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总比爱漫长》蒜头橘子

5、聊聊吧

　　之后的日子里他还是常来，只是偶尔敢走进店里，随便点一碗面，静静的吃完再离开。
　　店里只有厨师和服务员两个人和他搭过话。
　　有的时候进来，服务员看到是他，就直接帮忙点好。其余的三个人和他从来没有过交流。
　　因为服务员和厨师不是每天上班，他也只敢在这两人上班的时候过来，店里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他不敢进去。他不知道自己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敢去面对。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久，转眼到了年末。
　　接连熬了一个星期的大夜，陈森也有些日子没来面馆附近。太久没休息的他还是记错了服务员上班的日子，径直走进了店里。
　　吧台里面站着正在算账的李莉，一旁的盈盈整理着筷子。
　　吧台里的女人抬眼看到进门的人，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轻哼着说了句“今天厨师不在，没人会给你做面”。
　　他尴尬的转身想走，背后又传来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熟悉的声音。
　　“别再来了，我们已经很累了。”
　　声音好像没变，但是多了一丝的绝望，语气也像说话的人一样没有了一点生气，冰冷又绝望。
　　陈森顿住了脚步，许久，终于忍不住回头。
　　看着那个瘦弱的人儿，他生涩又胆怯的轻声说道“我们能聊聊吗。”
　　曲盈盈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还是自顾自的收拾着桌子。陈森看着她，苦笑着“对不起。”

　　离开店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雪，今年的初雪来的比平时都早。

　　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也是在下雪的日子。曾经的林远抱着曲盈盈，大声说笑着跑进雪地里翻滚着打闹。那年冬天因为天气恶劣影响了运输生意，两个人天天呆在一起，那是两个人最难忘快乐的日子。

　　曲盈盈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没顾李莉的阻拦跟了出来。
　　一出门，看到飘雪，她无意识的抬手接雪，仰头看着天空密密麻麻掉落下的雪花。
　　眼前的人听到推门声回头望着她。
　　时间仿佛静止，仿佛还是当年的男孩在看着他心爱的女孩。只是女孩瘦弱的身躯和清冷的眼神伴着寒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回到了现实。

　　因为天冷，陈森邀请她上车坐坐，曲盈盈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她还是无法忍受自己能单独和眼前的这个熟悉的仇人共处一室。抬手擦了擦路边花坛上的雪水便坐了下来。
　　陈森下意识的想脱下衣服帮她垫着，可是她却不再像以前一样等着他去照顾。
　　陈森也只好跟着她不远不近的坐在了一边。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雪天的路边，静静地坐了好久。
　　曲盈盈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啊，林远？还是陈森警官？叫我出来不是要陪你静坐的吧。”

　　陈森惊讶于她的平静。以前的曲盈盈是个什么都藏不住的姑娘，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表现出来，不会在心里藏着委屈，也会爱恨分明的对待每一个人。可是现在的她，既没有上来咒骂锤打他，更没有质问他当年的事情，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更是平静的提出了这个无关紧要的，她早就知道了答案的问题。

　　陈森长久的沉默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她感受得到身边的人灼热的目光，也在强烈的压抑着内心的感情，愤怒又或是悲情。
　　“警察应该不难查出我们现在的情况吧。我手里的确还有当年曲家留下的一大笔钱，既然三年前你们没理由收回，现在你也不该再纠缠下去。不缺钱，但我们需要有事做，有理由忙碌起来支撑自己活下去。爸妈最喜欢吃面，一碗热汤面永远是他们半夜忙碌后最想吃的东西，我忘不了。在这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我要永远做好一碗热汤面陪着他们。”
　　这段话说的是那么平静，却又句句刺在两个人的心上。
　　平静的语气还是掩饰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曲盈盈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她不知道该和这个人说些什么，说想他，那是对一家人的背叛；说恨他，那是她不说两个人就该懂得心情，她不需要再去重复…
　　陈森没有勇气再看着旁边的人，他转过头看着车水马龙的公路，也红了眼眶。
　　又是长久的安静。

　　曲盈盈不敢再坐下去，她的自制力早就到了极限。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雪花。
　　“看来你还没准备好要说什么，我也不该跟出来吧，别再见面了，让彼此的生活都少点痛苦吧。”

