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神明的赞美诗纯净版》胜胜佩服

32、037

　　037

　　科莱克醒过来。
　　四肢还残存麻痹感，脑袋很沉重。他努力聆听周围的声音，很安静，只有微弱的嗡嗡声。科莱克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恍惚。
　　熟悉的希腊风格彩绘顶棚让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科莱克手臂撑床抬身望去，立柱、飘窗、地毯都没变，他情不自禁颤抖恐惧，分不清这是噩梦重现，还是离开橡木湾庄园仅仅出自他白日发梦的幻想。
　　他慌慌张张滚下床，吸入激起的灰尘，咳嗽着扶床站直，神志逐渐清醒。以前他的房间从未有过灰尘，始终干净整洁，两天换一大束庭院里采摘的鲜花。
　　壁灯乌蒙蒙发出昏暗的光，地毯嗮退了色，床上只剩厚厚的垫子，科莱克没觉得冷，是因为空调在供应暖风。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科莱克既没有腕表也没有手机，他的衣物完好，藏匿的武器也在原位。绑匪目的不明，既然把他弄到这里来，必然和罗西有关系。
　　依仗熟悉环境，科莱克尝试按压门把手，稍有凝滞，咔嚓弹开锁芯。
　　门开了，科莱克探头出去，走廊在黑暗中沉寂。科莱克拔出警用匕首，握在手里，放轻脚步摸到楼梯口。
　　走廊空旷寒冷，窗外光秃秃的树枝狰狞割裂夜幕，切碎盈盈淡月。
　　他经过可可住过的房间，门扉半敞，可以看到贝壳造型的床，后面是占掉半面墙的拱形窗，从那边能看到露天停车场，可可时常站在窗前一下午等待家主的车子驶进专用位。
　　科莱克闪身进入房内，快步赶到窗前，朝下方张望。
　　一辆醒目的跑车沐浴在月光里。
　　科莱克心跳加速，他寻找了很久，绝不会错认这辆限量版跑车，那是金?怀特失踪当天开的车子。
　　昨晚马尔蒂尼告诉科莱克，车子放在最合适的地方，如果指的是橡木湾庄园，这件重要物证一旦公开，本就站在对立面的老怀特议员将采取激烈手段来对付罗西家，以此震慑竞选对手。
　　马尔蒂尼今夜参加费尔沃家族聚会，相当于正式成为费尔沃家族的成员。即使罗西家族被击溃，他和奥罗拉夫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这就是科莱克被绑架到橡木湾庄园的意义。
　　完结憎恨与复仇的最后一环。
　　科莱克是最佳人选。
　　他初次闯进马尔蒂尼视野，马尔蒂尼曾笑得那么厉害。科莱克就像是自动跳进马尔蒂尼怀里的圣诞礼物，出现得那么恰到好处。
　　“我是自愿的。”
　　科莱克轻而又轻告诉自己。他慢腾腾离开窗边，步出房间，走下楼梯。科莱克?埃纳，隶属黑城警局特别行动对策室，正在调查金?怀特的案子，手里还有一件染着受害者血液的证物。
　　外面空气寒冽清澈，科莱克呼出白气。
　　他在橡木湾庄园度过的每一天都充满屈辱，恨意早已植入骨髓。身体与心灵深重的痛楚滋生恐惧，他对自己坦诚，就会承认他太过害怕罗西。既想追求正义，又极力避免面对仇敌，没有桑坦洛神父的命令，科莱克绝不会去见马尔蒂尼?罗西。
　　无论多少年过去，软弱无力的男孩依旧困在橡木湾庄园。
　　转过干涸的喷水池，科莱克嗅到血腥味。他停住站立一小会儿，继续前进。
　　停车场一侧凌乱停了五辆车，根据交错的不规律轮胎压痕看，不是同时到达。科莱克摸摸每辆车的前盖，最外边那辆车前盖还残存微弱的余温。
　　科莱克匆匆收起匕首，拽出便携式强光手电，扭亮照明，快速奔跑。停车场在主建筑右侧后方，连接只能步行的玫瑰长廊，往日鲜妍娇嫩的玫瑰仅剩枯枝，空荡荡的花架在强光中仿佛被剃掉血肉的枯骨。
　　光柱晃动间，科莱克注意到皮革反射光源的细芒。他从花架空隙挤出去，已经有心理准备将看到什么。
　　手电先照出鞋底朝上的男士皮鞋，身穿晚礼服的男人俯卧在地。喉咙被切开，一大滩血迹渗入冻硬的泥土，四周还有喷溅状血点，洒在折断的枝叶上。凶杀现场痕迹明显，男人走过玫瑰廊时，袭击者就在他身边，突然将他拖出长廊，割喉手法干净利落，死者没来得及出声挣扎就被放倒。
　　科莱克指尖探入层层衣物，能感觉到余温，尸体四肢也还柔软。科莱克仔细辨认，脑海里捕捉到一点模糊的印象，他认出死者微勾的鼻尖和凹陷的眼眶，岁月和死亡扭曲了曾经熟悉的脸孔。
　　是布伦迪?罗西。
　　橡木湾庄园里第一个殴打他的罗西。布伦迪成功将恐惧植入科莱克内心深处，即使不愿承认，科莱克确实向纯粹的暴力低头屈服。
　　他想不到布伦迪死得如此轻易，曾经绝对碾压的存在，竟变得那样灰败难看。
　　一种伤感而甜蜜的思绪在科莱克心头泛滥。
　　布伦迪在罗西家族内部已经边缘化多年，杀死他并没有实际利益，反而增添了风险。杀他是为了科莱克，罗西家族里能对科莱克形成精神压力的只有布伦迪，暴力留下的浓重阴影会让科莱克变得软弱，枪口对准布伦迪脑袋也可能畏惧得无法扣动扳机。
　　后患已绝。
　　科莱克用电筒扫射四周，这片区域夹在玫瑰廊、主楼和游泳池之间，以前是草坪，零星几簇枯黄的草叶匍匐在地，光圈追到墙边，刀柄仿佛墓碑般垂直矗立，刀刃深深刺入土地。
　　凶器留在现场，共五辆车，这里至少也该有五人，布伦迪是最后一个被杀的。
　　科莱克拔出匕首，撩衣摆擦干净刀柄，确保不会留有指纹，再徒手握住。他左手拎着电筒，脑海里铺开橡木湾庄园平面图。科莱克困在这鬼地方的每一天都想着逃跑，熟悉所有不起眼的角落。
　　每找到一具新尸体，他就更深的体会到自己是完美人选。
　　承担杀害多位罗西罪名的完美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