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的世界》羊笔笔羊

17、Chapter 6 宇宙

　　托尼和吉米是最后两个到的，等他们过去，其他人都已经坐在了湖边的小亭里，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午后的天气依旧很冷，带着初冬或者晚秋的寒意，阳光苍白而又刺眼，把不断被风吹皱的湖面照得一片明亮。

　　在亭子里，托尼只扫了一眼就发现，那从平行宇宙——或者死亡之地——回来的那三个人挨着坐在一起。尽管嗡嗡的谈话声没有停止过，但持续不断的水声和风声，让这一切多了种不真实的平静。

　　“等等，我想到一个好的！”克林特说道，对那三人竖起食指问道，“队长最爱吃的冰淇淋口味是什么？”
　　其他人发出不满的嘟哝声和起哄的笑声。
　　幻视有板有眼地回答：“根据历史数据，队长选择疯狂榛子史塔克的概率约为71.5%，杏仁漩涡队长约为19.8%。”
　　“听着有种跟踪狂加偷窥狂的味道。”罗迪抱起胳膊，“还是你只不过继承了J.A.R.V.I.S.的习惯？”
　　“冰淇淋是给小孩子的。”娜塔莎在一旁有点儿轻蔑地说。
　　史塔克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吃光了公共厨房里所有的巧克力供给，我无所不知。”他窃笑着说。
　　娜塔莎眯眼看了看他，说道：“巧克力提供能量。”
　　“还很甜。”克林特接口，并在娜塔莎的死亡射线威胁下泰然自若。

　　托尼觉得自己活脱脱像闯入一幕戏中的外来者，而眼前这一幕无疑令他回想起自己的队伍曾经的和睦与亲密。
　　不过托尼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退缩，所以他很快就在亭子边的一张长凳上坐下了。

　　吉米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坐到那三人旁边去。但最后，他只是从角落里拉了一个蒲团过来，抱膝坐在了托尼脚边。

　　亭子里的众人没谁对他们表示欢迎，只是随意或者漫不经心地点头或者挥手。他们轻松的态度让托尼松了一口气。

　　“所以，关于那个地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史蒂夫说，打断其他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他盯着对面的史塔克，说道，“没有坐标，无法识别星系，也不确定时间。”
　　“那地方就像一个布景，自成一界。”娜塔莎点点头说。
　　与此同时，史塔克保持静默，而他身旁的佩珀·波兹问道：“难道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些吗？既然我们已经反复核实过，他们的过去和我们的一致，他们记忆中的细节能够与我们的吻合，这就说明他们也属于这个世界。”
　　她看了一眼史塔克，迟疑地问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吗？”

　　“我们得确定这不是一个陷阱。”史蒂夫缓慢地说，“排除威胁。”

　　出乎托尼意料的是，吉米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恐怕你没法确定，罗杰斯先生，你也永远无法排除威胁。”他的语气过于冷静，像机器人，让托尼不自在地想起绝境病毒。
　　其他所有人都立刻看向吉米。
　　“瞧瞧，”史塔克扬了扬眉毛，“专家来了。”

　　“平行宇宙是无限的，”吉米说，不去理会史塔克温和的讽刺，“即使你们核对所有能核对的过往历史，都无法完全排除他们来自另一个非常接近的平行宇宙的可能性。如果你们追求的是百分百的确定，恐怕你们只能失望，或自我欺骗。”

　　幻视不赞同地看着吉米，说道：“在这个情境之中，‘无限’只是一个概念。如果我们要解决问题，就必须作出假设。”
　　“设定一个足以被接受的阈值。”史塔克沉吟着说，“我们曾经死去，留下了尸体，但现在，随着我们几个出现在另一个暂时无法解释的宇宙中，我们曾经的尸体失踪了。”
　　娜塔莎接着说：“这可以把巧合的概率降到很低。”

　　“如果这就是你们想接受的，”吉米点点头，“你们就继续这么说服自己吧。”

　　克林特瞅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你听起来这么有把握，何不把你的高见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呢？”
　　“我认为，你们试图证明自己同属一个宇宙这件事是徒劳的。”吉米说，“重要的是，你们失去了这些人，而现在他们回来了，填补了这个空缺。如果这是你们想要的，如果双方的需求都得到了满足，你们大可以放过那些细节。”

