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怎么能骗你？》越苓

4、发如雪

　　000的话有理有据。

　　其实简知和陆觉铭都还没有发现的是——
　　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古早风味花市文，它的书名是颇具震撼力的五个大字：肉铺开张了！

　　这意味着，这本书的一切都充满着一种复古的格调，一种原始的解放，一种毁天灭地的张狂。
　　更具体的方面，比如说，剧情。

　　尽管新生代花市文都围绕着主要角色展开，并且或多或少有一条剧情线，但这本具有古早风味的花市文，它是不存在连贯剧情线的！

　　全文的主要内容，都围绕着不可描述情节而展开，时而是主角受与路人攻们的大战，时而是路人受和路人攻们的大战，时而又是炮灰受和炮灰攻一二三四的大战，时而又是主角受与主角攻的大战！
　　这里没有核心角色，没有核心剧情，有的只是无穷无尽，超豪华加长Plus精心炖煮的不可描述。
　　而这本书的“主角攻受”，其实也不过就是在全文中出场频率最高的两个角色罢了。

　　——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先锋性质的实验小说。有时候，古早也是一种超前。

　　——换句话说。主角攻受，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进行大量的不可描述剧情，超过别人的剧情占比，才能成为这本书的主角攻受！

　　所以当陆觉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系统111和系统000同时大惊失色，并在二人脑海中同时开口阻止。

　　当然两个系统的理由各不相同。
　　111纯粹出于职责所在——开玩笑，它可是要让陆觉铭在这里接受劳改，安心当炮灰攻的，怎么可能让陆觉铭有上位的机会。

　　而000则是出于更高尚的理由——
　　开玩笑，就算是炮灰恶毒受也是受，受就要被无数个攻宠爱，怎么能吊死在炮灰攻一棵树上！

　　000，别名，凹右系统。

　　所以000赶快把这本书的设定丢给简知，并恶狠狠地说：“宿主，别答应他！他就是想独占你罢了！千万不要中他的奸计！”
　　简知在脑海中接收到全书信息，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将那些长达二十几个字的标题章节全部消化完，再次被不可描述世界冲击，双眼有一瞬间失神。

　　看在陆觉铭眼里，则是他愣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之后，简知才像反应过来似的，犹豫不定地开口：“可是……”

　　“怎么了，你有什么顾虑吗？”陆觉铭循循善诱。

　　简知鼓起勇气：“可是，你不是和我一样，是万人迷受吗？你能……当主角攻吗？”
　　说完，他忙踮起脚尖，生怕自己说了什么政治不正确的歧视性言论，摆手道：“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是怕你、怕你不习惯……你有、有那个嘛……现在好像对攻的那个要求很高……”

　　他小心翼翼地、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拇指和食指虚虚一捏，留下一厘米的空隙给陆觉铭看。

　　简知满脸担忧和关怀，情真意切。

　　陆觉铭：……

　　糟了，他突然被自己十几分钟前开枪发射的子弹射中了眉心！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过于此。
　　陆觉铭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忍住，千万不能笑。
　　简知看着陆觉铭变幻莫测的表情，憋笑憋到肚子痛。

　　陆觉铭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开口道：“其实……我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日攻文类型的主角，比较小众一点。所以那个……你不用替我担心。”
　　111适时冷笑：“宿主，看不出来你阅读量挺大的。”

　　“啊，”简知恍然大悟状，“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陆觉铭面色自若地点点头，看不出丝毫脸红。
　　111阴阳怪气：“他私下就是什么类型的主受文都来的啊。”

　　简知说：“那……那好，我同意！不过我们怎么才能当主角攻受啊？我们要一直……不可描述吗？”

　　陆觉铭说：“其实可以钻空子。”

　　简知眼神一亮：“比如？”

　　——就在这一瞬间。

　　陆觉铭敏锐地察觉到了简知身上有某种微妙的违和感。
　　他拧了下眉头，再定睛去看简知表情的时候，简知却又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可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简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觉铭，正期待他继续讲下去。

　　陆觉铭忽而抿嘴一笑，唇角上扬。
　　“先不急这个，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他说。

　　然后他看向简知，缓缓后退一步，双手插进裤兜，左脚脚跟微微抬起——是一个随时就能够牵动浑身肌肉进行出击的备战姿态。

　　简知歪着头，好像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发软软垂落，杏仁眼大而明亮温润。

　　——紧接着，是一声非人类生物发出的恐怖咆哮，仿佛爆炸的声波自简知身后迸发！

　　这声音近似轰鸣，伴随着门板碎裂的脆响，飞溅的木刺仿佛子弹般扎向陆觉铭视线中央，与简知的后背。

　　陆觉铭侧身避开，向窗口冲去。
　　简知也在同时闪身，让更多木刺飞向了陆觉铭。

　　两个人又同时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

　　“你怎么不帮我？！”
　　“你怎么不帮我？！”

