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泪的传说》林林川

2、一（1）

　　皲裂的大地呼哧呼哧地裂开了成千上万张嘴，困难地喘息着。她的嗓子早已冒烟，虽然她知道她想要浇灭这越来越多如火烧般的热烟，是决不可能的奢望。
　　尘土飞扬，黄沙漫天。
　　大地失去了颜色，万物失去了光彩：不再有绿树红花，干枯的树干和光秃秃的树枝在干风中轻轻地就被折断，树叶也不是这个季节的绿色，而都枯卷着在大地上狂乱地挣扎、飞舞、哀号。
　　也不再有鸟语虫鸣，很多地方甚至都再也看不到人迹。
　　原先生机勃勃的大地上，有生命的物种似乎也都跟着一起进入了枯槁期。

　　女娃苦闷地看着家乡那条养育了祖祖辈辈的大江也慢慢地被沙尘掩埋，最后至于一滴水也没有了，她和哥哥伏羲是坚守家乡到最后的两个人了。
　　因为父母病重，又因为贫苦的他们连个脚力也没有，他们没有办法带年老的父母跟着乡亲们一起迁移到南方去。而后父母去世，他们俩却只得滞留在这里了。
　　每天看着黄沙以飞快的速度掩埋肥沃的家乡土地，实在是他们不能忍受的事情。
　　黄沙飞快地向南推移，荒漠侵占了更多的耕地，吞噬了原本是青山绿水的女娃的家园及其远处的女娃所能目及之处。
　　站在一个沙丘上，女娃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四周茫茫的荒漠，这就是她一直热爱难舍的家园吗？真的不敢相信，不过十几年，她的美丽家园就这么眼睁睁地变成了这般模样啊！
　　一只尾羽很长的小鸟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飞身落到女娃伸出的手掌上。
　　“阿长！阿长！你看到了什么？”
　　“漫天黄沙，大地上几乎没有什么生机了！”阿长的声音也早已少了以前的宛转清脆，只是嘶哑。
　　“人类呢？村庄呢？都像我们这里一样全部被掩埋了吗？”女娃也干涩的道。
　　“连几百里外南方的皇宫都将被要尘土掩埋了，不久也会被尘土掩埋。它将不再辉煌，”阿长的声音不知不觉又尖锐了起来，道，“而只是灰黄了。”
　　“阿长！阿长！……”女娃叹息。
　　“富人们的娱乐已经不能继续下去了，被人皇禁止了，但他们还可以驱使着他们的奴隶去给他们找水，找水来继续吞咽着他们的玉粒金莼——不过，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持续太久的了！”
　　“阿长！”女娃闭了眼，悲天悯人的她早已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穷人们啃的是树皮草根，却也还能使得干裂的嘴唇得到一点滋润……”
　　“阿长！……”女娃叹息的声音道。

　　日复一日，阿长告诉女娃他所看到人世间最悲凉的事情。
　　“女娃！”阿长拍拍翅膀，叹口气道，“人皇将人类聚集在目前水源最丰富的地方了，将所有能找到的水源也聚集在国家水库里，以减少挥发。可是，人类也已经渐渐恐慌了，他们之间的各种争斗将一触即发……”
　　“啊！阿长！”
　　“疾病横行，瘟疫肆虐……”
　　女娃眼神更加忧郁，她不再说话，或者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几大海洋的海水被蒸发得厉害，也下降了一大半了，海滩上到处是那些水族的尸身，比我一路上看到的人类的尸体还要多！”阿长小声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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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女娃惊喜地发现沙漠深处的沙土里深埋着一种草根，竟是含有不少水分。她挖出来，嚼了一根，甘甜而多汁。她赶紧又挖了不少，带回去给伏羲去解渴，他们早就没能找到这样有水分的食物了！干饼早已咽不下去，而伏羲也是越来越虚弱了：他高大的身体已经成了他的累赘。
　　“我们的凤王飞过去了，麒麟王也去人皇那里了。”阿长又飞来告诉她一个消息。
　　“他们去人皇那里做什么？”女娃将草根包好，放进怀里。
　　“凤王和麒麟王希望人类和他们一起想办法，度过难关。”
　　“他们不怕人类会要了他们的命么？”女娃早就经历过阿长差点被邻居们杀死的危机。
　　“不会。人类一直当他们是祥瑞，见了他们会觉得有希望的。不过，这还是无济于事的，人类是最渺小的动物，自私自利的动物，他们能想出什么办法呢？他们只会争斗，让别人去牺牲。”
　　“阿长！”女娃略略歉疚而又带点责备的语气，道。
　　阿长毫不在意，道：“凤王和麒麟王都能承担自己族类的责任，为找水到处奔波，不知道人皇会不会有这样的担当？”
　　“阿长！人皇也会。”女娃沉思地说。
　　“女娃，你太天真了。即使他能有所担当，恐怕也是力量最小的那个。”阿长摇晃着褐色的小脑袋，拍拍翅膀，翅膀上掉下一根羽毛。
　　“阿长！难道你没看到人皇所做的事情吗？”
　　“我看到了，人皇所做的都是饮鸩止渴的事。不过他在位期间，兴修水利这方面也还算有功劳的！只是至今为止，全天下已经是多年干旱，而且这一年多来未能降下一滴水，他再有能耐，也是没有办法的了。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天下所有的水用尽，然后，人类灭绝。”阿长残忍地将人类未来的状况报告道。
　　“不，不会的。我们人类又没有犯什么大错，为什么会导致这样的大旱，为什么会导致灭绝？”
　　“人类贪婪，自私，狡诈，目光短浅，追求功利，骄傲自大，欺凌弱小……即使在这样大旱的情况下，也不忘争斗。虽然人皇也极力调解、制止，但痼疾已久，他又怎能完全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这就是大错，这就是他们的大罪过，这次还连累了我们！”
　　“阿长！那人类要是改了呢？”
　　“短时间内即使改掉了，到时候也还是会重蹈覆辙：人类是没有希望的了！”
　　“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天神如果真的只是痛恨人类的贪欲，为什么还要连累你们呢？”女娃痛心地想了想，道。
　　“这个不知道。女娃，你太热情，太善良，也很坚韧，但就是你一个，也许可以加上伏羲，这还不够的！人类太多的尔虞我诈，实在是数也数不清的，天神总该有所惩戒的。”
　　“不！我看不是这样的。你看，那日神在这样炎夏六月里，并不像以前那样散射他那刺眼灼热的光芒，并不是像以前那样炙烤大地，不是他这个时节该有的情形，而且还总躲在云神身后！云神虽然身子单薄，也不能遮挡这阳光，但她也尽力了，是不是？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说，我看的对吗？”
　　女娃又抬头看着天空，又说：“至少，他们对大地还是有所眷顾的，是不是？你说，我看的对吗？”
　　阿长也抬头看看天空，那白色的云朵布满天空，实在是从未有过的景象，他还真的从未注意到这样的情况，看来女娃到底比他更具有慈悲心的。只是，虽然这种景象已经持续很久了，可为什么云神总不能变成乌云，然后带来降水呢？
　　“难道只是雨神失职了？”阿长一下子惊叫起来。
　　“阿长！”女娃也惊喜地叫起来，道，“你快去告诉你们的凤王，好不好？让他想办法去找雨神。”
　　阿长不说一句话，振翅飞去。
　　女娃焦急地等待着阿长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