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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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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宛若垂凝着被托起的手,掩映在苍翠的枝蔓间,像是被整片荒芜土壤的绿意,轻缓地簇拥着。缱绻绮丽到像是浸润在梦境的迷雾中。
却久久没有开口。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好事吗?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永远选择眼前的混沌就好吗?
而金发青年也就这样未发一言地单膝跪在她旁边,没有主动开口催促。
只是交错在两人间摇曳舒展的枝叶,不知怎么地,已生长地愈发厚重,震颤出不规则的金雾脉搏,仿佛有什么更为炽烈的低鸣,正卷积吟唱着,嗅闻着,谱写出满是雾气的低频率奏鸣。
风宛若很想此刻说点什么,缓解此时的气氛。或是随便奉承两句,旁敲侧击地引开话题。
她嘴唇开合了几下后,最后还是在金发青年专注投来的视线中,坦诚解释道:“如果现在要做什么杂活,我可以选择由我来替您代劳。但是将来不确定的事情有太多。对不起,我想,我暂时没办法答应这种没把握的事情。”
其实,风宛若说完这句话,心底多少是有些忐忑的。尽管这已经是她斟酌后,尽量不伤人的话语,委婉两人保持现状。
但她还是担心被拒绝的金发青年恼羞成怒。
被斥责不知好歹都是次要的。
万一对方指挥藤蔓攻击绞缠过来,她要怎么迅速脱离现场。
根据她刚才的观测,只要她能猛地蹬住藤蔓,完成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就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从石径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而这种逃生前提,还是花藤没有动用其他手段。
不怪她总想最严重的后果。
毕竟天石所谓最温柔的琉泽,每每对待她,语气也是疏离清凛居多。
“这样吗?”被拒绝的金发青年,只是皱了下眉毛,露出有点遗憾的语气。
他扶着膝盖慢慢直起身子,站在风宛若一臂远的位置,沉默下来。
在风宛若心如鼓擂的沉默中,紧绷的额际几乎要渗出汗珠时。
金发青年歪了下脑袋:“那作为拒绝我的补偿……以后至少要叫我的名字吧。”
在风宛若怔忪懵逼的眼神中,金发青年走了过来,拉起一点花绒面具,露出纤薄而匀称的唇.瓣,咬字温慢:
“叫我萻藤。”
最担心的事没发生,风宛若的肩膀下意识放松下来。
眼底却还是流露出些不确定来。
只是叫一个名字,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记得在不久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琉泽在离开前,也告诉过她名字。
所以,在这里……称呼名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大概是思考时的沉默,太过凝落。
萻藤静静看了风宛若一阵子,主动打破两人间的安静:“怎么?不愿意叫我的名字吗?”
虽然他不久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在这件事上,萻藤难得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他抬起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挥散了金黄色的雾气。身形却若有若无地挡住风宛若离开的路。
风宛若将碎发挽在耳后,瞥向愈是挥散,却愈发浓厚的金色雾气,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的名字而已。”
“真的吗?”萻藤笑起来,声线流露出被奖励到的兴奋。周围花藤随之浮动起来,如果真的有条尾巴,估计此刻都会甩两下。
可当他目光垂落下来,倒映出沉默的风宛若。他还是歪着脑袋上前一步,轻轻拨弄了下风宛若半覆盖的防毒面具。
“但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本萻藤是随口试探下,但他感受到指尖下的肌肉紧绷,风宛若黑润的睫羽震颤。
暖白匀称的指尖,沿着三角形的过滤盒缓慢滑动了半圈,萻藤声音渐渐低缓下来:“难道是……有谁告诉你名字了吗?”
