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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入安州城(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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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馆包扎好伤口,见崇珣额角已经开始冒虚汗了。
老大夫一再叮嘱,公子身子本就虚弱,加之胃疾发作,万万不可受凉。
齐蔚瞅了那张暖玉一般的脸上贴着的纱布,一声令下,一行人直奔几条街外的仙客居。
仙客居是北城最大的酒楼,足有四层高,站在顶楼雅间外的阳台上,仿佛伸手可触日月。
饭时已过,酒楼大堂零星坐着几位客人,异常安静。
因为来仙客居的多半都是有些身份的客人,所以这里跟普通酒楼里的喧嚣不同,客人们交谈声音都刻意压低过。
春困秋乏,小二倚在门边打瞌睡,忽然门前就停下了一队人马。
小二在迷迷糊糊中看到几只马蹄子,立刻撑开眼皮,见到来人时,猛地直起身子,“咚”的一声撞到了头。
“六殿下?”小二震惊,几乎是嚎出来的,“小人见过六殿下,六殿下里面请啊!”
他自然是认得六皇子齐蔚的。
这些年暮国四海升平,齐蔚作为武将,日子一直安逸着,一刻也闲不住的他闷的发慌,整天在安州城里晃来晃去,恨不得连泼皮打架都要插上一手,很多百姓都有幸目睹过他的真容。
掌柜一听动静,赶忙转出柜台迎上前,恨不得一躬到地:“六殿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可不是蓬荜生辉么?
北城不算繁华,住的都是平头百姓和一些朝廷小官,这酒楼就算再大,跟南城那些贵胄云集的地方也是比不了的。
像齐蔚这样的身份,莫说他府里的厨子比外边不知强多少,就算要下馆子,也不会特意跑到北城来。
齐蔚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脸色沉郁的像是六月天里积起的雷云,让那些想过来见礼混脸熟的客人都带上了忌惮,愣是没敢靠近。
他一闪身,让出了身后的崇珣,同时冲掌柜一扬下巴:“雅间。”
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姿态,六殿下身上的倨傲仿佛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不过,他有倨傲的本钱。
掌柜一叠声地答应,忍不住打量了崇珣一眼,眼高于顶的六殿下居然带着一位受了新伤的俊俏公子跑到北城下馆子,若非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大大大贵人,他的好奇心就要压不住了!
齐蔚停住脚步,摆手示意掌柜先带崇珣上去,回头招过邢双:“老邢,派人去禀告父皇了吗?”
邢双正呕着气,他带人追了小半个安州城,什么也没追上,担心歹人调虎离山,没追太久就回到了齐蔚身边。
“回殿下,派去了。”
“嘱咐他委婉着说了?”
“保证委婉!”
“好,你带兄弟们在大堂,开饭!”
“哎!”邢双答应一声,“殿下,府衙已经发了悬赏,等吃过饭,末将继续带兄弟们去找人。”
一番折腾过后,齐蔚已然恢复理智:“不用找了,早跑了,找人的事就暂时交给府衙去办,随他们折腾吧!那刺客箭法奇准,不似一般宵小,这事肯定不简单,得追根溯源。”
邢双似懂非懂点点头,反正六殿下说得都对。
齐蔚又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塞给他:“找间成衣铺子,买件厚实的大氅,冬衣也从里到外先要两套,这些钱不够的话回头去府里支。”
“冬衣?”邢双惊讶地望向外头如洗般的湛蓝天空和远处墙头探出来的两枝桂花,目露迷惑。
“给珣公子的。”
“哈?”
邢双更迷惑了。
齐蔚不再多解释,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让他赶紧去。
邢双就听话地走出仙客居,一脸懵。
六殿下对这个壬国质子有多么不屑,别人不知道,他邢双可是知道的,这会儿居然主动要给他买衣服?太阳今天这是打哪边出来?
送走邢双,齐蔚跟护卫们打了个招呼,三两步跑上四层。
房间里布置得十分舒适,满墙的名人字画将饭厅装点得异常雅致,墙角的木架上,翡翠花瓶里插着几支新摘的白色茉莉,清新中带着几分高洁。
在临窗的位置,厚厚的地垫上摆着一张矮几,矮几旁两个软垫相对摆放,此时崇珣已经坐到了上面,身体略微蜷缩着,脸上恹恹的。
掌柜抄手站在一旁,他被崇珣冷落了半天,这会儿见了齐蔚反而见到救星似的堆起笑脸:“六殿下,您二位吃点什么?”
齐蔚没回答,眉头微微蹙起,走向大敞着的窗棂,“砰”的一下甩上一扇窗子。
“呃?”掌柜见状连忙把另外几扇窗子也给关上了,背后冒出冷汗,生怕哪处细节惹得六殿下不高兴。
看得出,六殿下是挺不高兴的,但并没有发火,而是朝他勾勾手指。
齐蔚一屁股坐到崇珣对面,看着他的样子有点难受,就转头问掌柜:“有什么好吃的?”
“今日的鱼脍新鲜,给殿下切一盘尝尝?”
齐蔚点头,他挺喜欢这一口的,然而“好”字还没出口,目光在崇珣脸上打了个转,又强咽了回去。
“别的呢?”
掌柜脑袋一转,连忙应道:“厨房里羊肉煮的酥烂,给殿下来个手扒羊肉?”
“带着伤呢,不能吃膻腥。”齐蔚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崇珣,干脆对掌柜吩咐,“这样,给上盅肉粥,要煮的软烂,四张烙饼,油要少放,清蒸鲈鱼,蟹黄豆腐蒸,汤洛绣丸,再随便来个素菜小炒。”
掌柜心想六殿下竟然吃的这么清淡,能长成这么大块头可挺不容易,他二话没说点头应是,刚要去传菜,就又被叫住了。
齐蔚是想起了之前邢双说的话,问:“听说你们这新来了个南方厨子?”
掌柜愣了一下,连忙回:“是,回六殿下,是有这么回事。”
“听说他会做那个什么……什么鸭子?”
“殿下说的是他的拿手菜,蒸花鸭?”
齐蔚像是记忆复苏了,突然就活络起来:“对,对对,再加一道蒸花鸭,肉蒸烂一点!”
闻言,始终萎靡在软垫上,垂着眼睛如一滩死水的崇珣终于撩起眼皮扫了齐蔚一眼,可动作实在太不明显,没人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举动。
蒸花鸭?
崇珣在半真半假的记忆中拼命搜寻,终于想起来,这是他和某人约定的联络暗号。
该不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