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貔貅小魔头》七品荒唐

38、宿醉

　　顾岸喝了酒，躺在树干间，伸出手指着天边的圆月，喊道：“哪儿有圆满之事，你凭什么这么圆，给本尊下来！”
　　一声酒嗝，顾岸晃悠掉落，却落进了一怀抱中，抬眼看了看，有些失望道：“先生，你来了？”
　　来者正是给顾岸取名的算命先生许常信，他将顾岸放了下来，扶好她才道：“看来，你不希望是我。”
　　“先生，还记得你以前给我算的命吗？”顾岸拿着酒坛，喝了一口道，“你说，我命中有三次劫数，我说我不信命，可是我还是没能救下他们！”
　　七岁时，收养顾岸的僧人圆寂，顾岸为了活下去，辗转间流浪到了一处专门收养孤儿弃子之所。某一天晚上，一群山贼闯进，杀了孤儿所的好心人，被害的还有那几十名孩童，而顾岸只救下了当时年仅五岁的蓝满枫，此后相依为命。这件事成为了顾岸心头难以言说的伤，像阴影一样挥之不去。当她后来找到那伙山贼，凭一人之力，将他们全部斩杀于山头，之后她便开创了貔貅宫，专门收容孤儿弃子，不再让他们受欺负，也不断强大起来，神挡杀人，佛挡杀佛，成了江湖人人喊打喊杀的小魔头。
　　许常信肯定道：“顾宫主，你有心事。”
　　许常信抬头看了眼天边，云雾半遮，晦明不清，对顾岸道：“天凉了，回屋吧，或许你的心事会得到回应。”
　　顾岸晃到房间时，一色昏黄的烛光从窗户透出，只见齐含茳正笔直地坐在桌旁，惊得酒坛从顾岸手里掉落，滚到了齐含茳脚边。
　　“你怎么……”
　　“顾宫主想问齐某怎么进来的？”齐含茳语气似乎有些微怒，“顾宫主可真是好记性。”
　　顾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了，她起初吩咐过宫中之人，除了禁地，苍鸾公子可在貔貅宫随意走动。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顾岸想问的并不是他怎么进来的，而是他都认为她滥杀无辜了，居然没有离开这里。
　　齐含茳没有接她的话，看了眼脚边的酒坛，语气质问：“你喝酒了？”
　　顾岸轻笑一声，走到桌子另一旁，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显得柔和：“苍鸾公子喝过酒吗？”
　　没等他回答，顾岸继续道：“清风明月的苍鸾公子怎么可能喝酒。”
　　齐含茳眉头微蹙，他确实从未碰过酒水一类的事物，须臾派戒规森严，更何况他性格清冷，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十分自律。
　　“美人，喝酒吗？”在他思虑时，顾岸不知什么时候捡起来了地上的酒坛，凑得很近地说。
　　“顾宫主，”齐含茳咬牙道，“请自重。”
　　“我可不重……”顾岸话音渐渐消失，跌进了一个青草香围绕的怀抱里。
　　看着怀中昏醉过去的顾岸，齐含茳两手握紧，不敢乱动，有些紧张又有些怒气：“顾岸！”
　　许久，齐含茳仿佛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无奈地将她横抱到床上。睡着的顾岸，线条柔和，丝毫不像白日的张狂。那脸上的银色面具过于醒目，齐含茳不禁伸出手，刚刚碰到面具的一刹那，脑中突然想起她的一句话：你可想好了，解了我的面具就是我的人了。
　　不由停下了那不自觉的手，摇摇头，他在干什么呢？他的任务只是感化貔貅宫的小魔头，引她走上正途而已，他什么都不应想，也什么都不能想。
　　齐含茳的回忆回到了几月前的须臾派。
　　须臾派，回音室。
　　通善道人：“茳儿，此次下山历练，你还有一个额外的任务。貔貅宫为祸江湖多年，人们怨声载道，现已与其他三派商量，剿灭貔貅宫，惩奸除恶刻不容缓。”
　　齐含茳：“师父，需要徒儿做什么？”
　　通善道人：“貔貅宫之人太过邪恶，不可寻常对待，听闻貔貅宫宫主顾岸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喜好美色。茳儿，你被称为‘苍鸾公子‘，亦是吾派掌门继承人，绝不可辜负众人的赞誉与推崇。”
　　齐含茳：“师父的意思是？”
　　通善道人：“美色惑之，里应外合。”
　　“……”
　　喝醉的顾岸睡得太死，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太阳落山。醒来时，头晕乎不已，大喊了几声，却无一人应她。
　　顾岸感到奇怪，平日喊两声，那满枫丫头便乐呵呵窜进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打开门的一刻，昏黄的落日满目生辉，远处的天空布满了紫红的彩霞，偶有大雁从日头处飞过，好一幕大雁暮归图。
　　糟糕，顾岸拍了拍脑袋，昨晚真是喝太多了，这都太阳下山了，今儿居然没去训练那批孩子，气沉丹田，猛然大喊：“蓝满枫！死哪儿去啦——”