风宛若抬起头,有些意外萻藤突如其来的敏锐,她看不清萻藤面具黑暗下的表情,却能隐隐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她想知道的一些真相,大概也正与此相关。
“知道这些名字很重要吗?”不知不觉间,她还是脱口问出来这句话。
“当然不重要,只是个名字而已。”萻藤松开搭在风宛若面具上的手,向脖颈方向滑落,语调难辨真伪。下一秒柔韧的藤蔓,却从四周绞缠过来,牢牢禁锢住她的脚踝。
黑影沉沉,雾气涌动。
萻藤也跟着压了过来。
风宛若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判断,她下意识推拒开金发青年。
却不曾想,萻藤只是单手撑在她耳边,隔着面具看着她,温热的呼吸顺着面具传来,声音也有些委屈:
“你好过分,不叫我名字,还这样推我。”
“我以为……”风宛若视线滑向被缠住的脚踝。
“原来在你心中,我会做这种事情吗?”萻藤脑袋低垂下来,几率金色软发垂落在风宛若的肩膀上,埋进衣服隆起的走线中。
风宛若很想点点头。
但在这种时候,她还是适时保持了沉默。
也就是这么一小会的沉默,萻藤的呼吸沿着颈后动脉洒落下来,凉凉的,像是初夏深井的西瓜,刚被切开溅出来的汁水。
风宛若脖颈处细小的绒毛,也不堪重负地颤抖了下。
萻藤轻轻叹了口气,扯断周围过分活跃的枝叶,喑哑开口:“我心里确实抱着某些阴暗的心思,不想让你知道的想法。”萻藤毫不避讳承认了不光明的心思,语气却坦坦荡荡,“但我不会擅自伤害你的。包括之前也和你说过吧,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
“所以,你不愿意呼唤我的名字。我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
萻藤放开撑在风宛若身旁的手,转身望向大海。
而两人间的空隙,则迅速被新萌生出的藤叶阴影填满,似乎连金色的雾气都消散了不少。
只剩下一小簇枝蔓,依然倔强的缠着风宛若的脚腕,缭绕了好几圈。
昏红的光芒落下,将萻藤的金发尾端染得毛茸茸的,仿佛某种闹情绪的小奶狗。让人都快恍惚忘记它之前的模样。
两人相背无言站了一小会儿。
风宛若眨了眨眼,还是抬起手,将沾在萻藤罩袍的农家肥主动摘了下来。
她心底正筹措权衡着,要不要喊出萻藤的名字。
萻藤就主动转过来了,声音带着点难掩的笑意:“你这样哄我也太敷衍了吧。我都已经等了这么久,至少也要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作为补偿才比较合适。”
这么久?
风宛若感觉这种说法有点夸张。
但萻藤的脊背挺直,金色发丝柔软,眼睛隔着面具,都能折射出明显的光芒。
她即便知道萻藤原来的样子,此刻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忍心拒绝这个要求,轻轻开口:
“你可以叫我宛若。”
风宛若抬起眼睛,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她只是说出来个名字,没有报出姓,应该也没关系吧。
萻藤却怔忪了片刻。
然后冷不丁地捏紧了拳头,掩盖在面具旁,像是想笑,又意识到脸上的面具,已经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表情,轻轻咳嗽了一声。“是吗?我会记牢的。”
风宛若也被眼前的场景感染了,她笑得温和,声音偏软:“嗯好啊。”
她的声音本来就偏甜,漾着眼尾的笑意像是染上了点点碎光。
萻藤却不知道想到什么,蓦地转过身,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但是你这样也太容易被哄骗了,遇到任何不认识的混沌,就算提高十二分的警戒心也不为过。对方说什么都不要回答才好。”
“是吗?”风宛若有所感应地抬起眼,认真问道,“那这个不认识的混沌里面,也包括你吗?”
“当然不包括了。”萻藤隔着面具翘起嘴角,“按照人类的说法,交换完名字就算相识了吧。”修长的手指点了下风宛若的额心,有些懒散地依靠在藤蔓幻化出的藤椅上,吹起偏长的金色软发,“你现在后悔想否认,也都来不及了。”
萻藤话里带着少年气的恣意洒脱,将之前那股不好惹的气息都冲淡了不少。
尽管风宛若还是感觉半米外的萻藤,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对方那个奇怪的选择指的是什么,了解彼此的名字有什么作用。
但至少,对方现在给她的感觉并不可怕。
于是,风宛若捻起被藤蔓弄乱的发丝,看向为她提供藤椅的萻藤,试探问道:“那么,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都还算数吗?”
“哪一句?”金发面具青年仰头望向遥远的天际线,没再继续追问上面的话题。修长如暖玉的骨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缭绕藤蔓。
即便是浸润在昏暗的光线中,也足够漂亮无暇。
如果风宛若观察地够仔细,就会发现花藤无数细小的纤毛,在空中夸张地浮动着,而所有的指向落点都是她。
但萻藤适时插来的一句:“是指「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吗?」”打断了她的思绪。
风宛若收回视线,重新对上萻藤面具上的花纹:“是之前说过的「什么事都不需要我做。」。”
“嗯,是真的。无论你做喜欢的事情也好,折腾、发呆或者无所事事也罢,我都不会阻拦你的。或者可以说,我可以试着陪你一起做。但是唯有一点,最好不要像今天这样不假思索地推开我,或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我。”
萻藤半眯不眯眼睛地望过来,窝在藤蔓长椅中,像只懒洋洋的妖精,“因为再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很难保证会做出什么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