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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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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不是什么Alpha抑制剂。
早在分化期刚开始的时候,钟离就对他说过:尽可能不要在分化后立即注射,对腺体有一定的伤害。
他的养父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家里面的所谓抑制剂,也不过是颜色相似的镇定剂。钟离不会让任何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事物出现。
看着仙灵机器人上面写着“抑制剂注射范围为腺体周围、手臂”,而不是当时那少年扎的肩膀,摩拉克斯就反应过来了。
可是反应过来有什么用呢?
自那晚过去之后,已经两天了。
摩拉克斯下床的时候,除了感觉有点饿,没啥不适感。
哦,原来钟离用的镇定剂都得是最好的,是吧。根本没出现课本说的那什么腰酸腿软走不动路,现在钟离如果喊他吃饭,他感觉自己甚至能就这一碟泡菜干掉三碗饭。
一切都很好……个屁。
摩拉克斯推开门,钟离正在小梯上刷油漆呢。
他养父坐在小梯上边,拿着滚轮慢悠悠地推,听见开门动静,头也没回,说:“醒了?饿了的话先吃,东西在锅里。”
这哪儿算一切都好了?
摩拉克斯没应对方的话,四处看了看,一觉醒来原来的家没了,直接搬到了新家去。
青年仰头,看钟离往墙上刷那漆,又想起小时候他在墙上画画,钟离也被迫重新粉刷墙壁。当时他小,又仗着大人的宠爱肆无忌惮,抹了白漆就往钟离脸上擦,到最后俩人都像雪里滚过的大花猫。他不喜欢这个新家,哪怕它崭新,还有一扇特别大的窗,可摩拉克斯觉得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跟钟离一起午睡的沙发,也没有钟离常常放电脑的桌子,也没有两个人公用插线板,然后那些线绕在摩拉克斯脚下,把他绊倒,钟离就唤他要小心啊。
摩拉克斯抿紧嘴,他试图说服自己,搬家也没什么不好。万事万物皆新,房子也比之前的大,钟离先生似乎也很高兴。
“为什么要搬家?”摩拉克斯还是问了。
“那个地点被人知道了,若要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很麻烦吧,索性换了地方。”钟离倒是对此有准备,说了这些。
“那天晚上的人是谁?”
钟离停下动作,回过头,问他:“如果我说,你不能知道,你会责怪我吗?”那双与摩拉克斯相似的金眸没有眨动,梯上坐得有些高,摩拉克斯在那一瞬有些恍惚,觉得那双眼睛会如岩石一样冷硬。
摩拉克斯就摇头。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去责备对方。在青年的心中,钟离是从来不会做错事情的。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他相信,所以他不问。
钟离就没说,继续刷漆。
青年耸耸肩,转身去锅里找食。
嘴里叼着个辣肉窝窝头,他看着男人刷漆,越看越不对:“先生……你这个油漆怎么是透明的?”
低头一看油漆桶,上面啥也没写,像个三无产品。
摩拉克斯猛地一摸自己被针扎过的肩膀,再一念到那晚看见的血,还有被他快要遗忘的一些事情……他狠狠地又咬了一口窝窝头。
“人生可容不得疏忽啊。”当时钟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样说道。
那少年抬头,是那晚说着“好的,钟离大人”,然后给他来上一针的人。
他的记忆戛然而止。
“这不是油漆,”男人回答他的话,“是信息素阻隔液。”钟离使用滚轮,一道又一道,特别笔直。
“信息素阻隔液……是什么?”摩拉克斯茫然道。
“你现在尚未掌握控制自己信息素的方法,嗯……大概是为了让信息素在这个空间里变淡一些。”
“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他又用仙灵机器人找了找,也没找到。
“自然,因为它并不能被出售,是违/禁/品。”说出这个答案的男人,语气淡淡。
“……?”摩拉克斯手里还抓着仙灵机器人,他几分疑惑,几分难以置信,重复道,“违/禁/品?”
