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余可一下子望进他灼灼的眼睛里,心弦惊得颤了颤,避过脸,“可是来不及了呀。”

      看见许期还在茫然,余可气得忍不住提醒,“课代表明明说,老师下课就收了。”

      许期闻言,面色犹豫了,“我确实不知道。”

      墙角上的野猫打了个哈欠,托着胖胖的身体蹲进了花盆。

      知道许期既然这么说,那他八成确实不知道,余可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这不代表余可能忍下他那些打击自己的话、

      一看许期认了理亏,余可顺杆子往上一爬,揪过许期衣领把人扯到面前,扬起脸,佯装生气地质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笨,这辈子数学都学不好?我问你问题的时候,你是不是都在心里偷偷取笑我来着?”

      她像是在嗔怪他,眼睛里又是明晃晃的笑意,鲜活又生动,就像是在说玩笑话。

      但玩笑背后又藏着只有她自己明白的介意。

      ——“你之前也这么做,数学成绩有过一点进步吗”。

      一想到许期这么对她说,她心中就疼。数学成绩让她屡次受挫,让她看上去就像个智障,她害怕就连许期也这样嫌弃她。

      她表面上看着像打闹,烧红的耳根悄悄却暴·露了她的委屈。

      许期被她摇昏了,拉着她的手,“别闹了,光天化日的,撕别人衣服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半晌他睁开眼,望着已经罢休的余可,笑起来,“我没这么想过。真的。兜兜一直很聪明。”

       兜兜是余可的昵称,从小到大许期都是这么喊她的,这次实在是吵的太凶了,彼此都说了好多伤人的话,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归熟悉的称呼了。

      余可听了,眼神怔了怔。

      挺奇怪的,许期一声兜兜,她好像立刻就不那么委屈了。

      她坐回去,心里气已经消了,但还是故意耍着小性子,“一听就知道是敷衍。”

      许期看她良久,然后就相当认真地分析起来,“……我其实一直在想,你这个学习方法可能不太好。你规规矩矩地把答案步骤往卷子上抄一遍,回家就算看懂了,下一次再遇到也不一定会。批注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你没有充分熟悉它,考试还是做不来。”

      余可望向许期,听他这么仔细地反思自己曾经的“教学”,竟酸酸地感动起来,原来那根本不是打击她的话,而是许期在指责他自己。

      她发着愣,听许期继续道,“所以下次我不能让你只是口头说,还得让你背着题目写。初中的数学题其实不难,反复地做好一个题型就能得到很多提升……”

      “今晚吃完火锅回家,我带你一道一道地做,争取把不会的都弄会,老师骂了就骂了,把题弄懂才是王道。”

      余可睁大眼睛:“等等,你说什么?”

      许期,“我带着你一道一道做……”

      余可,“不不不,不是这个。”

      许期了然,又做出大无语的表情,“火锅是吧。”

      余可点了点头,俨然已经是一只仓鼠。

      露出贪吃又惊喜的憨样,也不枉他费了点心思来卖关子。成果很理想,许期很满意,迎着她期待的眼睛,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揭晓答案,“忘了说,我们今天去吃火锅,他们应该已经到那儿了。”

      余可饥饿到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欢呼一声,傻傻地在石阶上跳了两下。

      许期在下面跟着笑起来。

      蹦起来的余可忘了膝盖的伤,他伸手揽住差点摔倒的她。

      “你慢点,小心乐极生悲。”

      余可才顾不了这么多,“那快走吧,快走吧,他们肯定已经开始吃了。”

      许期无论怎样也不放心余可的伤,“我先带你处理一下。”

      余可拗不过他,“前面还有一长段的梯子,我一瘸一拐地爬上去了,火锅店恐怕都散场了。”好像要把之前冷战的债都讨回来似的,她趾高气扬,“我脚受伤了,是你的责任,所以你必须得背我!”

      许期无法理解她的逻辑,“我什么时候让你受伤了?”

      余可胡搅蛮缠:“如果不是你这么长时间不理我,我怎么会自己搬东西摔了跤。”

      “讲讲道理好不好,是你先不理我的。而且自己的书自己搬不是很正常吗。”

      余可故意作他,“之前都是你帮我搬的,谁叫你养成了我的陋习,我改不掉了,就得赖你。”

      许期听着,反而受用地笑了,在她身前蹲下了身,“行,那就赖吧。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赖一辈子了。”

      难得许期愿意,她巴不得。

      余可想象着血旺毛肚炸酥肉恨不得飞到火锅里,她这会又跟个没事人一样,欢天喜地就往许期身上跳去,“来了,歪歪。”

      时刻多日,许期也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被她撞得差点栽下去,夜里响起他清朗的笑声,“你就不能扑轻点。”

