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童话》林苓

21、第 21 章

　　分手信即将写完时，陆寻乔发来一条消息，请林嘉媛帮忙收拾行李，让司机送到公司，他要出个急差，出差可能要一周时间。

　　出差……
　　这个不归的理由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林嘉媛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将写好的信对折，夹进陆寻乔近期在看的一本书中。
　　看了看，又把信抽出来些，露一截在书外，好让他容易发现。

　　她想到陆寻乔给的副卡，起身去拿来，与信搁在一起。
　　不属于自己的都不要。

　　帮陆寻乔收拾行李时，她顺便收拾了自己的一份行李。
　　保姆帮忙推两只行李箱到大门口，好奇问她是不是要和陆先生一起出差。
　　她摇头说不是，是去看个朋友，要在朋友家住几天。

　　最后望了几眼钢琴，对保姆说：“假如有人来家里，别让人碰我的钢琴。”
　　保姆疑惑地看着她，说知道了。

　　林嘉媛吩咐司机，先送行李到公司给陆寻乔，她没露面，坐在车里等着司机。
　　等司机返回，她让司机送她去翠竹湾，之后就把司机打发走。

　　在收行李前，林嘉媛就给思悦打了电话，说想去她家住几天。思悦什么也没问，说来吧，顺便帮我一起料理工厂的事。

　　看吧，无助的时候，想到的人永远是思悦。尽管思悦也有一摊糟心事，还是毫无条件地接纳她。

　　没让司机直接送到目的地，是因为不想让陆寻乔知道她的去处。
　　她没上翠竹湾的楼，只在小区门口口站了一会儿，就直接打车去找思悦。

　　与思悦见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相顾无言，林嘉媛跟思悦进办公室后，才问起思悦父亲的病情。

　　思悦倒了杯水递给林嘉媛，回答说：“有在积极治疗，不过效果不太好。我爸说趁还能走动，想回老家乡下去住一段时间，我妈就陪着一起去了。”
　　林嘉媛手握着一次性纸杯，点点头，
　　“那现在这厂是你在管？”
　　“嗯，”思悦抿抿唇，以探究的目光看着林嘉媛，“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嘉媛轻咬着杯口，避开眼神，许久才说：“我和陆寻乔的合约快到期了，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离婚。”

　　“你难过了？”
　　“说不上……也许吧。”

　　办公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来找思悦谈工作。思悦向林嘉介绍，他是厂里的产品设计师。
　　设计师十分多礼，一边问好，一边过来要和林嘉媛握手，林嘉媛礼貌微笑，伸手与他蜻蜓点水一握，就收回了手。

　　思悦捕捉到设计师对林嘉媛的微妙态度，她了然地微笑不吱声。

　　当天晚上去思悦住处，思悦告诉林嘉媛，设计师今天旁敲侧击地问关于她的事，想要她微信，问她给不给？

　　“别给了吧，我在法律上还是有夫之妇呢，这样不好。”
　　“不是快离婚了吗？”
　　“离婚了我也不找。”

　　思悦敷着面膜，往床上一躺，转动眼珠久久看躺在一旁的林嘉媛，说：“我看你是没救了。”

　　林嘉媛没应声，她心知思悦说的没错，她的确没救了。陆寻乔重塑了她对爱的胃口，她已经没能力看上谁，更没能力去爱上谁了。

　　思悦说：“你和那个陆寻乔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林嘉媛望着天花板说：“她的初恋回来了，陈泽恩是陆寻乔心里的白月光。她一出现，陆寻乔就晚归又出差。他不需要说，我也知道我该退场了。”

　　“说实话，陆寻乔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不知道。”
　　“那你跟他在一起这一年，你开心吗？”
　　“挺开心的。”
　　思悦叹气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嘉媛玩笑说：“不是说要我帮你一起料理工厂的事吗？”
　　思悦又是叹气：“我倒是想啊，就怕留不住你。”

　　其实林嘉媛心里早有打算，她打算和陆寻乔离婚后，把翠竹湾的房子卖掉，然后离开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至于去哪，还没想好。

　　接下来的几天，林嘉媛都跟思悦去上班，跟着忙里忙外打打杂。
　　她乐于给思悦做免费劳动力，忙起来，就没心思伤春悲秋了。

　　这期间，她没主动联系陆寻乔，陆寻乔也没来过任何消息。
　　到第七天，也就是陆寻乔该回来的日子，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那晚她陪思悦加班，思悦请办公室工作人员出去吃宵夜，林嘉媛也去了。
　　她坐在烟火气缭绕的人群里，心却感到异常荒芜。
　　那男设计师递过来烤好的食物，她犹豫一下，终究是接了。
　　总不能让人太难堪。

　　其他人在对男设计师的殷勤起哄使眼色，林嘉媛也无心理会。
　　她耳朵朦胧听着人们在开设计师的玩笑，心里在想陆寻乔。
　　心说陆寻乔到底是逢场作戏，果然不把她当真，说断就断，断得好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一直到第十天上午，陆寻乔打来了电话，开口就问她在哪。
　　林嘉媛沉默一会，说：“信你看了吗？

　　“看了。”
　　“想好了是吗？”
　　“想好了。”
　　“那……什么时候去办？”
　　“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两人都沉默了。
　　林嘉媛感觉陆寻乔细微的呼吸声，仿佛着从听筒钻入了她耳朵，非常疏远又奇妙的亲密。

　　“我现在出发去民政局，不见不散。”