　　史塔克翻了个白眼，嘟哝道：“魔鬼都藏在细节里。”

　　“追着这些细节不放没有任何意义。”吉米说，“我们四个已经通过了基因测试，证明我们是人类，而不是什么外星来的会变形的入侵者，这就足够了。”

　　“你第一眼看见那个家伙的时候，”娜塔莎说着下巴朝托尼一扬，“好像立刻就确定他是你认识的托尼·史塔克，即使你身处陌生的宇宙。”
　　“是啊，你又是怎么确定的呢？”克林特接话问道，“是什么特殊的味道？还是直觉？”
　　吉米嘴唇动了动，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确定的呢？”

　　这话隐含的意思令托尼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抱膝而坐的吉米。
　　吉米也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托尼。

　　“好啊，”托尼听到自己说，“你要是真的不确定，至少应该说出来，省的咱俩尴尬。”
　　“我不是……”吉米耸了耸肩，避开托尼的眼神，“我只是不再关心这个问题了，托尼。”

　　托尼不禁怀疑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所以你是说，你才不在乎你跟哪个宇宙的托尼·史塔克……”他咽下更糟糕的话，改口道，“……在一起？”

　　“就算我在乎，我也没法知道问题的答案。”吉米平淡地说，“从我离开自己宇宙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托尼感到一阵熟悉的愤怒涌上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呀，所以我们又要绕回到这个该死的问题上了？我以为早在十年前我们就达成共识了。”

　　“你永远无法确定，托尼。”吉米抬头望着他，眼睑微微震颤，“你没法确定你找到的那个人是你从小认识的人，就像你现在没法确定你面前的我，是你过去十年共同生活的我。”

　　托尼恶狠狠地说道：“我觉得我相当确定，罗杰斯，毕竟再找出第二个跟你一样蠢的家伙来可不容易，哪怕是在多少平行宇宙中也一样。”

　　“你以为我喜欢庸人自扰吗？”吉米反问，声音颤抖，“你以为我愿意质疑自己每天面对的人很可能不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一个？”
　　托尼反诘道：“那你干嘛扯这些狗屎屁话？”
　　“因为那就是事实！”吉米回答，声音猛地拔高，又落回来，“那就是事实，托尼，我去了波士顿，我……”
　　他的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隐忍而痛苦。

　　是啊，波士顿。托尼艰难地从被怒火掌控的大脑中分出一个区域来处理波士顿。
　　“波士顿怎么了？”托尼问，“你去见了你前女友之后到底撞见了什么鬼？”

　　吉米摇摇头，不愿意回答，他抬起手用力搓着脸，低声说道：“别问我了，托尼，就让它过去吧。”
　　“我看不出这是什么能随随便便‘过去’的事情。”托尼说道，双手在大腿上握紧成拳头，“如果你要质疑我的身份，至少该拿出点证据来。”
　　吉米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额头抵在掌心，弓着腰。
　　最后，他问道：“你记得‘辛迪与灵迪’吗？”

　　“什么？”托尼问，一时之间还以为吉米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那家汉堡店，”吉米说，没有抬起头，“在你邀请我搬进查尔斯公寓的那天晚上，我们是在那家汉堡店见的面，你看起来就像在猪窝里住了半年。”他唇边滑过一丝鬼魂般的微笑。
　　托尼嫌弃地点了点头，他说：“是有这么一家汉堡店。”
　　或者披萨店、冰淇淋店，他妈的五星级意大利餐厅，有关系吗？那至少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你确定是‘辛迪与灵迪’吗？”吉米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托尼，“汉堡店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托尼张开嘴想要回答，然后又把嘴闭上。
　　如果那是发生在绝境病毒之后的事情，托尼绝对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地点和名称，但三十年前，托尼所能记得的就是那个年代有多疯狂，他们有多年轻、多愚蠢。
　　搞不好连那些也忘了，他只是以为自己记得。

