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如墨》重雪寄北

18、第 18 章

　　陆智柏可能是听多了这种赞美之词，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搞自己的事，倒是苏轻墨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一样无所适从。突然安静的空气，让苏轻墨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正要走，就听见陆智柏说：“后援会会长？”
　　苏轻墨尴尬地呵呵了两声，“不好意思啊师兄，吵到你办公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陆智柏继续问：“小红花榜排名第一？”
　　“这个，我可以解释。”苏轻墨放弃了挣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陆智柏合上电脑，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笑着看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解释”。
　　苏轻墨换了个正常的说法，“师兄你这么优秀，肯定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排名榜第一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陆智柏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什么还有？“还有就是，师兄早点休息，晚安。”说完迅速回了卧室，完全不给陆智柏反击的机会。
　　陆智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笑意越来越明显，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师妹，你的电脑。”陆智柏抱着电脑敲开了苏轻墨的门。
　　苏轻墨接过电脑，“谢谢师兄。”正要关门，陆智柏顶住，慢悠悠道：“师妹这么优秀，小红花榜排名第一的应该是师妹才对。”
　　苏轻墨干笑两声，“师兄过奖。”再次努力地想要关上门。
　　陆智柏轻笑脚顶着门，仗着苏轻墨不敢使劲继续说，“师妹知道你也有自己的后援会吗？师妹晚安。”说完就替她关上了门，回自己卧室了。
　　苏轻墨抱着电脑坐在床头，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刚刚陆智柏说话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没见过的。嘴角弯起的弧度，正好卡在她的心口，眼角眉梢的笑意，填满了她的整个心房。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能看见他瞳孔里，都是她。
　　苏轻墨打开电脑，提醒有新邮件，是陆智柏刚刚一通操作，把回复苏轻墨的答案编辑成邮件发到她的信箱了。苏轻墨无语，两个人明明隔这么近，喊一嗓子对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非要用发邮件这么官方的形式。心念一转，咂摸着又觉得这样更别有一番韵味。

　　资料收集了几天，终于可以进行发掘了，断裂层的出现会给挖掘工作带来很多挑战。要尽可能的确保挖掘计划实行的万无一失，才能减少不能及时应对的意外发生。
　　发掘计划的制定，两人说不上什么话，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主要还是靠吴知修和林宏文一行有丰富经验的人来规划。
　　土质的松软、颜色和沙化度的相关检验报告已经有了，什么时候动工，从哪开始，如何动工等等一系列问题都要解决。
　　经过吴知修和林宏文几人的规划，经文化局专员同意之后，决定一天之后正式发掘。
　　发掘的前期工作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了，大型机器已经联系好了，找了两三个有经验的师傅以备不时之需，手工工具一一验过确认无缺，又搭了几个足够遮风避光的棚子用来摆放出土的文物。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下午了。发掘工作苏轻墨自问没有太多能力参与，就想溜走，得到吴知修和林宏文的明示暗示默许之后就光明正大的翘班了。
　　杨乐几个人也有一学一结伴遍地跑不知道跑哪个沟沟里了，陆智柏看着他们几个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大小是个教授，跟学生们一块走实在不像话。
　　苏轻墨手里握着手机走到前几天发现的一个土坡，绕了一圈之后发现竟然还有个碑，碑文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只有剩一个用行书写的什么“之山”，甚至连什么年份的都无法辨别。苏轻墨猜测，可能是热爱书法的附近民众留下的墨宝吧。
　　爬上山坡向西看，天地一线，伞云倒倾，太阳穿着红蓝白相间的战袍，以覆灭之势朝面奔腾而来，势不可挡。苏轻墨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给李柒发过去，想了想又给苏娟丽发了过去，正好这时候陆智柏发信息跳了出来，手机没反应过来，就给陆智柏发过去了。
　　陆智柏本来给苏轻墨发的是她走之后几人商定的明天的计划，却收到了一张灿烂如霞的夕阳照片。

