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和他的爱人》玉堂芙蓉

9、请酒鬼

　　“……今晚可是首次亮相，你可得悠着点，少说话多吃菜……”
　　李玄青将田荣的絮絮叨叨当做耳旁风，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致。
　　田荣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将所有的注意事项唠叨了一遍，又拿出手机让他看今晚宴席嘉宾的照片：“这是今晚最主要的客人，《双侠》的导演周文龙，他可是老牌武侠导演了，香港人，代表作《侠侣》、《镖客》都是一代人的记忆。此人别的没啥，就是特别能喝，今晚这个局估计要倒下一片。这位是他的御用摄影师老K，也是老派人，喝酒一般，不爱说话，但老奸巨猾的，和他打交道要小心。这位呢就是今天的主陪，咱们追鱼的老总燕非，看着挺好说话，但城府很深，你……”
　　“这个是燕非？”李玄青忽然打断他的话。
　　总算有点回应，田荣很高兴：“是啊，就是咱们公司的执行总裁兼二股东，他……”
　　“这么年轻？”李玄青干脆夺过手机，仔细看，“他多大了？”
　　“这个，我也不大记得，三十总有的吧，应该在三十三岁之下，不过三十来岁就有这么大的成就，也算是天之骄子了。”田荣有点酸溜溜地说。
　　“年轻好啊。”李玄青将手机扔回给田荣，“年轻了才好玩儿嘛。”
　　在那一瞬间，田荣有点想歪了，惊恐地望着李玄青。
　　李玄青读懂了他的眼神，却没有辩解，斜睨着他：“今晚你喝酒吗？”
　　田荣叹气：“今天咱们公司除了我，就是燕总和他的助理小曹了。小曹很能喝，但最近刚做了小手术，估计是不成了，燕总是领导，喝不多，这喝酒的重任要落在我的头上。话说，如果我醉了，不能看着你，你可悠着点，别露馅儿了！”
　　李玄青笑了笑：“今晚你不会喝醉。”
　　李玄青教了田荣一个法子，叫做“请酒鬼”。他让田荣买了一瓶上好的白酒，倒在碗里，又在碗中放了一个小纸人，这小纸人没有什么面孔，却在眉心的位置有嫣红一点，不知是血还是朱砂。
　　那小纸人浮在酒上，并不会浸透，也不沉底。然后，田荣按照李玄青的指示，到酒店的后门溜达，口中反复念叨：“美酒在碗，请君痛饮，契约既成，在眉在心。”
　　田荣知道李玄青颇为邪门，但第一次自己操作，以为就是个心理暗示，不会出现什么“神迹”。孰料他刚念完三遍，碗中的小人忽然在水面上站了起来，吓得他险些把碗给扔了。
　　李玄青却说这是成了，酒店附近徘徊的酒鬼，已经接了田荣的这单生意，答应替他喝酒。让其将这小纸人贴在心口：“不过，此约子时为止，届时不论你愿不愿意，都务必将纸人取下，否则后果自负。”
　　田荣觉得此法颇为恐怖，犹豫了半天，还是先把纸人放在了口袋里。
　　两人到了请客的私人会所，追鱼的人都齐了，周文龙和老K还没有到。
　　燕非在李开阳初住院的时候曾经去探过病，这是最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见面，热情地招呼：“开阳来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不错。”李玄青暗暗打量着年轻的老板，露出礼节性笑容，“多谢燕总挂念。”
　　燕非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今晚就见见下部戏的导演，不论如何，都过去了，向前看，好事儿都在后头呢。”你就甭惦记前金主周朗了，乖乖做追鱼的摇钱树。
　　李玄青笑道：“承您吉言。”
　　“哎，开阳，”燕非笑道，“我发现你病了一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旁边的田荣的笑脸立刻僵硬了，刚要说话找补，就听燕非继续说：“怎么这么客气？从前你可不会用您这种称呼啊。”
　　李玄青微微一笑：“劫后余生，重新做人，燕总不喜欢我这么客气嘛？”
　　要说燕非一开始并不觉得眼前的李开阳有什么异常，那句“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是随口调侃，但此刻看见对方的神情，恍然觉得此人的确改变了很多。
　　比如李开阳有才有貌，平日比较高冷，惜字如金，对于燕非这个名誉上的老板，并不看重。但今天的李开阳，进门以来就笑吟吟的，此刻认真而直白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每一句话都特别真诚。燕非也第一次与李开阳对视，对方不愧内娱颜值天花板之一，简直美貌炸裂。
　　燕非有点脸热：“都是一个公司的兄弟，不必这么客气。”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文龙和老K到了，双方寒暄、互相吹捧了一番，才分宾主落座。
　　燕非作为主人，说了一席好听又不显得刻意奉承的开场词，就让服务员倒了酒，笑着对周文龙说：“周导，今天还请务必尝尝瑶光陈酿，这可是我托人从五十年老窖里弄出来的，市面儿上可没得买。”
　　周导本就爱喝，端起杯子一闻一嗅，眉开眼笑：“不错不错，有点意思。”
　　有酒好说话，一轮品尝过后，隔阂渐消，燕非就一一介绍在座的所有人，到李开阳的时候，更是不吝赞美：“周导，这可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非常有上进心，人品也好，演技嘛，我这个外行觉得不错，可是到底怎么样，还得看周导您的调教了。”
　　周文龙眯着眼睛不说话，田荣捅了李玄青一下，后者立刻端起酒杯，笑呵呵地道：“燕总谬赞了，周导可以调教过影帝影后的，我那点演技哪里够看？初次见面，还请周导多多关照。”
　　“客气客气。”周文龙嘴上说着，却不动如山，李玄青知道他摆着架子，心里冷哼一声，一抬手，一玻璃杯高度白酒一饮而尽。
　　周文龙这才笑了，对老K道：“这才是年轻人，有气魄！”
　　大家都笑起来。原来这老酒鬼看第一轮大家喝得客气，不高兴了。如今李玄青带了头，他才觉得心满意足，他一心满意足，气氛立刻就火热起来。
　　不多时，众人高天阔论，交杯换盏，觥筹交错，酒气冲天。那周文龙不亏是酒中饿鬼，一斤白酒下肚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其他的几人，老K满脸通红，田荣晕头转向，李玄青脸色苍白，燕非眼神迷离，不喝酒的小曹已经化身服务员，忙着给各位倒酒，偶尔还要给燕非捧哏。
　　田荣看着周文龙又倒了满满一杯，知道再来一轮自己得瘫倒桌子下面去，于是一咬牙，从口袋里取出小纸人，假装捡筷子，在桌子下面将小纸人贴在胸口。
　　纸人一挨着皮肤，田荣就浑身打了个冷战——仿佛有一团冷气包裹住了他，晕胀的脑袋顿时一清。
　　此刻，桌上的几人已经开始游走着敬酒，周文龙端了一杯酒靠近燕非，田荣看着燕非要倒不倒的样子，心说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时候到了，连忙端着杯子走过去：“周导周导，我们燕总还在打疫苗，不能多喝，这杯我替他了，行不行？”
　　周文龙一挥手：“不行！你算老几？老子就要和燕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