　　一阵风，倏地而过，蓝满枫气喘吁吁跑来：“宫，宫主，属下来了。”
　　顾岸往蓝满枫额头上拍了一掌，喝道：“宫什么宫，你看看什么时辰了，居然不叫醒我，让他们偷懒了一天！”
　　蓝满枫揉着额头，欲言又止。
　　顾岸十分懂她，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宫主，我本来是打算叫醒你的，可是……”蓝满枫脸色居然有些羞赧。
　　顾岸感到莫名其妙：“可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说！”
　　蓝满枫一咬牙道：“宫主，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顾岸无奈：“快说！”
　　蓝满枫语速极快，生怕顾岸听清楚：“宫主，我早上本来准备叫醒你，可是刚一敲门，齐公子便开门说你昨晚太累了，让我们不要吵你，所以我就没有进来，我想着你应该也不需要我们了，我便撤下了周围的师弟师妹，让他们都不要打扰你们，万一听到什么动静，有损您的声威……”
　　“停，”顾岸清了清耳朵，罗里吧嗦的，算是明白了，“那他呢？”
　　见蓝满枫又是一脸犹豫，顾岸强硬道：“不许犹豫，快说！再这样吞吐不清，罚你扫茅房去！”
　　“他在山顶。”蓝满枫指了指上方。
　　他去山顶做什么？顾岸想着便往山顶去。
　　刚到山顶，便听见一阵阵洪亮的喊声，眼前的景象令顾岸脑子炸成了烟花，她瞪大眼睛看着齐含茳一脸严肃地训练貔貅宫弟子，一招一式，教得十分认真。
　　她悟了，这人怕是有什么毛病吧？！他一堂堂正派之首须臾派的苍鸾公子，居然在指点她这邪魔外道的弟子们，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顾岸闭眼，揉了揉眼睛，睁眼，画面未变。
　　“齐含茳，你在做什么呢？”顾岸没忍住出声。
　　“宫主！”正在训练中的弟子恭敬喊道，声音整齐恢宏。
　　齐含茳道：“马步扎稳，继续练。”
　　众人噤声。顾岸没听错吧，他，他，他居然在命令她貔貅宫的弟子们！
　　顾岸走到他面前，不解道：“齐含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齐含茳纠正了一名弟子的身形，方回答她：“你睡得正浓，没叫醒你。”
　　“我不是问这个。”
　　齐含茳看向她：“蓝姑娘说，这里的弟子都是在傍晚统一习武。”
　　“我问的也不是这个。”
　　齐含茳继续道：“这些弟子都还小，最大也不过十岁，不适合太狠厉的招式。”
　　闻言，顾岸嗤笑一声，敢情他是来度化貔貅宫的弟子们的。
　　“我貔貅宫的弟子学什么，好像不关苍鸾公子的事情。”
　　齐含茳定睛问道：“顾宫主，你为什么收留这么多孤儿？”
　　顾岸笑着回答：“苍鸾公子问得可笑，我不收留，难不成你们正派会收留？”
　　齐含茳被回得噎住，又道：“既然你收留了他们，就该好好照顾。”
　　顾岸反问：“我怎么没好好照顾？”
　　齐含茳道：“你教他们杀人。”
　　顾岸轻呵一声：“既然是我收留的，那我想教什么便教什么。”
　　齐含茳莫名有些生气：“他们都是孤儿，不会渴望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
　　顾岸也气了：“你不是孤儿，你怎知他们心里所想？”
　　齐含茳：“难道你是吗？”
　　顾岸：“我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齐含茳怔住，他从不知顾岸的身世：“你……”
　　“苍鸾公子要想做好事，那就帮我查明我的身世吧，”顾岸脸色又恢复如常，“说不定知道了我的亲生父母，我便收手呢？”
　　齐含茳像是很认真思索了一番，堪堪道：“你说的话，可信？”
　　顾岸态度软了下去，抱着双臂道：“我顾岸从不骗人，若苍鸾公子真能找回我的身世，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
　　“好。”
　　这一声好，被山顶的风灌进了耳朵，又钻进了心里，以至于后来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因为他并没有做到，也骗了顾岸，骗得她好苦，她的决绝也让齐含茳苦了整整五年。
　　顾岸并没有阻止齐含茳帮她训练弟子，不可否认，他教的功法与招式确实比她教得更适合那些孩子，她的功法太过激进，刚硬无比，遇强则强。而齐含茳的怀柔招式，不到几日便俘获了那些孩子们的心，毕竟他们也只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
　　顾岸只是不停在齐含茳耳边唠叨：“你教了他们，以后他们就不会听我的了，瓦解我内部，以后好让我孤军奋战，苍鸾公子这招真绝！”
　　二人同屋不共枕，就这样又平静相处了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