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凌零食

1、初

　　年纪尚轻的陆回舟在和村里的小伙伴玩耍。危险正悄悄靠近，他们全副武装的靠近村子，他们整齐排列，神色严肃，放下的脚步是轻的，像是训练有素的刺客，身着战甲又像朝廷的军队。
　　他们走向生着炊烟的村子，碾过掉落在地上的枯树枝，踩着花草，势不可挡！领头的人是一副将军模样的打扮，坐在马背上看着愈来愈近的小村子。
　　正当所有人以为今天会是很好的一天的时候，他们大挥着屠刀，斩断了他们美好的念头。房屋被大火烧着，他们一个个躺在地上，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人夺了生命。
　　“爹娘！”
　　有的是幸存的小孩在父母尸体边哭着，有的是没找到爹娘在哭的，他们的声音怎么也打动不了那冰冷的心；一刀挥下，聒噪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他们，也就团聚了。
　　陆回舟没来得及跑回家，在半途被人截住，那人面目凶煞，幼小的他捏紧了拳头，对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人难免有些畏惧。恶人抬起武器，这一刀下去，他可就没命了，陆回舟本能的紧闭眼睛受死，可没想到那武器却不曾落到他身上，只听“砰”的一声；他有些疑惑，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可刚一睁开，自己莫名其妙就飞了起来，而且还在往后飞，没过一会就落了地。
　　他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和那人黑色的斗篷，上面似乎还有银白色丝线绣成的青莲纹样。
　　“谁，竟然能挡下这一击？”恶人眼看被抢了东西，生气极了，对着陆回舟这边生气的质问。
　　那人倒是没回答他，先把横抱在腰间的陆回舟放下。长剑持于身旁，剑身被打磨得微薄，有些软。持剑者一个回旋，将那把长剑直直丢了出去。恶人见状，立即挥起自己手中的剑，那长剑被弹开，直直往原来的方向返回。持剑者立马疾步冲行，借力于地，一跃而起，与剑相差于一瞬之时，他反手抓住剑柄，一下与恶人擦肩而过。
　　“你……”他的声音沉闷难听了许多，随后，他直直倒在地上，血从他的脖间喷涌而出。
　　“死……死了？”陆回舟呆住了。就这么死了，真的假的？
　　青莲站直，回过头去，陆回舟看到了那张面具，银白色的面具只遮了他半张脸，在面具上刻有青莲的纹样，至少并不是如夜晚灯会般狰狞吓人。
　　“不想死的话就自己跟上来。”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直接走掉。
　　陆回舟没时间思考，眼下哪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他赶紧撒腿追上去。他的手紧紧的揣着斗篷的一角，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人就把自己丢下跑了。
　　“我要回去找爹娘！”陆回舟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他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他必须得回去看看。
　　“不能回去，你的爹娘已经死了！”青莲以训斥的口吻说着。
　　“不！你骗我！”陆回舟觉得这个说话怎么这么不讲证据，还没看见他们的尸体就断定他们死了，自己的爹娘还有可能活着，万一他们还在找自己怎么办？所以，所以自己一定要回家看看。他松开了斗篷，一股脑的只知道往家的方向跑。一路还算顺利，他到家了。
　　自己的家和其他屋子一样被火烧着，他的父母就躺在屋前的院子里，陆回舟一下就疯了，他跪在两具尸身旁，大哭不止。
　　“爹！娘！”
　　净顾着哭，他却没注意到身旁已经有几个人正在慢慢靠近。他们手上的刀剑已经迫不及待去吸食这个小孩的血了，他们就像渴望鲜血的妖怪！他们没来得及满足欲望，一道剑影飞来，将他们送走。青莲把剑背到身后，缓步走到陆回舟身边。
　　“哭够了没？哭够了就站起来，你不能一直停在这！”青莲哪还顾得现下是什么情形，眼前最燃眉的还是把这个爱哭的小家伙带走。
　　“可是……”终究是孩子心性，陆回舟还在犹意未尽。
　　“没有可是！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想！”
　　……
　　青莲帮着处理了陆回舟父母的后事。陆回舟跪在父母亲的坟前，哭着。
　　青莲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
　　他拽着青莲的衣角，红着眼睛问他：“我要报仇。”
　　“现在还不行。”
　　“那我何时才可以？”陆回舟低下了头，有些难过。
　　青莲眼眸一动，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半蹲下去，摸着他的头，“好了，之后我要离开，不能保护你。如果你能找到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帮你。”
　　“好。”
　　陆回舟一个人走着，风扫着落叶朝着他吹拂而来，他抱住自己的胳膊，有点冷。看着前面，这条路真的好长。
