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明月晓轩

9、第九章

　　尽管在休整期间，帝国军并没有放松警戒，捕捉到将近两百艘战舰脱离艾尔.法西尔的时候，法兰西斯.格罗夫中将召集幕僚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作战会议。
　　“阁下，下官认为这是诱饵。”
　　“少校认为敌军还有大量后继部队吗？”
　　完全漠视同僚鄙睨、嘲笑的眼神，年轻的少校用着一尘不变的冷澈声音继续道：“根据情报判断，敌军可能在策划撤离平民。下官认为，这是撤离平民的诱敌部队。”
　　格罗夫中将认真考虑起这个可能，就在这个时候，索敌员回报：“阁下，发现敌军林奇少将的旗舰。”
　　“全舰队全速前进，追击敌人。”
　　奥贝斯坦还想进言，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他认为这一次格罗夫中将的判断是有道理的，同盟军的少将阁下应该没有高贵到亲自担任诱敌的地步。同时，来自总司令官查尔斯.拉塞尔上将的“全军追击”的命令也抵达了格罗夫的旗舰。
　　“有必要全军去追击区区二白艘舰船吗？”奥贝斯坦这样想，但是，他同样没有对此事做出进言，也许是意识到他的进言不会得到任何重视。
　　“王尔古雷准备出动，全体飞行员就位。”
　　单调的广播响起时，巴尔.冯.奥贝斯坦正走向值班地点，一个快步走在他前面的身影吸引了少校的注意。
　　“西蒙——”
　　声音并不响，但是，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西蒙，你——你要小心。”
　　西蒙.冯.安贝格的笑脸很快映入他那由光电子元件组成的义眼中。
　　“奥贝斯坦，回到奥丁后我要吃拉贝纳特做的菜。”
　　点头。
　　“一个星期？”
　　点头。
　　“带薇罗妮卡一起来。”（薇罗妮卡是西蒙的侄女，也就是里则的女儿）
　　继续点头。
　　西蒙大笑起来：“那么，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五个小时后，格罗夫中将的军队已经把林奇少将带领的军队团团包围，左冲右突一阵后，请求投降的电文传到了军舰上。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后继部队的操作员在雷达屏幕上发现一行光点，因为没有发现一般飞船必备的侦察防御系统，军官以“一定是大规模的陨石群”作为判断，不予处理。
　　帝国军稳定的向同盟军靠近，强袭船已经出动，所有炮口都对准包围圈中可怜的同盟舰船，王尔古雷在四周来回巡逻。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几点白光，这是舰队爆炸时的光芒。
　　在帝国军包围之下，已经宣告投降的自由行星同盟军舰船中有四艘选择了自爆作为结局。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帝国和同盟两军都付出了意料之外的代价，靠近自爆舰船的帝国七艘巡航舰，同盟三艘战舰，以及超过十架的王尔古雷遭受不同程度损伤。其中，防御能力最低的王尔古雷全部消失在宇宙永恒的黑夜里。
　　奥贝斯坦站在屏幕前，默默注视着滚动着的伤亡情况报导，当“西蒙.冯.安贝格”的名字出现时，一向镇定不变的年轻军官全身一颤，抬头望向窗外的宇宙，口中轻轻溢出“西蒙”这个名字……
　　5月22日，10：41，林奇少将以下军官十五人，士兵一万四千人成为了帝国的俘虏。其中，康斯坦丁中校及士兵两千余人，自爆。
　　几个小时后，反过头打算轻松攻陷艾尔.法西尔的帝国军发现，他们的进攻太轻松了，轻松到没有受到任何的反击。半个小时后，陆战队在空无一人的艾尔.法西尔上发回报道。这个时候，帝国军的指挥官才意识到，刚刚显现在屏幕上的“陨石群”其实是撤离的市民，然而，这个时候，撤离部队已经逃出了帝国军的索敌半径。
　　不管指挥官有多么后悔，这样一个事实已经决定。那就是：帝国军艾尔.法西尔解放战役告终。

