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劫》夜阑君。

5、少年游—4

　　少年游—4
　　记忆中有一颗巨大的杏树，叶子浓密而茂盛。
　　有风徐徐吹过，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错落交织的枝桠间生出几束明亮的光线，斑斑驳驳的落在树荫下的空地上。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女孩儿和一个男孩儿，他们静静的靠在绿荫下粗壮的树干旁，脸上是青梅竹马的无邪笑容。大树投下的影子将他们周围的世界圈成了一个圈，好像无形之间也把他们圈在了一起。
　　女孩儿接过男孩儿手捧中的杏儿，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他知足的看着她，好像静静的看着她吃着自己摘给她的杏儿，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他的眼神里是深深的迷恋，突然，他郑重的站起身，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他抖了抖方才爬树的时候弄脏的衣摆，然后小手紧紧的握成拳，茶色的眼睛里闪闪烁烁，他看着地上的女孩儿，十分认真的说道：“那果子，我可以为你摘一辈子。”
　　豆蔻初开的年纪。
　　却说出了关于一辈子的誓言。
　　女孩儿咯咯的笑着，她看不见男孩儿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带着轻灵的鸟声，好听的如坠梦境。
　　恍如昨日的回忆，在眼前深深浅浅的倒影着。灵儿静静的站在原地，心像是被撕扯一样的疼。
　　他突然的转变让她措手不及，即便那两个月的了无音信已经让她有所察觉，但是为什么？亲耳听到的时候，心却还是这样难过呢？
　　沁满眼眶的那是什么？喘不过气的感觉那是什么？
　　灵儿紧紧抿着唇，她怕自己心里一遍一遍呐喊的不要说结束，不要结束会忍不住溢出来。她怕自己变成一个纠缠不清的人。
　　可是她不知道她这样倔强的样子看在别人的眼里有多心疼。
　　茶色的眼眸中那悲痛的神色越来越浓郁。
　　他真想走上前去拥住她啊。可是他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对她不公平。于是仅仅是看着她，看着她强忍眼泪的样子，他的心却好像比她更受煎熬。
　　灵儿忍住胸口的疼痛，深深的吸一口气，眼眶中的湿润去了一半。
　　她坚定的看着奚凡的眼睛：“如果那是你的选择，我成全你。”
　　说罢便毅然的转身离去。
　　如果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复。
　　御剑山庄背靠的山上，一座不起眼的庭院内。
　　从敞开的门口踏入，便可看见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路旁种有各种各样的花朵，大有鲜艳欲滴的芍药，华美贵气的牡丹，小有娇小可人的兰花。形貌各异的花朵与院外的绿竹交相辉映，把这个别致的小院子衬托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一只细小的麻雀停留在院墙之上，用喙挠了挠身上的翅羽。
　　院中的石桌旁坐着一位妇人，约莫四十几岁的样子，有少许斑白的头发用一支木钗别上，一身普通妇人的麻布衣裳，质地粗简，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干净整洁。
　　她左手拿着用竹子圈起的锻布，右手执着一枚绣针上下来回的在布上绣着一双比翼鸟。嘴角是安静淡然的笑容。
　　耳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妇人回首，身后是一身白衣的灵儿，她的手上提着一个盛有缎布和针线的篮子。
　　“灵儿，来。”妇人轻唤，声音柔和温暖，令人莫名的安定。
　　灵儿莞尔一笑，坐在妇人的身旁。
　　“知道怎么绣吗？”妇人从篮子中拿出缎布，同样用竹条圈好。
　　“嗯，知道，莲姨教过我啊。”灵儿欢快的答道，她接过被妇人手中的缎布和针线，开始认真的绣起来。
　　“今儿怎么会想到要刺绣呢？”妇人随意的问道。
　　“莲姨不是说过吗，女孩子家的应该会点这样的东西。”灵儿垂首认真于手上的刺着绣。
　　“唔……灵儿你可以不用啊。”
　　“莲姨你蕙质兰心，灵儿也想像你一样嘛。”灵儿抬头一脸微笑的看着妇人嗔道。
　　“你呀，嘴巴总是那么甜。”妇人宠溺的睨了灵儿一眼，继而说道：“对了，奚凡回来了吗？”
　　“嘶！……”
　　一点鲜红缓缓的从灵儿的指尖冒出来。那一针好像扎进了心里，尖锐的疼痛感在心口忽轻忽重的起伏着。
　　莲姨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紧张的拉过灵儿的手，皱着眉头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言罢拾起桌上的帕子，细心的将灵儿的手指包起来。
　　“不碍事的，莲姨，不过是被扎了下。”灵儿微笑，只是那一下很疼而已。
　　“灵儿，你是不是有事蛮着莲姨？”妇人握着灵儿的手温柔的问道。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有心事。“你和奚凡怎么了？“
　　莲姨一下便猜到了灵儿心思。
　　灵儿的眼眶渐渐湿润，乌黑的眸子中尽是伤心的神色。
　　“莲姨，灵儿的心真的好痛。”忍了许久的眼泪好像被一个薄薄的水泡包裹住，只是被无意的触碰便轻易的破裂掉，包裹其中的泪水顿时倾囊而出。
　　莲姨心疼的抱过灵儿，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温柔的说道：“好孩子，发生了什么事？告诉莲姨吧。”
　　肩头是渐渐湿润的温暖，怎么会受伤成这样呢？
　　“凡师兄，他不喜欢灵儿了，他忘了我们曾有多开心，他忘了……”灵儿轻轻的抽噎着，哭得像个孩子。
　　莲姨的眼角也沁出了泪水，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从没受过一丁点儿委屈，所以才会心疼成这样吧。
　　“灵儿乖，别哭。”
　　“你知道吗？莲姨，我们曾经很快乐，那种彼此牵挂，彼此惦念，然后迫切的站在对方面前，一笑一怒都牵肠挂肚的感觉。每一天都很快乐，随时随地都很想念，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我能感觉到他的每个呼吸。”灵儿的声音模糊不清的从莲姨的肩胛处传来。
　　“可是，今天，他却突然跟我说，到此为止吧。”心突然缩紧，灵儿从莲姨的肩膀上抬起头，她咬了下嘴唇：“我努力跟自己说，不要去想了，过去就过去吧，不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伤心费神，我应该像以往一样洒脱，不属于自己了就不要去惦念，可是我没有做到。”
　　“傻孩子，喜欢一个人是不能够控制的啊。”莲姨抚摸着灵儿流着泪痕的面颊。
　　“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啊。”灵儿苦笑着喃喃道。“不喜欢了任由我想又有什么用？”
　　“你确信他已经真的不爱你了吗？”莲姨试探性的问道。他不相信，他知道奚凡对灵儿的感情，怎么会这么容易淡却呢。
　　灵儿苍白着脸，摇了摇头：“已经不用了。”她闭上眼睛，一个根本就不会感受到自己的心意的人，又有什么值得惦念的？既然时间可以让他们相爱，那么一定也可以让她忘却，她会让他从自己的心里彻彻底底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