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神动心了吗？》梦南柯Ke

4、吞贼 · 第四章

　　台州的瘟疫虽然还没解决，但万事都有了秩序，州长请求随之爻偶尔去重病之人住的宅院转两圈，但也只是确定治疗没有问题就可以了，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更信赖他们熟悉的本地医生，所以随之爻几乎没有几个亲手接治的病人。
　　这下手又受了伤，大家都尽量不给随之爻安排活儿干，她一下子就变成了闲人。

　　“如果我现在要离开台州的话，你怎么打算？”
　　吃过午饭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随之爻忽然说道，旁边的莫问正昏昏欲睡，听见这话反应了半天，猛地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怎么突然要走？”
　　随之爻没答，只是问她：“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莫问觉得随之爻的“如果”可以不用考虑，她就是想走。既然如此，莫问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和你一起。随大夫是想去哪儿？”
　　这个答案是随之爻想听的，但真从莫问口中说出，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问道：“跟我一起？”
　　莫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随大夫因我的疏忽而受伤，你负伤离开，我不放心。”
　　随之爻半天没说话，莫问侧目看她，小心翼翼又难掩失落地说道：“如果随大夫习惯了一个人，我也不要强求，最多我不出现在你面前，暗中保护你，直到你恢复，或者……”
　　或者出现了能够保护你的人……

　　莫问咽下了后半句，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假设，不打算再说，随之爻也就没问。

　　莫问转移话题，又问了刚刚没得到答案的问题：“随大夫打算去哪儿？”
　　随之爻没有目的地，她来凡间不就是为了找莫问吗，自然是莫问在哪儿她就去哪儿，只是现在这个提议是她提出，那还是得想个地方。
　　“往南走吧。”
　　闲了一上午的随之爻很随意地做出了决定。

　　两人皆轻装上阵，将来到此处临时买的被褥等必需品都捐给了穷苦人家，州长确认两人没有染疫病，为了感谢随之爻，还给了些银票，又给了两匹训练有素的战马。
　　两人骑着马，出了台州往南走，一路上居然遇到了不少官差在处理路边病死的尸体。
　　中途在茶棚休息时，更是看到官差们拉着一具具尸体前往附近的焚烧处。
　　莫问看得心惊：“我从京城来时，路上不少难民，尸体倒是少有。”
　　她不忍再去看那些尸体，哪怕有草席遮盖，也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

　　随之爻察觉到莫问的情绪，将她空了的茶杯续上。
　　“台州逃出来的人不少，周围的郡县都有疫病发生，只是不如台州那么严重，当地就可以解决，台州州长还让我写了一份治疗疫病的思路和一份药方，可根据个体情况加减里面的药。只是……”
　　“只是如今各地都忙着照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忽略……或者更为准确一点地说，他们都无暇顾及路上的病人，这些人病魔缠身，又挨饿受冻，病死在路上只是早晚的事。”

　　离台州越远，这种事情也就越少。台州的瘟疫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安乐祥和的地方人们依旧如从前般过日子，只是偶尔会有人担心疫病会不会传过来。
　　随之爻发现莫问这人颇有些没心没肺，前几日还在为路上的尸骨伤感不已，这才几天，听见有人担忧疫病还凑到随之爻耳边小声说：“他们简直是庸人自扰，我觉得疫病传不到这儿来，就算来了，我们这么厉害的随大夫就在此处，有什么好怕的？”
　　随之爻无奈，“你呀。”

　　莫问对随之爻总是保持着莫名的崇拜，这这情绪带来的又是信任和骄傲。
　　随之爻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为了那一滴心头血而不择手段地给莫问喂了迷魂汤。

　　旁边桌子的两位大哥刚担忧完疫病，又突然聊起了粟县即将到来的花灯节，只是这内容却逐渐转向了八卦。
　　胡子长得快到胸前的大哥：“那西域来的姑娘果真那么漂亮？那高家的小公子这次是真栽了。”
　　另一个小胡子大哥：“漂亮是漂亮，但两年前百花楼的花魁不也是西域来的，当时吹得天花乱坠，高家小公子不也就新鲜了半个月，就是可怜那小娘子咯。”
　　长胡子大哥：“沾上高家小公子的，有几个不可怜？不过你我什么身份，用不着可怜人家，说不准那些女人乐在其中呢？”
　　说到最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随之爻听到这儿，看了莫问一眼，见对方眼底的怒火像是要化为实质。
　　莫问：“随大夫，听见了吗？”
　　随之爻：“……”
　　莫问蠢蠢欲动：“听那高家小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情况。”
　　莫问以随之爻拦都来不及拦的速度提着刀去了隔壁大哥那一桌，“两位大哥，你们说的高家小公子，是什么人啊？”
　　那两人见莫问来势汹汹，开口说话却不似他们认为的那么凶，带着醉意的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莫问，片刻后哈哈笑了两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看轻，说道：“小娘子打听高家小公子，别有所图吧？”
　　另一人听了这话，与他一同笑了起来。
　　莫问“啪”地一声将长刀放在桌上，另一手握住刀柄，“唰”的一声，利刃出鞘，她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利刃划破空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嗡鸣，坐在莫问右手边的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脖子上又冰又痛……
　　原来是莫问将长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两人的腿有些软，如果不是坐在凳子上，他们这会儿可能就已经坐在地上了。
　　知道自己看走眼遇上了硬茬子，这两人认怂的速度也很快，“女侠饶命啊！是我们哥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吧？”