　　林嘉媛说完这句话，不给陆寻乔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掉电话。

　　电话是躲到无人的安全通道接的，挂掉电话后，她站着惆怅了一小会，转身回办公室拿包，顺便跟思悦交代一声，有事出去一趟。

　　思悦问：“急急忙忙的，去做什么？”林嘉媛：“回来再告诉你。”

　　林嘉媛坐上网约车后，开始回想，当时给陆寻乔写下的内容：

　　寻乔，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不在你身边。
　　我想告诉你，遇上你，是我人生的转折点。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可惜我们的合约就要到期了，而且我知道陈泽恩回来了，你们见过面我也知道。

　　可我能怎么办呢，我有什么资格去和她争，我只不过是她的影子对不对？
　　我嫉妒她，同时也感谢她。
　　因为如果没有她，你不会找上我。我根本没机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我感觉自己像灰姑娘，可你却不是我的王子。
　　这段时光对于我来说，是极清晰的一场梦，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
　　感谢你让我做这场美梦。

　　决定好离婚的日子请通知我。别担心，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林嘉媛醒过神来时，发现车已经开到了目的地。她不自知地叹叹气，下车。

　　一下车就看到陆寻乔的车停在民政局门口，走近一看，发现陆寻乔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很罕见，他穿着很正式的衬衫西服，像从一场商务谈判上走出来的，疲倦却又容光焕发。

　　十天不见，乍一见他，心还是无耻地悸动，还莫名感觉他比记忆里的样子，又好看了几分。

　　林嘉媛敲了敲车窗，他睁开眼看过来，对她扯扯嘴角淡淡一笑，然后按下玻璃窗，对她说：“上车。”

　　林嘉媛迟疑地摇摇头，“不上车了，你下来吧，进去办完事我就走。”

　　陆寻乔投过来没有温度的眼神，语气几分不悦：“林小姐急什么。上来吧，有话跟你说。”

　　林嘉媛没再说什么，转身绕到车尾，从车的另一侧坐上副驾驶座。

　　陆寻乔自然伸手过来，要握林嘉媛的手，林嘉媛有意挪开手，让他握不着。

　　她手松松握成拳，放在膝上，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说：“这样不好。”
　　陆寻乔顿了顿，收回手，手臂架到方向盘上，侧过头来看她：“有什么不好？”

　　“都是要离婚的人，动手动脚的算什么。”她说得很清高，很拒人千里。

　　一个玩味的笑在陆寻乔嘴角浮起，他慢条斯理地说：“谁说要离婚了？”

　　林嘉媛转头看他，有点没好气了：“不是离婚，你约我来这儿干嘛，难不成要再结一次婚？”

　　陆寻乔明眸皓齿地笑说：“也不是不可以。”

　　林嘉媛调转视线，去看窗外，隔一会她严肃地说：“拜托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玩不起。”说着，她哽咽了。

　　“林嘉媛，”陆寻乔想到她写信的内容，改口道，“灰姑娘，假如我是你的王子，你想不想和我再结一次婚？”

　　林嘉媛身体僵住，眼睛依然看着窗外，她很强烈感觉到，陆寻乔此刻的目光是粘在她后脑上的。

　　她理解了陆寻乔这句话的含义，喉咙里的哽咽感更甚了，眼睛忽然热辣辣的，很快眼泪就辛辣地流下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

　　林嘉媛背着陆寻乔抹去眼泪，然后转过身去看陆寻乔，此时她脸上已不由自主地浮现笑意。

　　她说：“那王子心里的白月光怎么办？”
　　陆寻乔换个姿势，身体往车窗方向靠，拉远距离歪着头睨她：“什么白月光，我怎么觉得你是黑月光呢。”

　　此时的林嘉媛觉得点到即止是聪明的做法，因而她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缠。她笑着垂下了眼帘，没说话。

　　陆寻乔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她没问去哪，只管满心幸福地让他带领她去任何地方。这回她明确感觉到，自己是真正的陆太太了。

　　后面她才知道，陆寻乔订了教堂的场地，带她去的地方就是位于城西那家格调很英伦的教堂。

　　陆寻乔是有备而来的。

　　他出差回来，保姆就告诉他，林嘉媛去看望朋友，很多天没回来了。

　　他在看到林嘉媛的信后，疑惑得到了解答。他没有立即联系林嘉媛，因为他需要时间想一想，他俩的矛盾关系。

　　陆寻乔想了很多，从林嘉媛往他脸上喷辣椒水那天开始想起。
　　然后他发现有关林嘉媛的细枝末节的过去，都被刻在他记忆里似的，挥之不去。

　　他独守了几晚空房，睡梦中总会不自觉地要伸手去揽她入怀，当发现自己搂抱的是一团没生命的被子时，他既失落又空虚。

　　此时的陆寻乔泊好车，从隔在两座位中间的储物箱里取出一个锦盒来。
　　林嘉媛一眼认出来，这是陆老太太赠予她的，是那一件意义重大的蓝宝石戒指的包装盒。

　　他递过来：“这是奶奶送你的东西，上次你没拿，我一直代你保管着，现在交给你自己保管吧。”

　　林嘉媛突然觉得，这枚戒指是真的意义重大了。她把它看做是陆寻乔拐弯抹角求婚的证据。

　　她爽快接过来，打开锦盒，自己取了戒指戴上，戒指套在她手指上，松松的随时要掉的样子。
　　她甜滋滋地微笑，盯着戒指自言自语：“可惜大了点。”

　　“收起来吧，你戴这个不合适，”陆寻乔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枚钻戒，递到林嘉媛眼皮底下，“试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