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如墨》重雪寄北

22、第 22 章

　　白骨一一平整陈列在平床上，所有人都沉默了。上千具尸骨，无一完好平整。或缺胳膊或少腿，骨头上长短浅重不一的痕迹，还有数量相当的箭头，都在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这就是他们一行人在这里一月有余的成果，看到的只有凄凉悲怆。金戈铁马去，只留白骨在人间。

　　粮草已无，武器不足，千余战士在这等候援军，却没想到都没看到明天的太阳。地震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瞬息之间都被埋藏在黄土里，随风而去的，是他们坚守阵地誓死拼搏的浴血苦战。千百年过去，连个传说都没有。那唯一一只金杯，可能是逝去的灵魂穿越时空的哀叹。
　　唏嘘不已，工作还是要做。把尸骨、土壤、箭头、盔甲还有些许器具都打包好，做完了扫尾工作，又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李柒打电话给林宏文，说是有个企业交流会，参加的都是些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能给院里添点大件。
　　苏轻墨和陆智柏两人坐在客厅沙发里敲电脑的时候，林宏文来了电话。
　　“小李柒说有个企业交流会，你跟小陆去一下，为咱们院做点贡献。”林宏文三言两语说完了，听到苏轻墨答应的话才挂了电话。

　　李柒早上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十点多才到朱柳村，按照苏轻墨的指示，把车停在一个较宽的路边。
　　“老师好。”李柒乖巧地跟林宏文几位教授打了招呼，跟在苏轻墨后边，好奇得不行。
　　“你们俩跟着小李先回去吧，这边也结束了，这两天就回去了。”林宏文知道来回时间长，也没留人，催着几个人赶紧走了。

　　回去的路上，是陆智柏开的车。李柒坐在后排补觉，苏轻墨坐在副驾补觉，区别就是，一个睡得香，一个睡不着。
　　苏轻墨伸展了下腿，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怎么了？”陆智柏开着车，还分神注意苏轻墨的状态。
　　苏轻墨轻轻摇头，“没事儿，就是昨天没睡好。”
　　陆智柏看出来了。那么明显的黑眼圈，想忽视都不行。
　　“前面路就好走了，你可以闭目养神一会。”陆智柏打开了手机，连接了车载音响，放了个舒缓的小提琴曲子。
　　李柒不知道从哪摸出个抱枕，躺在座椅上睡得无比安稳。
　　苏轻墨头抵着车窗，手指头无意识地跟着曲子的节奏点着，蹭在放在腿上的外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小提琴太过催眠，也可能是陆智柏的开的车很平稳，苏轻墨的手指慢慢地就停下来了。陆智柏看着她睡觉时呼吸的时候鼻孔一缩一张的样子，无端地想捏捏她的鼻子，轻轻地捏一下。
　　一阵风吹来，苏轻墨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了，发梢扫在眼皮上，痒痒的，苏轻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没有要醒的样子。
　　陆智柏把窗关的小了些，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有些凉，轻轻地将苏轻墨腿上放的外套挪出来搭在她身上。一边要注意路况，一边要轻轻地不把人弄醒，陆智柏觉得，手边的人，比瓷娃娃还要金贵。