　　“是啊。”吉米好像也没有指望托尼回答，“所以，我回到了波士顿，跟莉娜见了一面，然后我心想，为什么不去那地方看看呢？”
　　托尼感到一阵荒唐，“然后你看到那地方不再是汉堡店了，改成商场、银行，或者其他什么天煞的新玩意儿了。”他脱口而出，“那又如何？人们管这叫进步，到处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不是发生的事情。”吉米说道，咬字格外用力，“那、那仍是个汉堡店，托尼，看上去和从前一模一样，装潢、门面，甚至连招牌的颜色都一样。就好像、就好像时光在那里停滞了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托尼，眼神中的恐惧逐渐变得纯粹。
　　“但上面的字变成了‘辛西娅和兰登’。”吉米说道，放慢语速，像是在讲什么复杂的事情，但事实上他只是重复了一遍那个愚蠢的名字，“‘辛西娅和兰登’。”

　　托尼张开嘴，想告诉吉米，他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事儿有多可笑——简直是偏执——但也许是吉米的语气，也许是吉米脸上的表情，让托尼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竖了起来。

　　另一个史塔克看了看他俩，说道：“难道不是店老板换掉了之前的名字？公平起见，那毕竟是个可怕的名字。谁会管汉堡店叫‘辛迪与灵迪’呀？”
　　“我问了店长，”吉米摇摇头，说道，“我甚至明确了年份，六六年。这家汉堡店从来就没有换过店长，也没有换过店名。就算他们要换，为什么要换一个如此类似的呢？‘辛迪与灵迪’，‘辛西娅和兰登’，就像双胞胎。”

　　托尼始终闭着嘴，他试图回忆这家汉堡店，但遥远的记忆统统隐藏在迷雾背后。
　　“为什么……”最后，他干巴巴地问吉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吉米摇摇头，说道：“也许你根本不会记得，也许你记得的和我的不一样，然后你会说服我是我记错了，而我……那不重要，托尼，不再重要了。”
　　“我不觉得那不重要。”托尼厉声说。
　　吉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彗星来的那一夜》，”克林特冷不丁地说，“我们该组织一场电影马拉松吗？我觉得我还能想出一两部类似的电影。”
　　托尼和吉米一起转头看着他，后者只是耸了耸肩。
　　“怎么了？”克林特用惯常的那种语调满不在乎地说，“就算你来自终极宇宙，看一部电影也要不了你们的命。”
　　“这是科学，”托尼难以置信地说，“而你打算用那些狗屁科幻电影来解释？”

　　“这真的不重要，而且毫无意义。”吉米打断托尼，“等我们回到我们的宇宙，也许我们会发现那家汉堡店变成了‘吉米和托尼’，或者干脆从来就不存在。就算它和我们记忆中一样，但庞大的宇宙也许还有别的变化，我们也许永远都发现不了。魔鬼都藏在细节里，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托尼抬起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冷冷地说道：“听起来你这么有经验，我能问问，你是什么时候成了专家的吗？”
　　“你告诉我滚得远远的，”吉米说，露出一丝苦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转头就把你的话当成放屁，跑到法庭上去坏你的事吧？”
　　托尼勉强耸了耸肩，他的胸口似乎突然紧缩了，呼吸变得不再顺畅。

　　“我去了很多地方，托尼。”吉米继续说下去，“一个星球接一个星球，一个宇宙接一个宇宙，我走得太远了。”
　　“你就不应该回来。”托尼终于把话说出口，“你就根本他妈的不应该回来。”

　　“然后眼睁睁看着你替我进监狱？”吉米平静地问，“还是说你的计划里甚至都不包括监狱这一条出路？简和我提起了那个仓库，说你也许会孤注一掷。上帝啊，你和你的自毁倾向，托尼，我怎么能够离开？”

　　托尼咬紧牙关，说道：“我可不是那个让自己在大街上被人像狗一样用枪打死的家伙。”

　　“那只是个意外。”吉米摇头说道，“我没有计划用死亡来增添你心灵上的负担，如果你想这样指控我的话，我至少得为自己反驳一下。”

　　“所以你就是这么觉得的？”托尼冷笑着说，“一个负担？”

　　吉米有气无力地问：“我们非得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吗？”

　　“你还有更好的时间和地点？”托尼控制不住语气中的嘲讽，朝亭子里的其他人挥了挥手臂，“至少他们不会把你推上法庭。”