　　后来，他流浪到了灵汕，身上的衣服早已褴褛不堪。初来乍到，没有人肯收他做工，没有办法他生生挨了半个多月的饿。身旁走过的很少有人肯给他一枚铜钱，甚至连瞧都瞧不上一眼。
　　“慕行，快走了，这种人那么多，你每个都要救吗？”那人的好言相劝参杂着唾弃。
　　陆回舟闻声抬头。只见有那个叫慕行的人不顾友人劝阻，从荷包里取出五六枚铜板，拿起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上。陆回舟微微一怔。
　　慕行：“孩子，你拿着。”
　　“……谢谢。”陆回舟看了看手里的钱币，又把钱递了回去，虽然他很想要，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拿，“我、我不能要。公子，您倒不如收我帮您打打下手……这样我倒拿得心安理得一些。”
　　慕行和他身旁的人也是一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半刻，慕行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去哪？”陆回舟眼里一清明。
　　“乐楼。”
　　“什么！”那人怒火冲天，“我反对。”
　　乐楼是一个好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往里面带的！
　　慕行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就默默的闭上了嘴巴，怒火生生从嗓子眼憋了回去。
　　“孩子你跟不跟我走？”
　　陆回舟低着眼眸，思虑着什么，转瞬，他抬起头来，“跟。”只要能活下去，去哪都无所谓。
　　数日后。
　　“回舟，你先前说你是被人追杀的。”他看着天。
　　“是。”陆回舟慢了一拍。
　　“陆回舟这个名字你不能再用了。”
　　“……是。”他心里有那么些难受，但为了乐楼和慕行的安全，这个名字的确不适合再用了。
　　“那请您给回舟取一个吧。”
　　“好。”慕行摸着下巴，盯着远处凝思许久，才说：“那便叫你陆洲，如何？”
　　“嗯！”陆回舟点了点头，“谢谢慕叔。”
　　在别人面前，陆回舟用的是陆洲这个名字，知道陆回舟这个名字的人寥寥无几。来乐楼的几年，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他赚来的大部分钱都用在了雇人找青莲的消息。
　　当时，慕行可是乐楼里最有名气的琴师，大家对他很是尊敬。
　　陆回舟管慕行叫叔——慕叔。慕行对陆回舟倾囊相授，怎么算也是他的师尊，可慕行不让他拜师，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都把陆回舟当成了慕行的亲传弟子。
　　陆回舟坐在屏风后，指尖在七弦琴上弹奏，轻车熟路。曲声悠扬婉转，清新淡雅。
　　曲终。
　　在座的人拍案而起，叫绝声连涌不断。
　　“多谢。”陆回舟抱琴而起，向他们鞠了一躬。
　　他退下舞台，把琴装到了琴袋里，背到肩上，离开了乐楼，一路去医馆。
　　“呦，陆公子来了。”掌柜一看见陆回舟背着琴走进来，一边招呼他，一边拿过准备好的药，“慕琴师的药。”
　　“谢谢掌柜的。”陆回舟微笑颔首。
　　付了钱他就匆匆赶回乐楼。
　　“陆公子且留步。”见他要走，掌柜的急忙叫住他。
　　陆回舟停下步子。
　　掌柜追上来，语气有些难为情，不过这件事陆回舟理当知道。
　　“慕琴师已经病入膏肓了——陆公子，无论有再好再多再贵的药，都救不回他的……”
　　“我知道。”他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掌柜不好在说什么，叹了口气，嘀咕着说：“天灾人祸谁又能挡的住……”
　　乐楼。
　　他把煎好的药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把慕行轻轻扶起来，“慕叔，药来了。”
　　慕行背靠着床。陆回舟把打上来的一勺吹温药，给他喂药。
　　喝了一两口，慕行艰难地抬起手，放在陆回舟拿着调羹的手上，他有气无力的问：“我是不是没救了？”
　　陆回舟鼻子一酸，眼里忍不住蹿出几滴水，“不、不会的。慕叔，你不会死的，等我把钱赚够了，我就给你买更好的药。”
　　慕行摇了摇头，收回手，失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自己的身子还是自己比较清楚。”
　　陆回舟的眼泪啪塔啪塔地流着。
　　“把眼泪收着，等我死的那天你再哭，咳咳咳……”慕行无奈的看着他，一着急，竟咳个不停。
　　陆回舟连忙放下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助他缓气。他担心的看着他，终于是认下输来，道：“好好，我不哭了。”
　　“你找青莲找的怎么样了？”
　　“慕叔你放心，快了……”陆回舟抬起唇角笑了笑，“慕叔，你先好好休息。”
　　“嗯。”
　　“陆洲，如果找不到人就放弃吧。”慕行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无一处不流露着担心，“冤冤相报何时了？”
　　“陆洲知道了。”转瞬，陆回舟微笑着，“慕叔，别说这些了，先喝药。”
　　“我怕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慕行轻声说着，那张苍白的脸上滚过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