　　曲盈盈还是曾经的曲盈盈，这句话已明显带了哭腔。
　　她及时的起身回去，因为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恨他，也爱他，她更不忍心毁了他。只能划清界限，来保证两人不再有交集，前尘过往不再被提起。

　　陈森在路边坐到天黑，他本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没想到仅仅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只是想听她亲口的回答。来面馆这么多次，他清楚的看到她身体的虚弱，他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可笑的是这么长时间来终于鼓起的勇气却还是在她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努力的去听清坐在自己左边的她说出的每一句话，为了遮挡眼泪的转头，声音变得更加微弱，那一刻，他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完全无法逾越了。

　　清雪并没有变成大雪，落到地面时已经变成了水珠，他的头发和外套也全都沾湿。
　　面馆早早的关了门，来去匆匆的人们都裹紧了外套，天气预报说今晚会迎来这个冬天的第一轮强降温。

　　曲盈盈大病了一场，像是昨天在外面呆了太久，又像是被心事压垮，症状严重到像是三年前。整个人虚弱无力长时间的昏睡，高烧不退。
　　宋志强辞退了仅有的厨师和服务员，本来因为面馆生意火爆招来的两个人，现在他们急切的想关掉面馆所以没有理由再留下他们。几天没开的面馆也让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大家只知道宋叔是老板，也没想到因为盈盈生病而影响了生意。整整十天过去，面馆没有丝毫要开门的迹象。

　　苏玫在一天去杜鹏程家里吃饭的时候提起了面馆的事。邻居们总是去店里问她隔壁面馆的事，可是她实在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下雪，曲盈盈在店里咳得厉害，像是染了风寒，站在门外看，李莉阿姨坐在角落里小声的哭着。面馆早早的关门，可是到傍晚三个人才从店里出来，后来就没再开过门。前几天面馆的服务员小江还来花店找她，问她可不可以在花店打工，可是苏玫的小店收入只是勉强够她自己糊口，又怎么能雇得起服务员呢。她谢绝了小江，还送她一束鲜花，小江委屈着说自己实在不想离开面馆，老板补偿了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她希望面馆还能开门。
　　杜鹏程回队里上班的时候特意去找了陈队长讲了面馆的事，他不知道陈队和面馆里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在冥冥之中总是预感他们的关系不简单。只是他没想到陈队听他说完后依然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看着手头的案子，甚至还嫌他太啰嗦安排他去检验科催手头案子送过去的化验结果。
　　看他表现，杜鹏程顶着一副好心没好报的幽怨表情出了办公室，同桌的队友早已在门口笑得人仰马翻，嘲笑他热脸贴了冷屁股。

　　陈森怎么会不知道杜鹏程说的这些。
　　他还是常来那个面馆的街口，失眠症好像只有在这里不发作。无论是半夜还是清晨，忙碌之后他开车来到这里，总是能在车上浅睡一会儿。他知道面馆不会关门的，他比所有人都更了解盈盈。

　　大概十天后盈盈才彻底醒来，能下床也能正常的进食了。她笑着安慰李莉和宋叔。
　　李莉拿出这十天来他们准备好的两个方案让盈盈选。一个是去别的城市，那边房子和接应的人都已经准备好，另一个是搬去这座城市更偏僻的城郊，那边更宽阔，准备好了一套别墅，生活也能更安静。
　　盈盈笑着抱了抱李莉，轻声说“你们可不能反悔啊，当时说好了回来就不再走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她好久没笑了，笑的还是像几年前那么甜。这次生病好像带走了她所有的悲苦与不安，她更加坚定了留在这里的想法。
　　宋志强和李莉也不敢再出声反驳，只能又回到面馆打扫卫生，准备食材，重新开业。这次他们决定不再招人，就三个人，限时开门，每天只做几个小时，能让三个人不太劳累，也不至于闲到无事可做。

　　李莉和宋志强都以为陈森真的不会再来，只有曲盈盈知道，以他的性格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他还是会找到她，还是会重新出现在她的身边，所以她这次干脆不再躲开。她知道他肯定还在不远的地方守着她，但曲盈盈也相信，她说过的不想再见，陈森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