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驸马难追》时一弄

10、公主驾到

　　质子们背地窃窃议论：“公主好像是去找枃四的，还哼着小曲儿，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呢。”

　　“枃四到底给公主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公主对他这么好？”

　　“公主，是这边。”

　　快迷路时，荇儿主动给姬瑶引路，“从这处别院进去，这处别院从前是枃四殿下一个人用的，枃四殿下就住在左边的院子里。”

　　姬瑶停住脚步：“荇儿，本公主没有带你来过这里，你怎么对这里如此熟悉？”

　　荇儿愣了下答：“公主这几日念叨齐三皇子，奴婢也悄悄为公主打听过他的住处，已经摸清了驿馆的布局。”

　　“哦。”姬瑶抬脚进了别院。

　　一个黑色人影正站在别院中央。

　　姬瑶眉头一簇：“黑财狼，你怎么站在这？好像个呆子哦。”

　　枃四脸上笑意一僵，很快绽出更灿烂的笑意，快步走近：“自然是为等候瑶儿你。”

　　“你怎么知道本公主要来？”

　　枃□□流一笑：“我心中感应到了。”

　　“哦那你感应错了。本公主是来看你隔壁的——”

　　抬眼瞧见张御医从正院踱出来的身影。

　　里面住的人不是姜珩吗？张御医是她父皇御用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微臣参见玉璋公主。”

　　“张御医为何会在此处？”

　　“微臣奉陛下之命，来给齐三殿下诊治眼睛。”

　　“诊治眼睛？”

　　“呵——公主有所不知。这齐国质子是个瞎子。”

　　枃四脱口而出，心中对姜珩的厌恶又深了一分。齐三瞎子何德何能，竟使得燕皇派来御用之人给他诊治眼睛。

　　“姜珩真是瞎子？”姬瑶急切地问。

　　情况的确不妙，但还没有到瞎的程度，只不过离瞎也不远了。

　　张御医心中惋惜非常，不出几年及冠，里头那少年定是举世无双的模样，若是一双眼睛瞎掉，未免太可惜了。

　　姬瑶催促：“张御医，你快说啊。”

　　“公主，枃四殿下这话言之尚早。”张御医不能透露得更具体，匆匆告辞去回禀燕皇。

　　姬瑶的脑袋瓜子突然伶俐，言之尚早不就是快要瞎的意思？

　　倘若是个瞎子，往后怎么做她的搭子呢。

　　枃四见机道：“公主，外面寒冷，何不随我进屋去暖暖身子。”

　　姬瑶挺直腰杆：“这姜珩快要瞎了。本公主来都来了，不进去探望一下他这位新来的残疾客人，也不符合我大燕待客之道，还不滚开！”

　　枃四撇了撇嘴，灰溜溜让开一条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越过枃四。

　　“怎么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值守的人也没有？”

　　姬瑶站在阶下，看着紧闭的门抱怨，小手还下意识伸到头上理了理头发。

　　采儿和荇儿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给她整理衣裙。

　　姬瑶伸手拦住准备通禀的寺人，“本公主自己推门进去。”

　　寺人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可是头一个获得他们公主怜悯的质子。

　　小公主可真善良啊。不让通禀，是顾虑到这个眼瞎的质子行路不便。

　　殊不知，姬瑶只是单纯地喜欢那种突袭的感觉。她提起裙子，昂首挺胸地迈上台阶。

　　不成想，台阶上结了一层冰，姬瑶脚底哧溜一滑，幸亏采儿眼疾手快，捉了她一把，她两个手掌压在地面，差一点就摔了个狗吃屎。

　　“噗……”墙上一群脑袋迅速低下去。

　　采儿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将水倒在门前！”

　　“公主没事吧？”

　　一群人冲上前把姬瑶拉起来。

　　姬瑶摊开疼得发麻的一双小手，看见磨出来不少血丝，小嘴一张：“流血了……啊呜……”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御医到含瑛殿，扶公主回去！”

　　“本公主不回！”姬瑶像只发毛的刺猬，甩开拉住自己的人，嗷嗷直哭，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破口大喊：“姜珩，你还不给本公主滚出来！”

　　那门一下子被人推开，出来个扎着总角的少年：“谁在门口大呼小叫？”

　　语气比公主还嚣张，不是庆一是谁。

　　姬瑶一下子刹住哭嚎声，一滴晶莹的眼泪挂在她下眼睫要落不落的。

　　这娃娃如此目中无人，竟敢对她一个公主大呼小叫，还敢直勾勾盯着她看。简直是岂有此理！

　　庆一望着姬瑶，眨不动眼睛了。

　　凤眼泪痣，梨花面上泪痕阑干，像个脱俗又幼稚的童仙女儿。

　　童仙女儿衣裙火红，裙子和斗篷下摆那雪白的绒毛污了，寺人婢女跪在两旁用帕子卖力擦拭。

　　庆一忽然就明白元夕那日看见的蕲城姑娘们为何都是一样的“凤眼泪痣"了。仿得果然远远不及本尊。

　　“你是……玉璋公主？”

　　“大胆，见了玉璋公主还不跪下行礼？”

