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C逍遥

42、一笑惊鸿

　　那麻衣男子离开后，藏烨立于原地沉默许久。
　　江浔剑与周天歌对那不速之客评论了两句便回房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前往洋华洛城。
　　自怀间掏出燕淮凌留下的破旧折扇，藏烨谨慎地展开，望着上面小小的“烨”字，眉壑愈深。

　　“藏大人？”收拾完毕，江浔剑出门正巧看到藏烨依然立于门前，垂头望着一把折扇。
　　认出那是燕淮凌的，江浔剑道：“大人——此扇可是燕公子的？”
　　闻言这才回神，藏烨将折扇重新收入怀中，点头。
　　刚巧韩允德端着一盆替蔡卓鹰拔毒换下的污水从门内迈出，听得二人讨论折扇，便道：“大人折扇可否借某一用？先前那公子夺了某扇，实在不便，若大人能借出，某便不必上街重购。”

　　闻言，江浔剑转头看了眼韩允德，有些同情。
　　藏烨望向韩允德，敛眉道：“那折扇于我有些私人意义，不便借与大人。若大人急需用扇，藏某可去街上替大人挑选。”

　　自知贸然要扇有些不妥，韩允德也不是不通情义之人，摇首道：“既是藏大人私人之物，韩某也不好强取。多谢藏大人一番好意，韩某还是自行上街挑选为好。”言毕，冲二人点了点头，便侧身离开。

　　江浔剑目送韩允德远去，冲藏烨道：“大人可还顾念与那燕淮凌旧时友情？”
　　藏烨并未解释，只是转头看了眼江浔剑道：“江大人已收拾妥当么？”
　　“呃，嗯。”没想到藏烨会直接岔开话题，江浔剑愣了一下。
　　“那便即刻启程吧。”藏烨道，“要赶在那黑雁行动前抵达洋华之地。”

　　“……嗯。”虽然不清楚藏烨知晓燕淮凌身份之前，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江浔剑却也不愚钝。
　　连把扇子都不忍让人，足见珍惜之谊。

　　观人还算敏锐，江浔剑能看出藏烨待那燕淮凌与众不同，虽似是超越友谊，却也并无分桃之嫌。
　　这般情谊卡在其中，前进无路，后退无余，着实难捱。
　　江浔剑忍不住有些同情藏烨，却又无法替他消难，只得尽力说些安慰之话，缓解其郁卒之心。

　　待三人上路，藏烨阴郁情绪依然未消，好在周天歌生性活泼，一路上有说有笑，引得江浔剑不断发笑，气氛也一度十分和谐。
　　三人骑乘两日便抵达了那洋华洛城。
　　于城中寻得一家客栈，三人卸下行李，正欲出门熟悉街情，楼下便传来一阵叫骂声。

　　自从七步城黑雁之事，江湖上关于华医簿的猜测便铺天盖地而来。
　　各家各派，众说纷纭，闹得百姓虽不知具体何物，却也莫名知晓那翻龙岭内有一味药草。
　　至于是何药草，鲜有人知，于是便出现不少江湖勇士决定入岭探索。

　　藏烨一行三人此番本欲低调行事，谁知路见不少类似冲突，也是颇有感慨。
　　此刻，那客栈之中便因翻龙岭药材之事，闹翻了天。

　　三人立于阶梯之上，看到五名绝派术士正于酒桌边撒泼，挑衅周遭一切标榜打算入岭之人。
　　从那几人言语间，藏烨他们辨识出这几人属洋华绝派上官绮一脉。

　　周天歌唇角含笑，双手环胸，看热闹一般撞了撞江浔剑：“江大人，不想这寻药之事竟如此热闹。”
　　江浔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人人皆有寻药之心，那入岭之事确会棘手不少。”
　　藏烨并未加入二人调侃，只是径直下了楼梯，打算自下方几人身侧走过直接上街。

　　许是见藏烨神情自若，完全没受干扰，站在最边上的绝派之人当即冲他伸了一条胳膊：“哪儿去？”

　　藏烨视线始终落在客栈门口，忽见一条手挡住去路，他面无表情地驻步，视线扫过来。
　　那绝派术士见状，被藏烨眸中某种压迫力震慑，却依然不愿服软，道：“若想出此门，需得向我报明方向。”
　　跟在藏烨身后的江浔剑与周天歌闻言，不禁纷纷皱眉。