　　杨威利中尉的旗舰上，不，应该说，整个舰队都笼罩在死一样的寂静中，乘员屏着呼吸看雷达屏幕，帝国军大舰队的光点一点点远去（侦察系统并没有关闭，可以收到来自行星周边侦察卫星传来的信息），紧张的气氛却一点都没有减弱。
　　“连侦察防御系统都没有开启，这个样子可以逃出去吗？”此类疑问在复数的头脑中出现。
　　“如果帝国军追上来怎么办？”一个年轻的下士忍不住这样问。
　　“那就只好举白旗投降喽。”不在乎四周投来的名为震惊的眼光，年轻的中尉下令在旗舰对敌通讯频道中预先输入无条件投降，并请求帝国军以人道主义对待平民的电文。
　　人类的思想中有许多盲区，盲目自信和盲目自卑都是其中的一种。西元时代，电脑日渐普及的时候，面对这种计算速度比人脑不知道快多少倍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人类陷入了对机器的盲目崇拜中。
　　“眼睛可以欺骗你，镜头是不会欺骗你的”摄影技术发明后就有人这样说。
　　事实上，如果机器真的可以代替人类的话，就不会到今天还派年轻的士兵到战场送死。
　　在前方的舰船一定会打开侦察防御系统，这已经成为舰队运作的公理，人类中的大部分习惯于无条件、无思考的接受公理，即使有人提出异议也会遭到冷笑和讽刺“这是常识！”就象他在军官学校时用诡计击败军校中“十年难见之天才”的维德伯那样，因为正面开战是用兵的常识，就固执的认为对方一定要遵守这种常识。如果他的兵力是维德伯的两倍，当然会遵守常识。在情况倒过来的时候，再拘泥于常识就意味着失败。
　　人类漫长的战争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都是靠跳出常识之外的运做而成功的。
　　了解对方，抓住人性的弱点，至之死地而后生，兵者，诡道也。
　　帝国军在只要坚持进攻一天就可以攻陷艾尔.法西尔的情况下停止进攻转而休养，这是严格遵守“基本登陆作战规则”的运作，可见帝国军的指挥官是一个喜欢“规则”胜过事实的人。
　　起飞之前，索敌卫星显示，帝国军几乎全军追逐林奇少将而去。以三千舰船追赶两百舰船，这即表示帝国军的指挥官正迷醉于“全胜”的美酒之中，又可以推测帝国军已经不再相信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没有舰队护航，是不可能撤离平民，这也是常识。
　　古希腊苏格拉底“重的东西落地快，轻的东西落地慢”的公理混淆人们数千年光阴，然而，到了今天，历史还在不断重复自己。
　　满足于沉浸在作为历史学家思考中的杨威利被士兵激动的声音惊醒了。
　　“中尉，中尉……失去信号，已经，已经离开卫星索敌范围。”
　　“准备向全舰广播，已经脱离敌军追踪。”
　　欢呼声淹没了杨威利用平常语气说的话，欢呼之后，一些年轻的士兵大哭起来。
　　宇宙历788年5月22日，12：11，自由行星同盟艾尔.法西尔撤离行动宣告成功。

　　一个在哭泣着的十六岁勤务兵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用力抹一下泪，看到杨威利中尉平静的面容。
　　“我要一杯红茶。”
　　“……是……是的……是的，中尉。”
　　“中士，高少尉在哪里？”
　　“少尉在第三治疗室。”
　　高齐躺在床上听病房外排山倒海的欢呼，苍白的脸上显出了笑容。昨晚他一连中了五枪，幸好都不是要害，但因为耽误了治疗，受伤最重的左腿必须进行截肢。杨在门外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推开门进来时满是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神色。反而是应该被安慰的高齐平淡道：“我已经决定，回去后就办理退役。虽然没满十年不能领退休金，但是，可以领到伤残补贴，还有诸如免费装义肢的优惠政策。没有补贴也不要紧，你知道，我不缺钱花。只是……不知道芙罗娜要不要一个装着一条义腿的丈夫。”
　　“高——已经成功了。”
　　“这样的欢呼——我知道了。我们要成为英雄了啊。”
　　“你可以不退役的。”
　　“杨，这件事情之后……我不想留在有过林奇、康斯坦丁这种人的部队里。”
　　年轻的中尉无可奈何的挠了挠头，也许他并不真心劝对方留下，甚至正羡慕着对方也不一定。
　　杨打开门告退的时候，高齐突然叫住了他。回过头，年轻少尉支起半个身子，唇边带着细细的笑，缓缓道：“杨，从备用宇宙港起飞诱敌的行动，果然比我们原先的计划还要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