　　庆一不懂燕国的礼节，不知道该如何行礼，想到鲁山拜师和拜年时，都是给师父跪下磕头的。两个膝盖往地上一砸，对姬瑶磕了个响头。

　　姬瑶消了些气：“你是姜珩？你不瞎呀？起来吧。”

　　不敢不敢，公子那么好看 ，他何德何能顶替公子。这公主……跟公子一样，眼神不太好使啊。

　　“公主。瞧他这装扮，像是齐三皇子的书童。”采儿提醒。

　　“哦，本公主是说姜珩怎么不瞎，长得跟桃符娃娃似的。姜珩呢？还不叫他出来迎接本公——"

　　“主”字还没说出口，一对漂亮的凤目一眨不眨地望着庆一身后忽然出现的少年。樱桃小口保持着微张的样子，一动不动了。

　　淡淡疏风吹动着少年身上雪白狐裘的毛发，少年的肌肤非常白皙，他往那里一站，就像堆出来的安静雪人。

　　“雪白”少年近前两步，来到“火红”少女面前，微微垂下脑袋：“齐国姜珩，见过玉璋公主。”

　　这个瞎子，好像在哪见过呢。

　　姬瑶亲眼看着他脑后的雾绡随着他低首的举动沿着白皙修长的脖颈飘下来，落在狐裘茸茸毛发上，轻轻拂他的下颚。

　　他痒不痒呢，她心里看得有一点点痒了。

　　他虽然没有岑哥哥高，但是也快和太子哥哥差不多高了。她要仰起头来看，真费劲。

　　姬瑶吞咽了一下干燥的嗓子，故意拔高了嗓音：“姜……姜珩，见了本公主你还不下跪？”

　　“咳咳咳……”采儿附到姬瑶耳边，“公主，姜珩是齐国皇子，还是嫡子中的长子。在齐国的出身，就和咱们太子殿下一样尊贵。他不用对公主您下跪。”

　　“是……是吗？”

　　姬瑶有点不开心了。

　　既然身份尊贵，那他跑来燕国当质子干什么？

　　她才不管呢。既然来了，那就得“入乡随俗”。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必须给她做牛做马！

　　姬瑶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寺人立刻站出来道：“齐三殿下这门前的水是早上故意泼的？害得咱们公主跌了一跤。还不给咱们公主赔罪！”

　　好大一口锅。分明是驿馆的质子们嫉妒公子，故意排挤公子，各种给公子使绊子，天还没亮就差人来泼水。公子又不知道她玉璋公主今日要来。

　　庆一还在腹诽，姜珩已经开口赔罪。

　　昨晚从麓苑回来，姜珩的眼疾忽然加重，一觉醒来无法视物了。

　　只要他一睁开眼，即使透过雾绡迎上光线，眼睛就会刺痛难忍。这也是为什么姬瑶来时房门紧闭的原因。

　　此时正是未时中，屋外光线最强烈的时候。

　　姜珩很想近距离看一看姬瑶的样子。

　　每次那一抹明艳的朱红隔着雾绡闯进他的眼帘，强烈的刺痛感也随之而来，他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

　　姬瑶也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呢。双手掐着小腰，下巴冲他昂起了一个最骄傲的弧度：“姜珩，把你眼上的东西摘下来，本公主要瞧瞧你的样子。”

　　“不可以！我们公子的眼睛见不得光！”

　　“好个不懂规矩的桃符娃娃。你冲本公主大呼小叫的账本公主还没跟你算呢。你最好给本公主闭上嘴巴，否则本公主让人打烂你的嘴。”

　　“你……你这个公主也太……”

　　两名寺人昂首挺胸站出来。

　　“太好看了，玉璋公主连动怒的样子都如此……好，好看。”

　　好看的字眼是从庆一咬紧的牙缝里蹦出来的。

　　明明心里在咆哮，在骂人太霸道，为了公子，他必须要“忍辱负重”。

　　姬瑶心生欢喜。

　　“只要你接着说出十个赞美公主的词，公主就当你说的是真心话，不让他们打你嘴巴了。”荇儿说。

　　庆一眼珠滴溜溜转向姜珩求救，姜珩根本不看他，一截衣袖轻轻拂了下他的后背，暗暗催促。

　　庆一一横心一闭眼，深吸一口气一张嘴：“公主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采儿和荇儿努力憋住了笑。

　　姬瑶并不买账：“只说了一个，还有九个呢？”

　　“公主一开始没说不能重复啊。庆一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这一个词。公主要是觉得十个不够，庆一能不间断地说一百个，公主真好看真好看真……”

　　“闭嘴！”

　　“吵死了！”

　　嘴上凶巴巴喝止庆一，姬瑶的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凤目抬起来瞟向姜珩，小手无聊地把玩起腕上一圈圈金镯子。

　　“只要本公主想，就没有本公主看不了的东西。别说是解一条蒙眼的雾绡，就是扒光姜珩的衣服，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姜珩：“……”

　　庆一：“……”

　　采儿荇儿：“……”

　　什么虎狼之词！

　　墙上君子们：“！””我我我”，“扒我“，”扒我”，“公主扒我“。

　　玉璋公主想要做的事，就没人拦得住她。

　　姬瑶走近姜珩，捉起他的狐裘，用那雪白的绒毛给自己擦手心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