　　江浔剑道：“这位兄台，我等来此旅行，想去那洛城街上看看风景，还望几位兄台通融。”
　　“看风景？”那绝派术士道，“这洛城山残水枯的，有什么景可看？”
　　周天歌道：“民仁则美，地广则通。不一定非要山水之景，人灵也博人欢喜。我等听闻洛城人杰地灵，自当亲历一番。”

　　术士上下打量着一语不置身背四剑的藏烨，轻蔑道：“看你几人全副武装的模样，便知是撒谎。若是想去那翻龙岭，便先过了我几人这关！不然，若偷偷摸摸进山被我们撞见，那可就不留情面了！”

　　这话撂下后，旁边店小二忙跑来藏烨三人身侧，好言好语相劝：“几位大爷——他们……是当地绝派侠士，武功高强，当真惹不起……您几位要不妥协两句，莫伤了和气啊……”

　　一看店小二那模样大概就是被这几位绝派之人吓怕了，显然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客栈闹事。
　　其他几位绝派术士也朝藏烨这边望来，脸色阴沉。

　　小二在身侧哀求，藏烨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扫了眼旁边几位脸带敌意的绝派术士，竟旁若无人地继续向大门而去。

　　后方江浔剑与周天歌同时捏眉。
　　——估计得伸展一下筋骨了。

　　果然，见藏烨那沉实稳然，岿然不动之态，其中一位绝派术士显然着急，当即上步，整个人堵到藏烨面前。
　　此人比藏烨还高出一头，垂眸用一种压迫力十足的眼神瞪着藏烨：“侠士，还是乖乖听话，莫要以卵击石。”

　　此话方落，众人都没看清这大块头是如何倒下的，便听重重一声钝响，那绝派之人滚地抱腿惨叫起来。

　　藏烨连剑也未曾拔出，便已先发制人，让围观之众免不得一阵惊叹。

　　周天歌与江浔剑长长叹了口气——这几日因那假冒燕淮凌之人，藏烨沉闷的心情几乎写于脸上，今日又遇到此等荒唐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此事一出，周边围观食客纷纷退避三舍，出门的出门，回房的回房，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小二也一脸狼狈地钻于桌下，认命般地摇着头。
　　这五人中有一位身着赤衣的绝派术士长相颇为老成，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是看着其余几人在食客面前耀武扬威。
　　见藏烨先将本门之人撂倒，他才缓缓上前，拱手道：“侠士好身手，若能有话好说，自是最好。”

　　藏烨见此人彬彬有礼，便也垂头拱手还礼。

　　然而才作揖，那赤衣人却道：“不过侠士如此不尊武道，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言毕，一道赤炎之火便朝藏烨平烧而来。

　　抽剑格挡，藏烨翻身躲开，当即便跃出门去。
　　江浔剑与周天歌互望一眼，也随之而出，将战势引向更开阔的地域。

　　剩余四位绝派之人哪肯放手，当即点足追出，涌上街市。
　　大街众人见客栈轻功而出数人，立时四散奔逃，寻地避难。

　　那赤衣人对藏烨紧追不舍，见他只飞不出招，只当对方没胆子迎战，边飞边呵斥：“哪来的胆小鬼，敢招惹却不敢迎战，好生窝囊！”说完，一记烈火灼心便冲藏烨后心烧去。
　　回身抽剑，藏烨剑风烈烈，瞬间便劈散那烈焰势头。

　　赤衣人见状，屏息加快速度，一跃便至藏烨身侧。
　　藏烨正打算一招结束战斗，自己后方却横空而出一道火焰，硬生生将那赤衣人攻势击退。

　　侧头，藏烨见一紫衣女子手持一把玄伞，悬于空中，春风满面地盯着狼狈后撞的赤衣人。

　　“笑惊鸿——邱岚？？”那赤衣人认出紫衣女子，愕然开口。
　　歪着脑袋，邱岚收了伞，幽幽落地，紫衣飘飘，若仙神降世。
　　藏烨蹙眉打量着这不速之客，总觉得此名似乎十分耳熟。

　　那邱岚天生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目含柔情，貌若春江夜月，唇暖染笑，令见者如蒙春意，嗅桃香，心神荡漾。

　　江浔剑与周天歌轻松击败几位绝派之人后，转头望向这边战局，禁不住讶然。

　　“原来是让陵大人，”邱岚垂眸望着赤衣人，拱手嫣然一笑，“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小女子想念得紧呢。”
　　“邱姑娘作何插手我绝派之事？”让陵道，“我等奉命维护这翻龙岭秩序，姑娘怎得不服？”
　　邱岚歪着头，笑道：“若是见人便拦，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一顿便是‘维护秩序’，小女子实在不敢苟同呢。”

