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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4 握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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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仍惊讶于梦境的平和——其实也不算太平和,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像这次一样梦到从前的事了。
那是在内战爆发之后,吉米带着其余复仇者开始逃亡,躲避美国军方和神盾局的追捕,留下托尼独自面对一片狼藉。
在头几个月里,托尼差不多气疯了,因为吉米的固执,因为他们的背叛,因为这个该死的世界。
但那时,他还没被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折磨得身心俱疲。
于是,在某个晚上,托尼孤身前往那些逃亡者自己为秘密的安全屋,堵住了当时正在那里休息、疗伤的吉米。
他从新闻上得知,吉米白天带着两个复仇者干预了某地暴动,虽然负伤,但却全身而退。但托尼不是来慰问伤员的,吉米该庆幸他不是带着神盾局行动队一起来的。
在安全屋里,他们两个又大吵了一架,就像闹翻之前那样,只不过这一次更加冷酷。托尼指责吉米失去了理智,让自己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逃犯。而吉米则怒斥托尼终于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投机犯,自甘堕落去和那些肮脏的政客为伍,甚至对罗斯将军都要低声下气。
“你不需要做你父亲做过的每一件事才能成为美国队长!”托尼记得自己这么说过,“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难道打算连他那糟糕的大胡子也打算一起学过来吗?因为我告诉你,吉米,那就是我画下界限的地方了。”
“如果所谓的和平要用你那些肮脏交易来换取的话,那我宁愿选择战争!”吉米的语气极力压抑,但脸早已涨得通红,“别告诉我那是权宜之计,因为那都是狗屁!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难道你没有参与变种人的抓捕行动?难道你没有把你的朋友亲手扔进监狱?如果复仇者中真有叛徒的话,那也是你,安东尼·史塔克局长!”
最后,他们终于还是把争端带到了床上,去那里解决,或者说,他们希望这样能够解决什么。
但当然,问题仍在那里,就像利刃悬在头顶。
这间安全屋狭小、逼仄,空气污浊。唯一的一张床是用木板和弹簧床垫临时搭成的,像垃圾一样堆在屋子角落。
托尼还记得那摇摇欲坠的床板,还有喋喋不休、吱呀作响给他们计数的床垫。
屋外狂风大作,像是随时准备把这座小屋掀翻,夺去他们头顶仅有的遮蔽。
之后,吉米坐起来,屋顶那颗脏兮兮的灯泡发出黯淡的光,幽灵般照在他汗津津的背上。
那些托尼泄愤时留下的印记不消二十分钟就会消退,但他身上还有许多得花更久才能痊愈的伤。
然后吉米哭了起来,他抱着膝盖哭得难以自已,肩膀不断耸起又落下,微微颤抖着。托尼躺在床上,被单堆在腰间,一条胳膊遮在眼睛上,心烦意乱地听着吉米的哭声。
他记得自己有多么不耐烦,有多么希望吉米能够闭上嘴。
哪怕就这一次,像个男人一样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从那个该死的乌托邦里走出来,停止永无止尽的白日梦。
“这样真的值得吗?”吉米哽咽着问,没有回头,没有动作,仿佛是在对自己的膝盖发问。
托尼没有回答,他只是稍稍抬起胳膊,看着吉米的背影。
“哦,甜心。”吉米悲叹着,“对不起,真对不起,我心爱的。”
而托尼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等到天亮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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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一个女人的声音把托尼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是简,岁月不曾亏待于她,即使年华老去,简妮特也依旧风度优雅。
