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在暗恋》宋栖之

1、第 1 章

　　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期末考试考完，大家回到自己的教室，同桌之间都在叽叽喳喳地互相对答案。

　　班主任给每组分发暑假注意事项，黄晃坐在最后一排，因为腿太长，他不得不翘起桌椅的前脚，保持一个不倒翁的姿势，看着前桌把那张粉红色的纸递过来。

　　高二这栋楼还没有装空调，窗外的暑热源源不断地涌进教室，黄晃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似的，甚至在夏季校服外边还套了件长袖外套。

　　他并不是不怕热，而是他皮肤白，一晒就红，不套个外套，不出五分钟人就烤熟了。

　　“晃！”

　　黄晃的前桌是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生，叫陶锐，因为两人家里住得近，从小就一块儿玩着长大，小初高都在一所学校，高三还偏偏被分到同一个班。

　　他扭头喊了黄晃一声，眼神示意了一下离他两桌开外、正眼巴巴地往这边看的女生，压低声音小声说：“朱琳问今晚她能不能去。”

　　今晚是黄晃的成年生日会。

　　其实明天才是他18岁生日，但因为陶锐的暑假已经被他妈妥妥地安排了一天两小时的英语辅导课，明晚就要开始，明天他肯定来不了，黄晃才把生日会提前到了今晚。

　　原本也没打算邀请很多人，结果订包厢的时候偏偏碰到过去吃饭的班长一行人，这消息顺理成章给扩散了出去。

　　五人小包厢不得不扩大到了二十人的大包厢。

　　其实人多不多无所谓，但是这个朱琳打的什么主意，黄晃太清楚不过。

　　女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黄晃也不好当着全班人的面拒绝，只能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陶锐看到他点头有些意外，等朱琳转过头去，才跟黄晃说悄悄话：“她还真是穷追不舍。”

　　黄晃有些不乐意地皱了皱眉，心里一万个不爽，但表面上一丝不漏，怕女生难堪。

　　班主任絮絮叨叨地唠叨了二十分钟，听到外边躁动的脚步声，终于把大家放了。

　　黄晃刚站起身，朱琳先过来了：“晃哥！我跟你一起走吧！”

　　陶锐一看黄晃的脸要黑，非常识趣地迎了上去，笑着朝朱琳说：“晃哥要先去卫生间一趟，我先带你过去吧！”

　　朱琳有些遗憾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跟陶锐一块儿从教室前门出去了。

　　黄晃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陶锐刚刚发来的消息——

　　【小桃子：我们先过去等你啊】

　　黄晃回了个“好”过去，挎上书包从后门出去，转身往后走。

　　山贤高中是私立学校，外人都说山高的尖子生最幸福，就是因为学校专门为艺术生组建了班级，教室被分在教学楼的顶楼七层，正好跟实验班在同一楼。

　　传说每个学校里颜值最高的一群人基本上都在艺术班，这话不假。

　　他们艺术一班总共四十个人，三十个都是女生，其中二十八个都在学校民间校花排行榜前一百名内。

　　黄晃班级的后门正好就是三十班的前门，他靠在门框上看过去，果然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池屿和秦冼两个人还在讨论刚刚考完的试卷。

　　他还没开口，池屿先注意到了他，两人对视一秒，池屿把手里的卷子塞进书包里，朝秦冼说：“走吧。”

　　秦冼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黄晃，朝他挥挥手：“怎么就你一个？桃子呢？”

　　“他先带人过去了。”黄晃说。

　　“就四个人带谁过去？”秦冼有些疑惑，“带他自己先去？”

　　“……”黄晃不知道怎么解释，无语片刻，才有些心虚地说，“今晚人可能比预想中的多一点。”

　　黄晃订的包厢就在学校附近的餐厅，走路几分钟就到了。等三人推开包厢门，秦冼跟着一起无语了：“你这叫多一点？你这是多了三倍。”

　　靠墙的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大家非常自觉地把中央的位置留给了黄晃，见他进门都招呼他过去坐。

　　黄晃看到池屿找了个门口的位置放书包，他指了指池屿右边的位置，意思是坐这里。

　　他把书包放在位置上，边朝秦冼解释：“出了点小意外。”

　　话才刚刚说完，余光就瞥到池屿左边的空位上坐下了个人。

　　朱琳甚至在来的路上化了个淡淡的妆，她朝池屿笑了笑，随口打招呼：“你们来啦，我可以坐这里吗？”

　　池屿看了眼黄晃，见他没说话，这才点头：“随你。”

　　黄晃能注意到，池屿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女生们的目光，她们的目的太明显，来这里不仅是给不太熟的同班同学过生日，而是来看一眼同班同学的帅哥朋友。

　　没办法，池屿长相太出众，之前又当众说过高中不会早恋的话，女生们不敢有别的想法，只能一饱眼福。

　　但黄晃还是不太爽。

　　不爽的原因很简单，显然有人不太懂得如何保持距离。

　　他心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正郁闷的时候，又看到陶锐一脸吃瓜的表情坐到了朱琳旁边，更是觉得胸口闷得很。

　　秦冼在黄晃旁边坐下，看黄晃郁闷的表情，觉得好笑，朝他说：“寿星，开心点。”

　　他们四人从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算是铁哥儿们。秦冼和池屿成绩好，年年分班都在最好的班。陶锐刚上高二家里就已经安排他出国学音乐，因此这段时间正在苦学英语。

