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4》长天夜色

15、015

　　到了下班点，陈父从棉纺厂赶来医院接替田素芝。

　　顶岗手续最快也要一天，杨露暂时还得在田素芝家里住上两天。

　　叮嘱完丈夫，田素芝便带杨露回家安置。

　　第二天一早，俩人收拾好后，就出发去平昌路上的国棉一厂。

　　国棉一厂属于江昌市最红火的国营企业之一，厂里的职工有上千人。

　　正值下班交接点，厂门口人流拥挤，彼此问候招呼，显得热闹嘈杂。

　　田素芝和杨露并肩往厂内走，顺便和杨露介绍了国棉一厂的大致情况。

　　“田素芝？”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田素芝下意识停住脚步，刚要回头，身后冲上来一人，抓住了田素芝的胳膊。

　　“我还当是我眼花看错了呢，你咋来厂里了，你们有志的医药费凑齐了？”杜盼娣目光在田素芝脸上打转，尖锐的大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田素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立刻甩开杜盼娣的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关你啥事？”田素芝毫不客气的回道。

　　杜盼娣被怼了一句，丝毫不恼，反而打量起田素芝身旁的杨露。

　　这姑娘虽然模样标志，可穿衣打扮十分简朴，身上的衣服都洗到发白，扎辫子的头绳也只是简单的红绳，活脱脱一副乡下丫头的打扮。

　　杜盼娣刚悬起的心，顿时就放下了。

　　这么个穷丫头，肯定买不起田素芝的工作岗位，说不准是陈有志见义勇为的对象。

　　杜盼娣越想越觉得可能，要是模样差，能让流氓给缠上？

　　不过好在对方看起来家境不太好，显然不可能替陈有志出医药费。

　　想到这，杜盼娣不由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状似关心道：“素芝啊，你也不要太死心眼，你这工作岗位卖得急，要是不便宜些，谁家一时半会能凑齐那么一大笔钱，少个几十一百的算什么，是钱重要还是有志的身体重要，真是死脑筋，要是耽误了有志的治疗，不说你们两口子要后悔一辈子，就是有志将来能不怪你们？”

　　瞧这话说的，几十一百算什么？

　　国棉一厂车间纺纱工人的工资，一个月也才三十多块钱。

　　那可是三个多月工资，到杜盼娣嘴里，反倒不值一提了。

　　田素芝忍着心里骂人的话，双眼冒火，呛声道：“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只是我家有志的医药费已经有着落了，就不麻烦你替我操这个闲心，反倒是你家红娟，都这么大岁数，也该好好找个婆家，别整天因为那丁点彩礼钱耽误了孩子，反正几十一百的在你杜盼娣眼里算什么，孩子能找个好人家最重要，要是因为这点子彩礼钱耽误了红娟，将来红娟那孩子还不怨恨你耽误了她？”

　　杜盼娣也算是国棉一厂的名人，为人势利又静静计较，喜好管闲事嘴巴还不牢靠。

　　谁都知道她家大女儿因为彩礼太高，一直没谈到合适的婆家。

　　杜盼娣每回在工友面前诉苦，人家看她说的可怜，便给她牵线搭桥，结果还没聊几回，就因为杜盼娣狮子大张口给吓退了。

　　时间长了，人家也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眼看大女儿都快熬成老姑娘，杜盼娣才开始着急，却又舍不得降低彩礼标准，找人牵线，人家也不敢帮忙。

　　这事都快成了国棉一厂的笑话，田素芝平时不喜欢说人是非，可这回杜盼娣实在太过分，她没撕烂对方的嘴，已经是她修养好了。

　　杜盼娣被说的恼羞成怒，恼道：“田素芝！你咋不识好人心呢！”

　　田素芝重哼一声，瞟了她一眼，拉着杨露就走。

　　杜盼娣气的直跺脚，正打算气哼哼的回去，似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悄悄跟在了田素芝的身后。

　　她也不敢靠得太近，一直距离田素芝七八米远，眼看着田素芝和杨露进了办公楼，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直到看见田素芝和杨露进了赵主任的办公室，杜盼娣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外跑去。

　　赵主任管着厂里的人事变动，平时为人处世都很正派。

　　这回陈有志见义勇为受伤，因另一个当事人没有出现，见义勇为的性质不能判定，所以厂里没法给陈有志承担医药费。

　　赵主任对陈有志的情况还是挺同情的，所以见田素芝领着一个陌生姑娘来办理顶岗手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问什么，直接替她办理了手续。

　　“行了，你家里也离不开你，回去照顾孩子吧，后天小杨直接去三车间找你们组长就成。”