      =

      商业街背后有一条烧烤街,每到夜晚,泓城的年轻人们都会约着几个好友一起喝酒吃串。烟火人间,好不惬意。

      余可和许期站在街口等红绿灯,塑料凳子挤到了马路边,划拳喝酒的声音不绝于耳,身侧的烧烤摊火烧得正旺,浓烈的烟气熏到高空里去,幻化成一栋栋充满了油脂香的天上城。

      余可望见烧烤摊前那些大学生模样的俊男美女,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羡慕。

      “好希望早点毕业呀。”这样她也能穿漂亮的小裙裙,尽情地呼朋唤友,享受不用考试的日子了。

      当然,有一点隐秘的心思,就算在心里也不好意思默念,那就是像她表姐曾说的那样——来一场轰轰烈烈、史诗级的爱情。

      许期望着近在咫尺的网红火锅店,那里人来人往,排着长队等待叫号。

      “毕业了就得当打工人了,还是读书好,读书多清闲。”他插着裤兜,“反正我就想这样。”现在很好,什么都不会改变,也不需要改变。

      许期语气带着点不以为意的调侃,火光明灭间,目光挪过去,待红灯变成了绿灯,两岸涌来人群,他才从余可头顶浅浅的小发旋收回来,望向川流不息的主干道。

      穿梭在人潮里,余可拉着许期的衣角,紧紧跟着,“你倒是清闲,我就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许期不喜她弄皱了自己的衣服,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有你在我又几时嚣张过?我这黑眼圈拜谁所赐,兹要是上神您睁着眼,小的我就不能闭眼。”

      梁小宜戏称余可上神,是因为七班同学普遍认为,学习就是一场修行,初三七班一共四十五位同学,便也有四十五位上神。

      不过,大家私以为,在初三七班这片天庭里,真正得道成仙的,只有许期一人。

      但许期称余可上神,就没这么多讲究了,无外乎是在讽刺她“仙人板板”。

      余可反唇相讥,“这位仙友,不可胡说。”

      许期带着她走到了人行道,“没有?那半夜爬我窗户的是谁?”

      余可和许期家都住一楼,半夜余可做不来题,明天交不出作业,总会悄悄地爬上许期卧室窗户,小声地招呼他一句“许大师,我有一题迟迟无法觅得机缘,还请为在下指点迷津呀”。

      许期的床头正对窗户,一睁眼就能看见月光下、窗台边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不明身影,那人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对他直笑,脖子上还拴着一根红色物件——哦,那是她歪到后脑勺的红领巾。

      全世界再找不出如此惊悚场面,也再找不出爬窗技术如此了得的小青梅。这两者不仅横亘了他整个童年,而且预计还会贯穿他接下来整个青春时代。

      许期虽常常回答“这位缘主,此题触及天机,天机不可泄露,还请顺其自然”,但最后仍然会爬起来赐教。

      “我那是知道你怕鬼,故意历练你的胆量,如此才有今日这处变不惊的你啊。”余可仰着下巴骄矜地咧嘴笑。

      许期走进火锅店,霓虹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闻言他回头微眯着眼鄙视她,语气有淡淡的调侃,“我怕鬼鬼未伤我分毫。”

      我不怕人人却让我遍体鳞伤。

      余可脑子里自动就念出了下一句,她差点唱出来,这把她自己逗乐了。

      许期和余可不用排队,各自的爸爸妈妈已经入了席。

      正沿着靠窗的大圆桌挨个地找,就看见前面靠近过道处伸出了一颗脑袋,“快过来,就等你们两个学生娃儿了。”说话的人是许期的父亲,是个文气儒雅的高瘦男人。逆时针数,他的身侧坐着许期妈妈,许期的爷爷奶奶,余可的外公外婆,余可的爸爸妈妈。

      这放在普通家庭,两大家子十个人的聚会,一定得是逢年过节,但放在许期和余可这儿却是日日都在上演的平常事。盖因两家人三代人渊源匪浅,许爷爷和乔爷爷打小认识,后来住在一个大院里。许爸爸许妈妈,余妈妈余爸爸自然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捣蛋小分队。后来房子拆迁,大家合计着又一起搬了家,自许期余可出生起,两家人就是一楼门对门。至于许期的外公外婆和余可的爷爷奶奶,则是住在后面那条街,离得都不远。

      以前相识的老朋友都说,曾经住在大院子平房的大家伙,走着走着就散了,许余两家三代人,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到现在还是邻居,真是上辈子就注定的缘分。

      靠窗一个挺着啤酒肚,手腕上挂一串木珠子的男人递过来一份菜单,“儿子,来看看自己喜欢什么,想吃就点,今天你余爸爸请客。”