　　苏轻墨就这么看着晚霞出了神。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看过如此美妙的景色了。大学里她只有不断的学习，各种各样的事催着她不停地往前跑。进研究院之后更是马不停蹄，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这一跑，就是六七年。
　　即使是落日，盯着看的时间长了眼睛也会酸疼。苏轻墨闭着眼扭了扭脖子，咔嚓咔嚓的声音让她担忧自己的颈椎，捏了捏脖子，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夕阳还看出近黄昏的哀伤来了？”陆智柏挡在她身前，声音里带着笑意。
　　苏轻墨嗔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陆智柏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穿着运动鞋，土路，想有声都难吧，“我的错，我应该赋诗一首让你知道我来了。”
　　苏轻墨点头，“对。”
　　陆智柏看了一圈，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块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苏轻墨也坐下。“明天你就能看到朝霞了。”
　　起大早当然能看到朝霞，如果天气好的话。“我看天气预报说最近可能会降雨。”
　　降雨不仅会影响工作进度，还会损坏土层。土层对于文物研究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一经雨水冲刷，就没有太大有用价值了。
　　组里有检测天气工作人员随行，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出具新的检测报告，大多时候跟手机上的相差不大，都显示最近几天的空气含水率在增加，会有降雨风险。
　　“那说不定还能看到彩虹。”陆智柏可能天生是个乐观派，也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大学的时候，看到过双层彩虹呢。”说起来那天一整天都乌云漫布，只是在傍晚时下了几滴雨，连伞都没来得及打开，突然就天光乍泄，降下两层的彩虹，七色晕染，浑然为一体，顺着看过去，仿佛能看到彩虹桥下迷雾重叠，要延伸到九天去。
　　陆智柏看着她被晚霞映红的脸：“许愿了吗？”
　　苏轻墨诧异，“你还信这个？”陆智柏一脸正气，一看就是把科学当做行为准则的人，怎么会信许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过生日吃蛋糕的时候也是要许愿的。”陆智柏笑着说，整个人的姿态放松，胳膊架在腿上甚至显得有些懒散。
　　苏轻墨噗嗤一笑，想起了自己被李柒支配的样子了。“师兄也是普通人啊。”
　　“我当然是。”是普通人，就会有喜怒有忧怖，有贪婪有眷恋，还有欲望。“所以下次就不要说鬼故事了。”
　　“那我要讲个什么故事？”苏轻墨双眼传神，星眸微转，双颊绯红，巧笑倩兮。陆智柏一瞬间看呆了，心弦争鸣，不绝于耳。
　　陆智柏一直都知道，自己对苏轻墨是有些心神意动的。从最初的欣赏，到后来的心动，他都归于是对异性的一种本能靠近，哪怕她多次在他的梦里，都把这种情绪认为是日有见闻的连环反应，直到刚才自己才幡然醒悟，他是真的陷入了一个名为喜欢的深海里。在深海里，他看见万物生万物灭的永恒，听见远处传来的呼声生生不息，感受到春夏秋冬风拂过的浑然天成，最终落到脚踏实地触碰到一颗在海底闪闪发光的宝贝的欣喜无限。
　　苏轻墨见他没有动静，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师兄？”
　　陆智柏眼珠微动回过了神，“怎么了？”
　　苏轻墨摇摇头，“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想你。陆智柏把舌尖的话悄悄吞下去，片刻后说：“在想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有答案了吗？”苏轻墨摆弄着手边的草，捡起地上的枯草在手里摆弄。
　　“有了。”很多事情当你认真考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初始的方向，后续的探索都是为了印证自己内心的答案而已。
　　苏轻墨把编好的兔子举起来给陆智柏看，“这个兔子，你觉得像多大年龄的？”
　　陆智柏接过来仔细端详，“年方二八，正好。”话音刚落，摇曳的兔子掉了只耳朵。陆智柏就这么举着兔子，拿也不是，还也不是。
　　苏轻墨把兔子拿过来，“哪有年方二八就掉了只耳朵的兔子。”左看右看，把另一只耳朵也拽下来了，“没有耳朵的兔子叫什么？”
　　“叫无耳？”陆智柏还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个这么不靠谱的名字。
　　《神异经》曰：昆仑西有兽，名曰浑沌，一名无耳，一名无心。
　　苏轻墨把兔子插在石头缝里蹦，“那就让他魂归混沌吧。”
　　陆智柏站起身，朝苏轻墨伸出手，“回去吧，教授他们该着急了。”
　　苏轻墨一手把兔子插好，左手伸出去，没有搭到她手上。陆智柏快她一步，往前走了一步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心手腕回传的温度把两个人都轻轻烫了一下，苏轻墨顺着劲站稳之后就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吧。”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轻轻回旋，好像在隔空丈量那个人的手掌大小。
　　陆智柏当然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从他茅塞顿开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像打通了这方面的脑回路，把她的种种反应都看在眼里，低头微微一笑，手指摩挲着掌心，有些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