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边关（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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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轻松，萧将军。”感觉到怀中身体一瞬间的僵直，楚熙换回了一开始的称呼，轻声重复先前的话，“我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这里只有我们，不是吗？”
伴随着洞穴外寒风的呼啸声，枯草晃动的沙沙声，楚熙声音里带着笑意。
“如果我打算做什么的话，大可不必在此时就将真相披露出来。”
在经过方才的伤口处理之后，楚熙对萧瑾安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哪怕是这种状态的萧瑾安，也能轻松解决掉她。
即便萧瑾安前一刻才因为疼痛或失血过多而晕过去。
“那么，公主想要什么？”萧瑾安问。
一件事的发生，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如果不打算威胁，五公主选择在此时揭露这件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唔……”楚熙认真思考了下，“大约是，想要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
“以女子之身做到大部分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萧姐姐如今做的，正是我也想做到的啊。只是，我不想顶着男子的身份做到，我想堂堂正正的，以女子的身份，去做一些事。”
还是那句话，同样生而为人，男子能做到的，她也可以，许多女子都可以，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萧瑾安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公主的想法一如当年。”振聋发聩。
“哦？”楚熙语调微微上扬，带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在示意萧瑾安继续。
“或许公主已经不记得了，大约是四年前，我还是萧晚娘的时候，曾在京郊马场，见过公主一回。”
萧瑾安十分配合，陷入回忆。
那时候，她十五岁，随母亲回京城筹备婚礼，刚在京城生活满一年。
比起哪怕是女性也相对自由的边关，京城的规矩繁琐到一度让她想要离家出走，而这也是名为萧晚娘的少女心目中最大的困扰。
此刻回过头看，那些似乎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但对于那时候的萧晚娘而言，不被允许碰兵法，被嬷嬷教导规矩、学女红，严苛到甚至连睡觉都要规定姿势……这种生活无疑是没法忍受的。
终于，她找了机会，趁母亲不在家，央着一母同胞、与她同岁的哥哥带她出门透气。
“三哥带我去了京郊的马场，而就在那里，我见到了你。”年方九岁的五公主。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少女骑着骏马，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雁群后面一只落单的孤雁，对身旁的人说：“很难吗？男人能做的，我同样可以做，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萧瑾安复述完这话，又道：“正是因为公主的这句话，后来，我才有决心成为萧瑾安。”
“原来如此。”楚熙听完这些，总算明白了那份好感的来源，但她第一时间好奇的却是另一件事，“所以，萧姐姐后来是怎么摆脱的婚事？”
“阿娘调查了下，发现我那未婚夫婿明面上虽没有妾室，暗地里却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还养了小倌，便上门退了婚，带我回了边关。”萧瑾安解释。
两家都是要脸面的，退婚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是以并未闹开。不只那时候情报网还未建立起来的楚熙不知道，京城许多人都不清楚。
如果不是后来连年战事，萧夫人是打算在定国公的部下里挑一个合适人选，让萧晚娘下嫁的。只不过后来，因有重孝，萧晚娘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她说服萧夫人，成为萧瑾安。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楚熙低声道。
如果这位未婚夫婿表里如一，很得萧夫人喜欢，婚事成了，萧晚娘会在婚后留在京城，彻底远离边关，也绝无可能成为萧将军。
“是这样。”萧瑾安颔首，“我能走到今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与我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五公主那番话。”
“也许对公主而言，那些话只是随口一说，已经忘了也说不准。但如果没听见那番话，或许我永远也不会踏出那一步。”
“倒是巧了。”楚熙大胆地将头靠在萧瑾安肩上，“你说的那回，我恰好记得。”
或者说，她记性很好，不说过目不忘，至少大部分事情都记得还算清楚。
而那次的事情，印象尤为深刻。