　　让陵不悦：“邱姑娘若是今日识趣，还请先行离开，免得等下伤了和气。”
　　邱岚哈哈大笑：“小女子可记得上次与大人交手，大人卧床月余，确实伤了不少‘和气’呢。”

　　不少围观之人暗中发笑，惹得让陵满脸怒红：“邱姑娘今日是非插手帮这贼人了？”指了指藏烨，让陵粗声。

　　“贼人？”邱岚故意左转头右转头，以手搭额，假势眺望，“哪有贼人？”
　　藏烨不打算和这些无关之人浪费时间，冲邱岚拱手，冷淡道：“多谢姑娘拔刀相助，在下先谢过了。”

　　即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邱岚出手不是帮了藏烨，反而是救了那让陵免受皮肉之苦。
　　邱岚浅笑着看那藏烨欲自行离开，忙道：“藏大人何去？既是来了这洛城，目的地怕确实是那翻龙岭吧？”

　　让陵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邱岚口中的“藏大人”是指何人，立刻道：“你们果然欲入那翻龙岭！那让某便更不能放过你了！”

　　见那没眼力的男人还欲扑火，邱岚无奈摇头，撑伞翩然落至让陵跟前：“让大人竟不知这位藏大人是何人么？”
　　让陵嗤笑：“管他何人，既是来了我洛城之地，便做好觉悟！”
　　“让大人，此人便是天下第一剑藏烨。”邱岚几乎有些同情让陵了，“你要非跟他打，小女子怕是也拦不住，不过这次，大人怕不止卧床月余了呢。”

　　一听“天下第一剑”，让陵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瞬间全数泻光，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表情，晾在原地。
　　藏烨侧头看了眼邱岚，似乎有些意外对方认得自己。

　　邱岚迎上藏烨视线，笑得灿然：“怎么，大人很意外自己被人认出么？您不知道除了这一头衔，您可还有‘莞陵第一美男子’，‘天下第一金卫名’的称号么？就连以美貌自诩的花重道花灵官都要让几分的男人，怎能让人轻易忘怀？”

　　藏烨：“……”

　　这女子的轻薄劲儿真是不比燕淮凌差。

　　旁边江浔剑和周天歌听得一阵头皮发麻，不过谁让那邱岚是个美人，两人正在心下仰慕其容貌，那别扭之意自是削减不少。
　　见藏烨不语，邱岚似是更加开心了，她执伞向藏烨靠近，仰面望着他侧颜，开怀道：“真是没想到竟能在洛城遇到藏大人，小女子真是欢心得很呢。”

　　观战百姓也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于是纷纷抻头抻脑，欲一睹神颜。

　　拱手，藏烨淡然道：“久仰邱姑娘大名，幸会。”
　　这本是客套话，谁知那邱岚却死死抓住话头，开始调侃：“哦？藏大人听说过小女子？真是让人开心呢！”

　　周天歌盯着邱岚那一颦一笑，陶醉道：“孤影临月兮，一笑惊鸿，此女真是人间尤物。”
　　江浔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周大人，你修行还不够啊。”
　　周天歌道：“为何在下从未听说过此人？”
　　江浔剑解释：“大人远在织埠，这邱岚常年活动于洋华，若是没听说过也并不稀奇。”
　　周天歌问：“为何号为‘笑惊鸿’？”
　　江浔剑挠了挠头，道：“江某也不甚了解。不过据传闻，此女单挑太雁门五位门徒，以伞御敌，武艺了得，面对鸿雁临门之式，旋伞化势，一笑置之，故而得一笑惊鸿之名，曰‘笑惊鸿’。”

　　周天歌赞叹着摇头：“天下美人若云，此女文武双全又富倾城之貌却未名扬天下，真真稀奇。”
　　江浔剑叹了口气，浅笑着拍了拍周天歌肩膀：“所以说大人修行还不够啊。这倾城美人，可不止邱姑娘一人，大人若是见一个爱一个，可还了得？”

　　周天歌没再搭话，视线定在邱岚身上，久久不能离开。
　　江浔剑在旁看热闹，笑而不语。

　　“在下与友人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陪姑娘一叙，还望姑娘见谅。”藏烨毕恭毕敬正人君子的模样透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禁欲味道，撩得那邱岚合不拢嘴，满面春光。

　　“大人的要事可是指入翻龙岭一事？若是如此，可否介意小女子与你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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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浔剑（叹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周天歌（花痴状）：当真尤物。
江浔剑：喂，听见我说话没？
周天歌：啊？英雄？什么英雄？不是在说美人的事么。
江浔剑（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