　　史塔克哼笑了一声，托尼瞪了他一眼，后者举起一只手，说道：“好吧，好吧，看起来你们有些私人恩怨。”
　　“算不上恩怨。”托尼镇定地换上一副轻快的语调，“只是意见不合。”
　　“我们搞砸了。”吉米说，看了一眼史塔克，“有人说这是一场内战，复仇者、超级英雄、变种人之间的内战。”
　　史塔克耸了耸肩，说：“听起来不算陌生。”
　　“是啊，”托尼冷漠地说，“听说了你和罗杰斯先生‘闹翻’的事。”
　　“你为什么叫他罗杰斯先生？”史塔克问托尼，“听起来怪讽刺的。”
　　吉米说：“哦，他故意的，他就是在讽刺。”
　　“你爸爸是个混蛋又不是我的错。”托尼嘀咕道。
　　“我爸爸不是个混蛋。”吉米平静地说，但抱着膝盖的手收紧了。
　　托尼把视线放到吉米脸上，说道：“他把盾牌交给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有他的理由。”吉米固执地说。
　　“他给了你个烫手山芋。”托尼说，“就因为他是个该死的社会改良派，曾经穿过那身画着星条旗的紧身衣。他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他……”
　　吉米脸上的表情让托尼住了口，但他胸口翻涌的情绪并未被抚平。

　　在一旁，山姆低低地惊叹了一声，用胳膊肘撞了撞史蒂夫的肋骨。

　　“我理解他。”吉米最后说，“我只是把事情搞砸了。”
　　“每个人都有搞砸的时候。”史蒂夫温和地开口说，“我也一样。”
　　史塔克扬起眉说道：“可不是嘛，伙计。”
　　“我知道发生在你们这里的那场内战，”吉米听上去心烦意乱，他说道，“我们面临的问题并不一样。”
　　娜塔莎这时问道：“你知道？”
　　“是啊。”吉米阴郁地说，“我去过很多宇宙，见过类似的事情。”他瑟缩了一下。
　　史塔克既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屑，问道：“是吗？你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一场意外，一个误会。”吉米说，低着头。

　　“我可没觉得像是误会。”史塔克说，挑衅地看了史蒂夫一眼。后者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得了吧，”史塔克继续对史蒂夫说，“你知道你本来该早点告诉我真相的，你甚至承认了。”

　　“什么真相？”托尼问，皱眉看着对面的自己。

　　“没什么，不过是你当成兄弟的人明知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杀了他的父母，还觉得三缄其口才是上策。我们对彼此大打出手，我打花了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他砸碎了我的弧反应堆。”史塔克耸了耸肩，看着托尼，“听过类似的事吗？”

　　“没有。”托尼撒谎，因为吉米在这里，而他不愿当着吉米提起自己父母的死，“真的，我把吉米当成兄弟，而他最好的朋友显然是我，所以你的这些条件在我这里满足起来有些复杂。”

　　“可不是。”史塔克似乎被逗乐了，“最好的朋友？所以怎么着，你们就像是彭彭和丁满？还是托托和丹丹？”
　　“更像是‘猫狗’，”托尼说，“只除了我不对他过敏，而且也不是连体。”
　　克林特嘟哝道：“你认真的？那差不多是‘猫狗’最大的特点了，伙计。”

　　吉米皱着眉头，像是宣布什么重大消息似的说道：“我把托尼在马里布的别墅炸了。”
　　“怎么，你还觉得挺自豪？”托尼挑眉反问。
　　吉米摇摇头，说：“我很抱歉，托尼。”
　　当然，他看上去不是自豪，更像是想要缩成一团的愧疚的小狗狗。
　　托尼想要把他抱进怀里，揉乱他的头发，告诉他一栋别墅算不了什么，反正他也计划重新装修。

　　但托尼只是把手握成拳头，强调似的说道：“这些都无关紧要。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
　　“是啊。对了，那个伯利克街的魔术师什么时候才能到？”史塔克扭头问其他人，“这不应该是他擅长的领域吗？复生啦，宇宙魔法啦，诸如此类的。”
　　“他来不了了。”布鲁斯说，摇了摇他那巨大的头，“我上一次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进行一场紧急巫师会议之类的东西，现在已经彻底失联了。”
　　“好吧，众所周知，外科医生最难见上一面。”史塔克无奈地摇摇头。

　　就在这时，星期五的声音和托尼脑中的绝境病毒一起响了起来：
　　*目标手提箱已锁定，是否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