　　黄晃的父母都是音乐剧演员，他从小学舞蹈出身，长得帅跳得好，一路拿奖拿到手软，国内的青少年大奖基本上都拿过了。

　　他高考的志愿也打算走舞蹈这条路，专业分不用担心，文化只需要学个中等水平就足够。

　　原本他的生日会只打算请他们三个过来好好吃一顿，谁知道最后发展成了多人聚会。

　　大家纷纷把礼物送过来，黄晃不得不僵着一张很少会笑的脸，礼貌地一一道谢。

　　饭桌上的话题围绕着暑假展开，一提到这个陶锐就苦着一张脸：“好烦，两个月天天都要补英语，我妈真的好狠。”

　　秦冼在一边搭话：“你省省吧，你还有两个月假期，我跟池屿只有不到一个月。”

　　黄晃刚想说话，朱琳的声音先传了出来：“哇，那你们下周一还是一样要来学校上课？”

　　在高一还没有成立艺术班时，朱琳曾经是池屿和秦冼的同班同学，虽然她没有明面表白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池屿有意思。

　　池屿正给自己倒椰汁，听到朱琳说话，给秦冼递过去一个帮忙的眼神，接着用手肘碰了碰黄晃：“要给你倒吗？”

　　秦冼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上半身往前探了探，接过朱琳的话：“是啊，高二只有七楼要补课，真的惨。”

　　黄晃把杯子给他，见池屿低着头认真给自己倒饮料，心里的郁闷稍微散了散。

　　吃到最后，不知道是谁把话题引到了黄晃身上，纷纷在猜黄晃的分化性别：“晃哥肯定是Alpha啊，这还用想吗？”

　　为了防止由于第二性别引发的歧视和不平等，学校明令禁止学生讨论这个话题，但学生们私下里还是或多或少会打听。

　　黄晃对于自己的第二性征早已有十足的把握。

　　一年前他妈曾经找了个自称是准确率高达99.9%的算命大师来给他算第二性征，他的八字算出来90%的概率是Alpha。

　　因为私念，黄晃还顺道让大师算了下池屿的八字，大师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池屿是Omega的概率高到离谱，起码有95%。

　　黄晃心说这就放心了。

　　“不过我听说以往的艺术班都是Omega比较多，上一届的高三艺术一班好像只有两个Alpha，两个还都是女生。”有人说道。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黄晃打算把谣言掐死在摇篮中，“我一定是Alpha。”

　　大家看着他，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秒钟，很快纷纷附和道：“那当然！晃哥真男人！你不是Alpha天理难容！”

　　生日会散场时，黄晃原本郁闷的心情被一句句的“真男人”一扫而空，抱着一大堆礼物袋子从餐厅出来，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陶锐最八卦，四个人走在路上时他还在偷笑：“小池哥，你知道吗，刚刚走的时候朱琳大受打击，她跟我说她好像坐在一座佛像旁边吃了顿斋饭。”

　　秦冼最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池屿是他们四个人中最标志的乖小孩，考试拿高分，不做出格事，人又有礼貌，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典型的别人家的小孩。

　　对于有好感的女生追，池屿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太伤人的话，就连拒绝都一套用惯的模板，看似绅士，实则冷漠又无情。

　　但黄晃内心却默默地反驳了陶锐的话。

　　明明刚刚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朱琳借夹菜倒饮料的空隙用手背偷偷地碰了池屿的手好几次，虽然每次池屿都很快躲开了，但还是被黄晃注意到了。

　　“是我上次说得还不够明显吗？”池屿也有些不太理解，皱着眉问，“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我？”

　　“……”

　　三人保持了默契的沉默。

　　陶锐受不了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想开点，说不定不是你的问题，是她们的问题。”

　　说完，他还要寻求黄晃的同意：“是吧，晃？”

　　黄晃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因为陶锐的精准打击而心脏隐隐作痛。

　　“对了，你今晚最好是早点睡觉。”作为唯一一个在一个月前已经完成分化的Alpha，秦冼叮嘱他，“不然打游戏打到半夜忽然分化，够你受的。”

　　第二性征的分化一般是在出生日期的当天前后，Alpha的表现为心情烦躁，精神高度亢奋，并且伴随有不明显的暴力倾向。

　　“放心，我回家洗个澡就睡。”黄晃说。

　　四人在小区岔路口分开，进电梯时，黄晃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发作得突然，他猛的抬手扶住了电梯壁，这才没有一下子晕倒在地。

　　黄晃摇了摇脑袋，发现眩晕并没有减轻。随着电梯逐渐升高，他手脚一阵发麻，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

　　这么快就来了吗？

　　客厅里爸妈正坐在一块儿聊天，一见黄晃进门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立马关切地问怎么了。

　　黄晃想说话，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

　　凌晨三点，黄晃在市中心医院的分化隔离室醒来，天花板上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疼。

　　几秒的意识回笼，他看到四周洁白的墙壁，和右手边垂下来的一根输液管，怔住了。

　　他已经分化了吗？

　　黄晃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那里挂着第二性征分化的区分手环。

　　红色的是Alpha，蓝色的是Omega。

　　而他手上的……

　　是明晃晃的蓝色。

　　黄晃以为是自己昏睡太久，出现了幻觉，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放心，甚至把右手腕凑近了，看那根手环上的小字。

　　即使他不记得区分的颜色了，但上边一行打印出来的“Omega分化区分手环”几个字，他不会认错。

　　黄晃躺在病床上，保持着僵硬的动作，静默了整整二十秒钟。

　　随后，他试图闭上眼睛，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再次睁眼，那一抹忧郁的蓝色鲜艳到刺目。

　　“……”

　　黄晃脑袋一歪眼睛一闭，表情比晕倒时还要可怜，嗓子眼里拼命挤出一句——

　　“大师！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