“那时，我刚学骑射不久，是头一回去京郊的马场，应大皇兄之邀。”
庄王同时邀请了年长些的兄弟姐妹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难得的出宫骑马机会，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那时候，她和庄王的关系，说是形同水火也不为过，谁也看不惯谁。
“那番话，也正是对大皇兄说的。”楚熙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毕竟啊，我再怎么有悟性，再怎么有才能，世人仍旧要说一句‘可惜了，是女子’。”
就好像，只要身为女子，她的一切优点就可以尽数被抹消，毫无价值。哪怕再优秀，再为人称道，只因是女子，她们便没有了入场的资格。
作为俗世的一员，庄王显然也这么认为。
当时，庄王一箭射中靶心，神情十分自得：“骑射这样的事明显更适合男子，身为女子，还是温顺些才讨人喜欢，五皇妹觉得呢？”
这话是在暗示楚熙要顺从他，却实在让人厌恶，以至于楚熙当即冷笑着道：“大皇兄多虑了，妹妹身为公主，只需要讨父皇喜欢就够了。”
无论男女，天底下又有谁敢说，自己不需要讨皇帝的欢喜呢？哪怕是皇帝的生母，贵为太后，甚至太皇太后，也不敢这么说吧。
而显然，那段时间，任谁来看，不那么温顺的五公主都比庄王更得皇帝喜欢。
至于骑射究竟适不适合女子，楚熙随后射中的那只天上飞着的大雁可比不会动的靶子要有说服力得多。
以至于庄王被气得脸色铁青，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
“我倒是未曾注意到萧姐姐也在场，说完之后，我便直接走了。”楚熙回想起过去，其实觉得那时的自己有些冲动，太不小心了。
那些话暗示意味很浓，如果和她对话的不是庄王那个蠢货，换一个聪明人，虽然大概率会不以为意，但或许会发现她的野心也说不定。
不过，也正因为身边的是庄王，她才会不自觉地放松警惕，说下那番话。
“倒是要感谢我那大皇兄了，若非是他，我也不会说那些话。”楚熙由衷道。
如果萧瑾安是因此才走上这条路，没有大皇兄，她岂不是少了这样一个强大的盟友？从这个角度来看，庄王真是她的好帮手。
萧瑾安倒不知还有这样的缘由，听楚熙这么说，庄王的确功不可没。
“是该感谢他。”萧瑾安轻声附和。
她们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都没什么感谢之意。
话说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十分默契。很快，在这份只余自然之声的安静中，不甚明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慢慢消弭。
“公主计算了时间？”萧瑾安看似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萧将军耳力过人。”楚熙看似赞赏，却也是回答。
一问一答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萧瑾安笑着笑着忽然停住，没了声音。
“怎么了？”楚熙忽然想起来，小小声问，“小腹还在痛吗？”
“嗯。”萧瑾安靠在楚熙身上，回应得含糊。她原本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疼痛，但此刻，伴随着剧烈的抽疼，下身仿佛有什么东西滑落。
“应当是宫寒。”楚熙小声道，“来月事时受凉，是会很疼的，再吃颗姜糖？”
这也是楚熙发现萧瑾安性别的最根本原因——女子月事。当然，一开始她的确不太肯定，只是试探，不过萧瑾安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
“月事？”萧瑾安恍然，原来是月事啊。
那此时下身流淌的，应当就是经血了。
“萧将军这是……初潮？”楚熙听出不对，但算了算年龄，又有些疑惑。不应当吧，萧瑾安已经十九，快二十了，怎么会是头一次来？
“嗯，我原本就比旁人晚些，后来决心去军营后，阿娘特地找人配了药。”就更晚了。
如果不是月事来得迟，她也不能长这么高个子。十五岁的时候，她身量就已经不矮了。放边关还好，回京后，她换个男装，和那些男子没甚区别。
萧夫人当时没少发愁，生怕她未婚夫因此退亲。不过后来就不用愁了，那未婚夫是个人渣，她也不需要再考虑嫁人的事了。
“偏偏是这时候。”萧瑾安靠在楚熙身上，眉头微蹙。
“再等等。”楚熙一边默默计算时间，一边安抚她道，“很快了。”
她们没再说话，沉默下来，安静地等着，试图保存仅剩的那点体力。
雪山实在太冷，楚熙自认是个十分抗冻、火气很旺的人，这会儿却也手脚冰凉，几乎要冻僵。寒冷似乎连思绪也能冻结，困意袭来，楚熙掐了自己一把，试图保持清醒。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清醒。
楚熙使劲眨了眨眼，随便找了个话题，又和萧瑾安聊了起来。
既怕她睡着，也怕自己睡着。
而就在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伴随着一阵紧促的脚步声，邓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犹如天籁：“公主，奴才回来了。”
总算来了。
五公主脑海中闪过这句话，而后便放任自己进入了黑甜乡。
她太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边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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