　　两个声音同步响起。

　　唯一不同的是，简知委屈巴巴，陆觉铭大为震惊。

　　他们说完之后都尴尬地沉默了半秒，然后一起向爆炸的来源看去。

　　一具浑身血色的无头尸体，刚撞破这套间西侧的洗手间大门，摇摇晃晃地朝屋内冲过来！

　　赫然就是宴驰风消失的尸体。

　　这具尸体同时进行着变异，每一微秒，尸体表面都在发生着快速而复杂的变化：
　　一个个巨大的血色脓疱从表皮鼓出，皮肤爆裂成丝线，而当皮肤彻底爆开的时候，脓疱也在急遽增大，最后凝固成肉瘤，无止尽地让尸体不停膨胀、变大，仿佛一个血肉巨人。

　　简知已经跑到了门边，手放在把手上，扭头去看窗边的陆觉铭。

　　陆觉铭已经半坐在窗边，向他并起双指在眉尾和太阳穴间一划，说道：“太可怕了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回头见！”
　　他向窗外挪出两条腿，在简知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便一跃而出！

　　瞬间连个影子都没了。

　　简知张了张嘴：“啊……”

　　真是攻受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歪了歪脖子，回眸去看那具不可名状的血肉无头尸。

　　尸体身上的皮肉仍在持续鼓胀和融解，融化变形的肉块、血管和丝状表皮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从尸体内部发出的那种“咆哮”，其实更近似于它体内的脏器在不间断爆破的的声响。

　　杏仁眼眸中清晰倒映出这只血肉怪物的模样。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机械运转的嗡鸣声极为轻微，轻到甚至只有简知的左耳能够捕捉。

　　可就是这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咔嚓”，让简知眼中陡然爆发出真正的欣喜和愉悦！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微笑热烈又灿烂，连小虎牙都露出来了，完全是蛋彩画中圣母领报时上方天使的笑意，像得知某种十足的惊喜。

　　他用力扭开门，转身出去，再将门重重关上！

　　他冲入走廊之中，一边听着身后那怪物砸门的砰砰声，一边在走廊尽头的一扇落地仪容镜前驻足。

　　000已经被吓到气息微弱了。
　　系统话都说不完整，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喊出：“宿、宿、宿宿宿主……”

　　简知却在风纪镜前认真地照镜子。

　　他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之前好像一直都忘记问了，000，我在这个世界里，用的是我自己的身体，还是你们的数据呀？”

　　000花了很久都没运转回来，在越来越响的“砰砰”声中，哭着说：“……我不知道，宿主……”

　　简知微笑着，将镜子里的少年仔细打量。
　　少年黑发，浅褐色杏仁眼，五官轮廓、身量长短都和他原本的模样一致。

　　只不过……这让他来到这本书里的未知力量，似乎对他做了某种“伪装”呢。

　　简知凑近镜子，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头发。

　　他低头盯着掌心的这根发丝。
　　然后看着它一点一点的，从尖端向根部，逐渐变成雪白。

　　“哈！变回去了！”
　　简知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快活地说。

　　他又看向镜子，手指抓成梳状，将头发从额头向后脑勺，一点点往后梳理。

　　随着他的指尖在发丝间穿过——那些乌黑的光泽尽数褪去，雪色开始覆盖他的每一根发丝，最终蔓延遍布他整头头发。

　　终于，鸦羽黑落尽，变作满头雪银般闪烁着低调光彩的白发，美如流动的纯银。

　　他放下右手，在零星飘落而下的几根发丝间抬起眼帘——

　　双目湛蓝无比，澄澈宛如海钻。

　　这双蓝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仿佛睫毛无意间扎进眼皮般刺痒，他伸出手指，按住左眼的瞳孔中央。

　　随着指尖接触角膜，虹膜细密的色素纹路间开始亮起盈盈蓝光，像是点亮了蓝色霓虹，亮光开始向眼球内深入，电路般一路亮起——
　　于是整颗眼球间绘制的通路齐齐被唤醒，机械装置在眼球中启动，高度集成的纳米芯片重新被接通，人工视神经向大脑发送信号并收到了大脑回复的指令。

　　叮咚——！

　　“天国之眼”启动成功。

　　简知甜甜一笑，左眼上下轻动，自瞳孔中投射出一个倒金字塔形的蓝色光锥，光锥中是他眼前所见到的各种物体的精细数据，以及一栏状态提示：

　　“天国之眼：运转良好。功率：28%
　　当前副本：未知。未知错误码：Error72834
　　身体机能：优。可应对SSS级极端环境
　　武器携带：无。致命风险增加50%
　　机动装置携带：无。致命风险增加45%

　　为应对未知风险，应至少携带阿波罗之弓。建议：尽快找到阿波罗之弓，或寻求神祇祝福，制作相应替代品。”

　　简知一手托脸，食指轻轻敲打着脸侧，开开心心地说：“000，你们怎么会工作疏漏到，让我把自己的身体也带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