　　李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他的动作，在后面‘啧啧啧’感叹了一下。
　　“陆大神，你肖想我们家轻轻多久了。”李柒不是个爱插手朋友感情的人，自上次做了间谍之后，很少窥探情报了。
　　陆智柏倒是没有做坏事被人抓包的心虚感，坦然面对，“从头算的话，四年了吧。”从那场知识竞赛直播算起，四年了。或许更久，久到第一次看到被偷拍的苏轻墨的时候。有时候，有些东西，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根。
　　李柒撇着嘴点点头，“我们家轻轻这种到哪都是c位的人，你喜欢上她，确实很正常。”
　　陆智柏点头，非常赞同她那句‘到哪都是c位’。
　　李柒沉默良久，她知道不应该过多参与朋友的感情问题，可苏轻墨哪哪都好，就是感情问题上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只问了一句：“陆智柏，你认真的？”
　　李柒从知道他这个人，就一直是‘男神’‘大神’地喊，第一次叫他的全名，第一次把他放到普通人的位置上。当然，在感情问题中，任何人都是普通人，都是平等的，无论你地位有多高，能力有多强，感情的苦都得尝。神化一个人，便是悲剧的开始。
　　陆智柏自然听出了这个称呼的不一样，他当然也明白李柒的心思，他也为苏轻墨能有这么个一心为她的朋友而发自内心的开心。陆智柏缓缓把车停在路边，打开了车门，李柒也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陆智柏看着李柒，诚挚地说：“我对她的认真，就如同我手捧着一件未知晓的文物。”面对苏轻墨，从内到外，都是陌生而充满魅惑力的。
　　他说的是喜欢苏轻墨，而非追求苏轻墨。喜欢是一个事实，追求只是一种状态。喜欢是一个结果，追求只是一种手段。喜欢是他的目的，追求只是他的方式。
　　来往的车辆，带过的风呼啸不止，而路边的这一片天地，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陆智柏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字的砸在李柒的耳朵里。李柒感叹有余，觉得有些遗憾，这么真诚的表白，苏轻墨竟然不是第一个听者。
　　苏轻墨醒来的时候，神奇的第六感已经完成了工作，虽然车里安静的结果很正常，但她觉得，在她睡觉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一些使安静的状态很不正常的事情。苏轻墨觉得，她继续装作不知道，才是正解。
　　摸出手机，竟然有两条李睦年发来的信息，一张聊天记录截图，一个‘你懂得’的表情包。苏轻墨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低头玩手机的李柒，点开了图片，没头没尾的聊天内容，苏轻墨看懂了，但是没有回复。
　　张书逸喜欢李柒，好像只有李柒自己不知道，或者她是装作不知道。张书逸也不是没有想过曲线救国，可眨眼之间就被自己给否定了，他知道，李柒不喜欢他这样。
　　苏轻墨捏了捏耳垂，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智柏从她醒就一直看着她，看她捏耳垂的小动作，微微弯起唇角，这可能是苏轻墨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动作。
　　李柒突然放下手机问：“晚上吃什么呀轻轻。”
　　苏轻墨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扣在怀里，淡定地问：“冰箱里还有什么？”
　　李柒摇头，苏轻墨以为家里没有屯粮了，没想到李柒说：“不想刷碗。”声音拉得老长，委屈得不行。
　　家务分工一直很明确，李柒没有做饭技能，只能用刷碗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陆智柏心知这是李柒放出的信号，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统一了战线，偏头看了眼李柒问道：“你想吃什么？”陆智柏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这套路，他懂！
　　李柒毫不犹豫：“火锅！”
　　苏轻墨打开车窗，准备让李柒清醒一下。“不要。”
　　李柒从后面露出头，拉着苏轻墨的手摇摇晃晃：“轻轻…。”
　　苏轻墨这次十分坚定，“不行。”
　　“轻轻…”李柒越说声音越委屈。
　　苏轻墨就是不松口，“之前你答应我什么？”
　　一说起那段惨痛经历，苏轻墨就想穿越回决定吃火锅的瞬间，告诉自己让她坚定自己拒绝李柒的心。吃完火锅好好的，第二天一睁眼，就觉得自己眉心多了点啥，果不其然，一个硕大的火疖子，白里透红，洋洋得意。顶着胭脂豆去上班，逢人必被问，还被自己母上大人嘲笑了好几天。
　　李柒一听这个，就哈哈笑起来，又迅速收回自己放肆的表情。她哪能想到，这么能吃辣的人，莫名其妙爆了痘，还好那个痘长得是地方，不然就不是苏轻墨给她下禁口令能解决的了。
　　“轻轻，这次吃鸳鸯锅，肯定不会让你眉间一点红了，你就答应了吧轻轻…”李柒深知苏轻墨吃软不吃硬，这招啥时候都好使。
　　苏轻墨这次比她想象的坚决，毫不动容，“不行。”
　　李柒没想到敌人意志这么坚定，捂着右半边脸，朝陆智柏使眼色，让他帮她一把。佛曰，助人便是助己。

　　陆智柏微微颔首，“那轻墨你想吃什么。”陆智柏把轻墨叫得很顺口，但是一直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还是一直叫他师兄。
　　苏轻墨一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就软的不像话转头看过去，虚点了下李柒，只说：“回家再跟你算账。”
　　轻飘飘的威胁，李柒才不怕。“大神，去青阳路的码舵火锅。”李柒得了便宜还卖乖，“轻轻，今天你吃番茄锅，绝对不会变菩萨了。”说完靠在后座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苏轻墨偏头看她，也不言语，面带微笑，皮笑肉不笑。李柒感受到了来自管家婆的死亡射线，迅速变脸，清了清嗓子，给王雅发了条语音，让大家该下班的下班。又拿着手机捯饬了一会儿，坐在后排，在陆智柏和苏轻墨之间扫来扫去，像得了腥的猫，眼睛提溜转。
　　陆智柏的手机是震动模式，外套内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李柒与陆智柏的眼神在后视镜里相遇，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相视一笑。嚯，这莫名其妙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