　　“谢谢赵主任，你看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素芝捏了捏衣角，心里有些感动。

　　俩人从赵主任办公室出来，田素芝就准备去医院照顾儿子。

　　“小杨，我看你过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你要是有什么想买的，直接去万成市场，你赶在中午前回去就行，中午我回去做饭。”

　　田素芝把家里钥匙给了杨露，接着交代了路线。

　　俩人在国棉一厂门口分手，看着田素芝上了车，杨露才顺着反方向慢慢走着。

　　其实上辈子她在省城待过几个月，只是时间长了，有些地方记忆已经模糊。

　　万成市场离得不远，杨露也就没坐车，等到了地方杨露才明白，说是市场，其实就是个小集市。

　　杨露在市场上逛了一圈，发现卖什么的都有。

　　她找到一个卖中药材的摊子，打算配一副促进骨伤病人愈合的中药汤剂。

　　上辈子她年轻时候受了不少罪，身体处处都是暗疾，后来有了灵泉空间后，便开始有意搜集各种补身体的中药方子。

　　搭配灵泉水熬煮，功效能发挥得更好。

　　杨露蹲在摊前挑着药材，摊主见她是个年轻姑娘，顿时熄了揽客的心思，只当杨露也是那种因为好奇，来随便看看的人。

　　等挑齐了药材，杨露才抬眼问道：“这些一共多少钱？”

　　摊主没想到杨露真的会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打量了杨露好几眼，接着看见杨露挑的十几种药材，顿时露出吃惊的神情。

　　“同志 ，你懂中医？”

　　“不懂，我只是按方抓药而已。”

　　杨露把挑的药材扔过去，让摊主包起来，顺嘴问了一句：“你这些中草药，都是你自己炮制的吗？”

　　摊主一边利落的用牛皮纸包中草药，一边笑着回道：“是啊，祖传的手艺，保证不损失一丁点药性。”

　　听到这话，杨露才仔细打量了摊主一眼。

　　祖传的炮制手艺，说明他家里肯定专门做的这行生意。

　　摊子上生意看上去冷清，摊主却丝毫不在意，应当是有其他出货渠道。

　　杨露心中一动，试探问道：“那你这收新鲜的中草药吗？”

　　“收啊，只要品相好都收。”

　　摊主只当杨露问着好玩儿，还笑着回了她，接着将包好的中草药递过去。

　　“零头给你抹了，一共五块。”

　　价格可真不便宜，辛亏药方上没有什么特别名贵的中药材。

　　付完钱，杨露又找摊主买了一些中药种子。

　　摊主见杨露什么都买一点，不禁看了她好几眼，问道：“同志，你还真打算种中草药啊？我劝你别冲动，这玩意儿没经验的人可种不好，到时候钱都白费了。”

　　杨露利索付钱，接过几大包种子，学着摊主方才话道：“祖传的种中草药手艺，保证种什么灵什么。”

　　摊主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不过他还是叮嘱道：“同志，你一次性别种那么多，要是实在种不活，剩下的种子你再还给我，到时候我给你退钱。”

　　没想到这摊主心肠还挺好。

　　杨露冲摊主点了点头，心里对摊主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

　　买完中药材，杨露又买了个熬中药的陶罐，才搭车回田素芝家。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杨露刚开了门，准备洗陶罐，田素芝紧跟着进了家门。

　　“小杨，你这是？”

　　田素芝看见杨露手里捏着陶罐，下意识问了一句。

　　接着看到桌上堆着几包牛皮纸袋，散发着一股中药材的味道。

　　杨露解释道：“田姨，我们老家有个特别灵的中医老大夫，他有个药方专门管这种骨伤病人，以前有个干农活不小心被打稻机压断了腿，那老大夫给他上了包扎，专门吃这个方子吃好的。”

　　田素芝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希冀，小心的问道：“真的这么灵？”

　　杨露也不能跟田素芝打包票，毕竟只是普通促进骨伤愈合的药方，重点在于她空间里的灵泉水。

　　到时候要真治好了陈有志，人家也拿来吃，结果发现不管用，岂不是坑了别人。

　　杨露斟酌着道：“我也不敢跟田姨说绝对能好，只是我瞧着陈大哥的情况有些不太乐观，才想起这个方子，大夫也说只能听天由命，咱们不如试一试，田姨要是不放心，可以先给医院大夫看一下药方，要是没问题，咱们就给陈大哥喝两幅试试看？”

　　田素芝现在是只要发现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放过，不管能不能成功，总得试了才知道。

　　“小杨，我想试试，要是没用也没事，是有志命不好，可要是试成功了。”

　　田素芝眼圈红了起来，对杨露认真道：“要是成功了，小杨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