她微笑着说:“小伙子,你该到床上去睡。”
然后汉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哦,别管他,亲爱的。我年轻时不知道在实验室打过多少盹。相信我,他会没事的。”他信誓旦旦地说。
简温柔地把一条毯子塞给托尼,笑容和托尼认识的那个年轻的简几乎没什么两样,她说:“别听汉克胡说八道,他能幸运地活过七十年代,而没有感染疟疾或者任何因疏于打理自己而得的疾病,完全是上帝在照看他。”
“我听见你说的了!”汉克抗议道。
简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好吧,亲爱的!”她回应。
托尼坐了起来,抱着毯子。他的大脑正从梦境中回归现实,记起睡觉前,他正和汉克、简,还有他们的女儿霍普,化身成为浩克教授的布鲁斯·班纳,几个人一起研究量子系统。
人生真是非常奇怪。
“计算结果怎么样了?”托尼问。
汉克回答:“失败了,我已经重新调整了参数。”
“是啊。”托尼将肘部架在膝盖上,垂下头,双手伸进头发里轻轻拉扯着,“就猜到会是这样。”
“我们需要更多的已知量。”布鲁斯平静地说,“不然就是大海捞针,也许花上个一千年也不会有结果。”
霍普正俯身在控制台前监控数据,这时抬起头来。这个年轻女孩有着一头黑发,样子干净利落。
“这很困难,两头的数值都需要固定,碰对的概率可能只有百万分之一。”她说,“而且我们什么也没有,无法追踪、无法搜索……”
托尼插口说道:“我们需要一个锚。”他突然抬起头来。
“锚?”布鲁斯问,其他人也看着托尼。
“是的,锚。”托尼说,右手在空中比划着。他振作精神从小沙发上站起来,脑海中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正缓缓落定。
而托尼足够有经验,知道这时候要心平气和、镇定自若地梳理思路。因此他一边舒展着酸痛的四肢,一边踱起步来。
“我们不是在大海捞针,不,这可不是乡村集会上那种骗人的幸运大轮盘,先生们、女士们,这是量子物理。”托尼说道,又像是自言自语。
“量子物理又怎样?”汉克从控制台前离开,朝托尼走来,两手插在口袋里,“我研究了一辈子,深入微观宇宙,探索量子世界。我从没想过自己开启的是通往多元宇宙的大门,但现在,多元宇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想想吧,为什么他们会在那个地方?”托尼问,“尸体消失了,不是吗?但假如,我是说假如,有某种力量复活了他们,为什么他们不出现在尸体原来的位置?他们该死的又去了哪里?”
布鲁斯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当我们用无限手套把宇宙的另一半带回来时,他们都出现在了当初自己消失的位置上。这次显然情况不同。”
简摇头说道:“我们对复活这件事一无所知,任何推断都会是无根据的瞎猜。”
“我们真的一无所知吗?”托尼反问。
布鲁斯歪了歪头,说道:“你看起来像是知道什么。”
“我们都知道,只是你们不去思考。”托尼说,“他们生前都和宇宙级的能量体有过接触,我说的对吗?”
“无限宝石。”布鲁斯点点头,“是啊,是这样。”
“我不知道无限宝石是什么,”托尼说,“但吉米曾经和一种叫做宇宙魔方的东西有过近距离接触,那东西释放伽马射线,蕴含着庞大的未知能量。”
“无限宝石之一,空间宝石,就在宇宙魔方中。”布鲁斯说。
托尼问:“如果我们把伽马射线作为已知量呢?”
“大胆的假设。”霍普说,摇摇头,“你没法确保这是正确的选择,万一你错了呢?”
托尼摊开手,“安全机制!”他说,“如果那一头是我,另一个我,也许我们能创造出一套互通的认证方法,双重保险。”
“即便如此,你准备如何构造方程?”汉克反问,“更重要的是,你准备如何建立求解模型?”
托尼已经大步走到了控制台前,开始在上面飞快地输入代码。
“关于这个,”他说,“我已经有主意了。”
简站在她身后,看着一行行跳出的指令,看着那些新建立起的函数以及待输入的参数。
“你需要考虑错位,”她喃喃地说,“多维错位,找出转换方式,把多余的变量固定下来。”
托尼无声地点点头。
“耶稣在上,你怎么不早这么做?”汉克眯眼看着屏幕上一点一点跳出来的成果,说道,“这至少能让我们少走一半的弯路。”
“因为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托尼头也不抬地说。
“在梦里想到的?”布鲁斯笑着问,“就像凯库勒梦到苯环一样?”
