苏舜青干怆的含笑转身：“有点冷了，我还是回房去吧。”

　　苏逸之扶着苏舜青回前院，走到院子的门前，看到碧莺低着头从外头回来。自从杏华回来之后，碧莺突然收敛了。她拽着钱包低着头，步伐匆忙。

　　“三娘。”苏逸之眯缝着眼，笑着唤了一句。

　　碧莺好像没防着遇到他们，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看到苏舜青，本来苍白的脸更加难看。

　　“三娘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这两天吃坏了东西，有些拉肚子。”碧莺笑了笑，看着苏舜青：“二爷的气色好多了。”

　　“是。”苏舜青点头笑了笑。

　　“天气变化，二爷得保重身子。”碧莺陪着笑脸说。

　　“三太太也一样。”

　　“是，那我，先回房去了。”

　　苏舜青点点头：“回头让厨房替你煮些清淡的食物。”

　　“二爷有心了。”碧莺又低着头，步履匆匆的一转身消失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