      余可的爸爸,江湖人称余大宝,真名余逢生,将菜柜子上的菜单递到许期手里。

      许期接过,“余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宝兄平时在外做钢材生意,三天两头不着家,隔三差五回来冒个泡儿,给全家制定一个大政方针,指着余可鼻子为她上一堂午夜思想道德教育,说你偷懒一时爽,打工火葬场云云,最后等他酒醒了,便唱着“再见了我的老婆女儿我就要远航”不见了踪影。

      大宝兄答:“六点到的机场,飞机晚点了,早在四点就该到的。”

      许期拿着菜单想都不用想地划着,“余爸爸辛苦了,这次多久走?我记得您上次说这次回来要多休息几天的。”

      大宝兄听得心窝子都暖了,几乎要热泪盈眶,抱着许期激动地感慨,“这才该是我亲儿子啊,不像余兜兜就只知道找我要钱。”

      许期在同龄人面前性格称得算冷酷,但在长辈老师面前那可以说叫一个人畜无害小甜甜,外加本人生了一双漂亮又水灵的圆眼,鼻梁高挺流畅,脸部线条柔和,两颊还带点肉,如此他再把眼睛睁得精神些,就算这厮犯了天大的错师长们也只能挥挥手让他下次注意,更遑论他如今句句关心,笑起来眼睛透亮透亮的,里面尤可见小光点一晃一晃。也不怪大宝兄神志不清,多日不见就为了这么个外男拉踩自家小棉袄。

      余可知道这种讨人喜欢的天分她没有,不理大宝兄,支着头跟许期一起看菜单,她刚一把眼睛放过去,许期就招呼了服务员,把菜单拿走上菜了。

      余可眉毛竖起来,“我还没点呢。”

      许期一口气念出菜名:“脑花,腰片,虾饺,带皮黄牛肉。”

      诧异冲淡了余可的愠怒,毕竟这些还都是她喜欢的,但她又想着还缺一样,“还有……”

      “生蚝。”

      余可不由愣了一下,诧异地看许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上生蚝了?”

      生蚝煮火锅很多地方没有,余可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这家店竟然有,而且许期已经帮她点好了。

      许期似乎懒得回答她这么琐碎的问题,“猜的。”

      说着就起身。

      余可拉住他,“你干嘛?”

      许期:“调料。”

      余可:“那你也帮我弄一份,我这里出不去。”

      许期做思考状,流畅地背诵:“两大勺芝麻酱,多香菜和葱,一勺小米椒,半勺盐,一勺咸菜一勺辣椒油,指甲盖大小的腐乳。”

      余可无话可说,“是了。”

      许期比了个OK的手势走了,余可的外婆说她一句,“你都多大了,尽给人家许期添乱,自己去不好啊,让人家跑腿。”

      这许期回来听见,又一次展露出他良善的微笑,“没事的外婆,我顺道而已,店里的地板滑,兜兜这双鞋底有点硬,容易摔着。”

      余可点头,今天被这双鞋折腾得走路格外小心翼翼,不吐不快,“何姐姐,我这双鞋真的很滑,这周我得新买一双。”

      何姐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一条暗红色灯芯绒旗袍,看上去一点不像老年人。

      “你少得意。”

      边上的外公搭腔,“许期迟早把你惯坏。”

      素来搭腔不分轻重的外公此话一出,外婆听了却没有掐他胳膊,只是喜滋滋地喝了一口啤酒,眼角的笑纹折起来。

      余可正在大快朵颐,一口一个大肉丸子。

      许期对外公这话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笑起来,两颗酒窝挂在颊边。

      火锅咕噜噜地冒泡,许期把那些烫好了的腰片放进余可的碗里。

      “再不吃得煮老了,我给你找了个空碗装。”

      余可埋头只顾着吃,“好的。”

      许期说了就做,把煮好的东西都捞出来,做完一切后,他夹了一块毛肚往锅里烫,“我不管你了啊,我饿了。”

      余可啃完了一个鸡翅,看到面前一座菜肴小山,是许期饿着肚子专门为她凉着的。

      她听了这话,外加上肚子被填饱的喜悦,一时感动莫名,“哇,歪歪我爱死你了。”说完就低头苦干,专心做干饭人。

      许期猛然一僵,冒泡翻滚火锅红汤似乎倒进他的心里,胸腔中感到一阵热辣和滚烫。

      对面的大宝哥抽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奇异地看了许期一眼,笑道,“你那毛肚都卷成虾米了,还不捞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儿子也有傻不拉几的一面。”

      许期的妈妈跟着调侃,“害,这孩子红脸了,还不好意思了呢。”

      家长们喝大了,拿着许期轮番地逗,许爸爸也掐着根烟,“就是,男孩子家家的,脸皮这么薄。”

      十五岁的那年的某一个夜晚,烟气翻腾的烧烤场,热闹嘈杂的火锅局,有人塞了满嘴鲜嫩的大刀腰片,有人却被煮老的毛肚嚼酸了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