托尼笑了一声,“科学应该是美丽的,”他说,“如果过程复杂又让人头疼,那就只能说明我们太蠢,找不到最佳的路径。”
简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耸了耸肩,后者抱起双臂哼了一声。
很快,他们就在星期五的辅助之下提取出了模型,此刻正在渲染。
然而,一阵脚步声让这些科学狂人们从暂时的惊叹和喜悦中回过神来,一起朝门口看去。
那是史蒂夫,带着一位金发女士,罗迪跟在最后面。
“哦,我的上帝。”一见到托尼,这位女士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的声音介于心碎和惊叹之间,然后用手轻轻捂住了嘴巴,“哦,上帝。”
佩珀,佩珀。
托尼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感到一阵措手不及。
他有多久没见过佩珀了?不是眼前这一位,而是他的佩珀。
唉,也许从接受神盾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托尼把整个史塔克企业扔给了佩珀,后者任劳任怨地替他扛下了一切。但他呢?他甚至连电话都不想打一个,也绝不踏入佩珀的办公室一步。
“事情怎么样了?”史蒂夫问他们。
星期五回答:“数据正在处理当中,预计完成时间,二十七分四十八秒。早上好,罗杰斯队长。”
“早上好,星期五。”史蒂夫礼貌地回答。
托尼仍在原地背着手,而佩珀也仍注视着他,他只好伸出一只手在身侧一摆,像是个尴尬的“你好”挂在半空。
“你们能把他们带回来吗?”佩珀问,褐色的眼珠蒙着泪,一转不转地盯着托尼,“可以吗?”
罗迪伸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而托尼则扫了一眼处理当中的模型数据,说道:“我会尽力的。”
“谢谢。”佩珀轻声说。
托尼耸了耸肩,装作不在意地回答:“反正我也给困在这儿了。这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方法,有益大脑健康。我是说,我的脑子早就坏掉了,但它还是乐意多转一转的。”
佩珀点点头,露出苍白的笑容。“我想没多少人会认为你的脑子有半点问题的。”她说,翻了翻眼睛,“他们毕竟不认识你。”
托尼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而佩珀终究是他一生的朋友,他们就像了解自己的掌纹一样了解彼此。
“我知道,这是最棒的。”托尼说着随手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支笔摆弄着,发现自己有点怀念螺丝刀在手中的分量,“这就像某种失控的引擎,我是说我的脑子。有时候我都想给它按上个辔头,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会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他妈的月球上了。”
这时,星期五的声音打断了托尼和佩珀的交谈,她冷不丁地宣布:“模型渲染完毕,模型成功建立。”
顿时,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向控制台。
在那上方的大屏幕里,浅蓝色的模型缓缓旋转着,犹如一双挨得很近的眼睛,向众人回以惊愕的目光。
“稳住。”托尼立刻朝控制台小跑过去,直接跳过了茶几,“我以为至少还得计算十多分钟呢,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你抄了哪里的近道?让我看看,这里,把这几个粒子的特性调出来给我。别耍滑头。好,很好。”
短短几秒钟内,他已经陷入了数字世界。绝境病毒加入了星期五的行列,将庞大的模拟结果有条不紊地导入他的大脑,高速做着验算。
在遥远的地方,布鲁斯说道:“我们真的可以试一试,这模拟结果比预期的好很多。”
“还有几个点不确定。”汉克说,“这个偏差仍旧让人担心,我们谈论的是百万分之一的宇宙侥幸,要是最后通道指向了错误目标,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托尼眨了眨眼睛,数字界面在眼睛后方消失,他说道:“哦,别担心,亲爱的汉克,我想大家都清楚这个风险了,”他看了眼史蒂夫,“至少那边那位本杰明先生表示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人类的自负本来就没有尽头。”
“如果我们要做,就要最大限度确保安全。”史蒂夫说,也看着托尼,“你有多少把握?”
“是不搞错目的地的把握,还是我们要救的是人不是鬼的把握?”托尼反问。
霍普回答了史蒂夫的问题,她说:“他写了一套握手算法,如果对接成功,对面的人一定会是托尼·史塔克。”
“是啊,”托尼说,“祈祷你们最好不要碰上托尼·史塔克是个超级大反派的宇宙吧。老实说,要是我想当超级反派,一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最酷的那个。”
“而你成为超级反派之后准备做什么呢,准确来说?”布鲁斯似乎只是觉得有趣。
托尼故作沉吟,说道:“我大概会消灭全世界的麦麸。”
然后他想到,如果吉米在的话,这就是他故意哆嗦一下的时刻了。
托尼收起了玩笑的心情,走到了控制台前。
“先生们,女士们,睁大你们的眼睛吧,”他说,“接下来我们要迎接的,不是奇迹,就是地狱。”
然后托尼按下按钮,启动了量子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