“因为它能很好阻隔信息素的散发,很多人都用这个来掩饰贩卖或者调/教Omega的窝/点,”钟离下来把梯子挪了点位置,坐上去接着说,“如果少量涂抹在腺体上,也会把一个人变成无味的Beta,是很多境外人员喜欢做的事情,比如偷/渡。”
很快,钟离补充:“不要尝试涂抹在腺体上,这对腺体的伤害远超于分化期打抑制剂。”
好,看来钟离已经知道了,摩拉克斯已经明白那不是抑制剂,而是镇定剂。
“不不不,”摩拉克斯将嘴里的窝窝头赶紧吃下去,“都说了违禁品,你为什……”
摩拉克斯,你家里应该很有钱吧。他的同学盯着他的饭盒,询问着。
啊?你在说什么怪话。摩拉克斯困惑着。
这是新月轩的火腿吧,我上次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吃过,新月轩宴席级别的火腿是不对外出售的。我不会认错的,这个风味,吃一次就不会忘记。
这段对话以摩拉克斯叉开对方的筷子为结尾。
这么一想,似乎对方的生活一直很坦坦荡荡地摆在自己面前。
像新月轩不对外出售的火腿,像先生自己的属性,也像这个阻隔液。一直都是光明正大搁摩拉克斯面前,甚至天天晃的东西。
可他一直没注意。
这就是他惯来以为的“生活”,好像这些琐碎的小事,就是构建他生活一部分的元素而已。
钟离刷完了,把垃圾堆在门外,等下属来收,然后他去卫生间洗手,顺便换了身衣服。
一切做完了出来了,看见养子还傻愣愣地站在餐桌边上,手里捏着半个窝窝头一直没吃,脸上没啥表情。可是钟离看得出来啊,现在摩拉克斯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怎么了?”男人就凑近问。
摩拉克斯回答说:“我不喜欢新家。”
“为什么呢?”
“感觉以前的东西都没了。”摩拉克斯试探着伸手,搂住钟离。
钟离没躲,也没喊他拿开手,一只手揉揉青年的脑袋,另一只手拿了个盘中的窝窝头先吃着。
“我是真不喜欢新家。”
“嗯。”
“先生,我是真的不喜欢。”
“嗯,我知道。”
摩拉克斯没有哭的习惯,这小孩从小就不喜欢哭。边上的孩子嗷嗷哭,带动整个班的都哭,可他不,摩拉克斯就是不哭,还会板着脸喊别人别哭了。
但现在,小孩长大了,这么大的人了,反而因为这种事情,要哭不哭的样子。
就算眼泪,大概是没有的。长大了,反而学会自己一个人难过,不像以前,会跟在钟离身后,说好大几声“先生我难过,可难过了,先生快跟我说话”。
钟离还是哄他,说:“我带了很多以前的东西回来,没有丢。那边你也可以回去,只要你想。”
摩拉克斯没理他,两三下把手里捏着的窝窝头啃了,有些噎着。
男人就松开这个怀抱,给他端水喝。
摩拉克斯接过水喝,喝水的时候,看见钟离的发辫上沾了几块窝窝头的碎屑,是自己刚刚吃的时候不小心落的。
青年抬手要去把这些碎屑丢了,钟离拦住他,喊他先喝水。
他突然就因为心里边一阵酸胀,开始掉眼泪。
也不是那种嗷嗷哭,就是一眨眼,眼泪就落了几滴,贴着脸滑,没了。
“怎么了?”钟离还是这样问他。
“先生,我不难过,我高兴呢。”摩拉克斯给他摘下碎屑,看着那边钟离打包回来的东西,比如他俩一起午睡的时候用的毯子,一起看电影用的投影机,还有上次旅游的时候,买回来的岩王爷雕像。
确实挺高兴的。
对方的生活一直对自己展开,如此坦坦荡荡,没有任何遮掩。
是因为摩拉克斯早就是钟离生活中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