　　夺命的女侠坐下，问：“我刚刚听见你们说高家小公子，具体是什么事儿？”
　　大哥们对视一眼，长胡子大哥小声猜测：“寻仇的？”
　　小胡子大哥：“有可能。”
　　莫问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吓得大哥们一激灵：“别管我是干嘛的，说说那高公子的事儿，从头到尾，事无巨细。”
　　随之爻走来，按住莫问的手，微微一笑，这才看向了那两人，提起酒壶给他们倒上：“二位别紧张，慢慢说。”
　　莫问收刀坐下，眼尖地看到随之爻倒酒的时候手动了动，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做了什么，后者只是笑了笑，有着莫问之前没见过的俏皮。

　　要说这高家小公子，在粟县可是出了名的纨绔，风流成性不说，还仗着自家的背景欺男霸女，恶事做了不少，几年前闹出人命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也只是几个月而已，再往后越发肆无忌惮，后来也就出了刚刚两人谈到过的百花楼花魁之事。
　　这百花楼花魁自西域而来，本是老板培养好打算献给京城来的大官儿的，结果先被那高家小公子给盯上了，还在宴请大官儿的席上砸场子，后者没了面子，却还是将花魁送到了小公子的私宅，小公子一开始对花魁极好，等新鲜劲儿过去之后翻旧账，说这人本来是要献给大官儿的，转头就把人送到了京城。
　　可这样的行为在大官儿眼里属于侮辱，他一气之下将花魁折磨致死，至于后来的事，外人只是听说高家给了不少好处才让那大官儿不再计较。

　　两人还说了几件高家小公子广为人知的恶事，例如哪家的姑娘不从，他就威逼利诱，后来更是做出伤害了那姑娘家人的事情。又或者是他因为一文人骂他，他就将其软禁，伙同几位好男风的好友一起……
　　说到这儿，那两位大哥的面上满是嫌恶。

　　莫问等他说完，问道：“你对那高家小公子可熟悉？”
　　大哥讪讪一笑：“女侠这不是高看我吗，我哪儿能和那等身份的人熟悉，这些事情都是听来的。这粟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随便找个人打听，说法也都差不多。”
　　既然如此，随之爻和莫问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起身离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未说出口的话。
　　——又一个送死的。

　　高家小公子能猖狂至今，除开权势之外，更重要的是高府高手如云，高家的家主也知道小公子这人欠揍，如果对他的安全不伤心，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这些年听到坊间传言或直接遇到高家小公子欺男霸女之事的人不少，不少侠士觉得自己习武，肩上便有着为民除害的责任，然而他身边的高手太多，皆没能成功。
　　两人因为莫问的态度令人不满，而且其中一人脖子还被划伤，更是没打算去提醒这件事。确认莫问和随之爻都已离开此处，这才笑着继续喝酒，一想到这两个态度不好的年轻女人会有怎样的下场，没忍住比平日多喝了两壶酒。

　　随之爻和莫问离开之后，并没有像那两个人想象中般去高府，而是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高府的事情，你若是有想法，我们再从长计议。”
　　莫问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随大夫是担心我冲动行事吗？您放心，我不会的。”
　　比起高府的事情，莫问更关心别的：“随大夫，您是在他们的酒里下药了吗？”
　　随之爻当时也没躲着莫问，知道她肯定是看见自己的动作了，此时她问起，便点了点头。
　　“什么药啊？”
　　随之爻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莫问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通利”二字。
　　旁边的随大夫慢悠悠地说道：“一些泻药而已。”
　　她看向旁边欲言又止的莫问，又说：“他们不应该如此猜测任何一个被高家公子迫害的女子，更不应该如此猜测你。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打他们一顿，只能用我的方式为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