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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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兰苡端坐在榻上，一言不发，静待宋启寒的到来。宫人在门外验了验碗里的药膳，确认无碍后，才准许宋启寒入殿。
阿烨和黛星悄然退下，寂静无声，殿中气氛倏地怪异起来。
此刻，宋启寒一身青色长袍，风姿特秀，不自藻饰，端正地带着药膳信步上前。
“见过陛下。”
兰苡半卧在榻，阖眼，手随意朝桌面摆了摆，声音冷淡：“先放着。”
宋启寒斟酌言辞：“不是陛下命臣熬制的吗？还是趁热服用为好。”
此时此刻，兰苡情绪并不高涨。
她抬眸，羽睫轻颤，婉言道：“今日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倒是让你费心了，白来一趟。”
“陛下心中所为何事忧愁？”
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便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撞过来。
“你是个聪明人，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兰苡面对宋启寒的疑虑，面无表情的抿着唇，从榻上下来，捻着裙摆，故作镇定。
宋启寒自然知道自己是倾听之人，慢慢阖眼，眉梢带着的一丝阴郁缓缓消逝，整个人显得平和从容。
“我是个不祥之人。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我的姐姐。”
兰苡复又环视一眼周围，垂首，眼睫润湿。
“以至于如今，我再也不敢和芮儿走得近些。他是世上最后与我有血亲关系的人，我推辞着不想涉入朝政，也是不愿让这个事情重演。”兰苡从心而答。
宋启寒沉默一瞬：“陛下，怪力乱神之说，用于您身上，属实不妥。”
入宫这些日子，他早对兰苡的一些流言蜚语耳熟能详，却又心底里觉得有些荒诞。
他起初也怨天尤人，而如今他只信自己。就算是这等传闻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断然也不会有任何受挫之感。
为何她总是如此多想？
“属实不属实，重要吗？长姐和母后，都回不来的。”兰苡走至烛台前，用掌心轻轻拢在烛火上端，感受着灼热。
宋启寒见兰苡情绪失控，似要用火烫伤自己，上前捏住玉腕。她手腕腕骨突出，却是带着难得的寒凉。
宋启寒的力度不轻不重，却刚刚好能扼制兰苡的念头。
“陛下！”
兰苡稍作一愣，“放手！”
“逝者已矣。”
“我叫你放手！”兰苡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更重要的是，她听不下去的。
宋启寒松了手，眼睑垂下，瞬间后退了一步。
兰苡愣了一瞬，慢慢蹲了下来，双肩随之轻轻抖颤，在沉香馥郁的寝殿里，掺杂着她的啜泣声，渺渺飘荡。平日里，再难过之时，她也不轻易哭泣，总是试图强颜欢笑佯装起来。
可姐姐的忌日，除了裹素哀思，她实在是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做。
宋启寒沉吟：“臣这次前来，便是有些话，想赠与陛下，不知陛下能否洗耳一听。”
“你说。”兰苡仍然瘫坐在地，但眼角的泪，却是极力克制住了，只是声音仍然有些喑哑。
“陛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足够强大，那些事，又算得了什么？等到你入朝亲政，谁又不畏惧你？”
为何所有人都要如此！都要逼着她在这个位置站稳脚跟？尊位固然重要，可她从未奢求。谁想要，给谁就好。
反正……大概给谁，都比自己名正言顺些。
兰苡这十余年来，已经被宫里大小条例所禁锢，随后因为她的身份，她不能胡闹，不能任性，无法反抗。
兰苡淡声：“我……不想。我也不配。我只想离开这个皇宫，在宫外就好。哪怕只有数日光景。”
她知道自己在异想天开。一朵本就脆弱的花，离开暖房，那只能枯萎。
宋启寒依旧站姿挺拔，抬头闭目：“所以，陛下才想倚赖臣？”
“所以……你是可以帮我的吗？”
兰苡双腿有些发麻，颤巍巍地起身，“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她本身就不喜欢这些身份带给她的身外俗物，对她而言，她只想要个没有谩骂声的地方，安稳度日。
“陛下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宋启寒屈膝，拾起兰苡掉落的一只素色发簪，终究不敢再僭越上前，轻轻放在了一旁桌面。
兰苡自然是知道，没有人会那么傻，别说全心全意护着她，就说把她带走，就没有人敢这么做。
虽说如此宋启寒说的到底也算一番实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就当我随口一说罢。”兰苡稍显快脱的语气，抬眸对上宋启寒的视线。
“臣……”
宋启寒越来越不懂面前的女子，究竟要做甚。对于这王宫，竟没有任何留恋。
他来邛洲王宫有他的目的。虽说与兰苡并不冲突，但帮忙，这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半晌，宋启寒缓缓启唇：“臣少时，也曾有过陛下这样子的念头。不过……有位朋友却告诉我，凡事，要心存希望。苦风终雨也解晴。如今，臣将此话转赠与陛下。”
心存希望……虽然这劝慰说得不痛不痒，但兰苡似乎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心头颇为感动，似一股热流淌过。
“如此，多谢……”兰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本就不宜大喜大悲，如今这样，只会对病有害而无一利。
“退下吧。”兰苡涩声道。
待到宋启寒走后，兰苡才将目光探向殿外。
无论外头，还是里头，都敞亮着，只有她自己的心，永远都是暗的。
“我……还能寄存希望吗？”
殿外，假寐的黛星听见兰苡的自言自语，急忙起身进殿，马上打起了精神。
“陛下……”
兰苡似乎感受不到痛一般，不知何时生生折断了小指养了许久的指甲，引得黛星在一旁急切的叫唤，不咸不淡回复：
“没事。”
黛星看着指甲的折断之处，缓缓泌出血珠，立刻将手帕从腰间取下，覆住她的指头，“陛下，这该多疼啊。”
兰苡看着黛星惊恐万分地替自己包扎起受伤的小指，勾勾嘴唇：“不疼的，便不要再惊动太医署了。”
黛星小心包扎好，突然想起一事，“陛下，今日，永嘉郡主进了宫，但……才行至一半，便折了回去……”
“她的堂兄刚刚任职，过来探望，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她早就允许进宫，你不必太一惊一乍，表姐许是知道我太难过，所以才不来的。”
黛星点了点头，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情……陛下，御猫……又……又出事了……”
猫又离奇死了？
兰苡并不是完全没有想到。只不过她有些唏嘘，怎么这次如此之快，像个逃不开的诅咒一般。
她这次，甚至连御猫的样子，都没见上。
“御猫人呢？”她随口道。
“锦夫人……还没有回宫，奴婢得知了之后，便让她先待着，那宫女属实可怜，当上才没有几天……”黛星有些不忍。
“可怜？我之前倒的确不太知晓。御猫人，最后都去哪了？”兰苡严肃道。
黛星有些迟疑，但仍然不敢有所欺瞒：“宫里的御猫人，原本在猫寿终正寝后，自己便能获得一大笔钱财遣散离宫，但……若是服侍不力，造成御猫的死亡，按宫里规矩，不但要赶出宫去，而且会受到相应宫规处置，祸及家人。”
看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大概又是出自于她。她不用多想也知道，所有人私底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黛星，你是宫里女官之首，不知……可否废止这规定？”
黛星谨慎入微，神色有些为难：“陛下，奴婢还没有权利大到，能随意废止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啊！”
黛星向来做事机灵，从未出过任何手忙脚乱的差错。正是因为她懂规矩，明白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才因此，兰辛亲自在宫女里，得以选中她伺候兰苡。
兰苡叹了口气，黛星看似风光无比，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她能有什么说话的大权？
为今之计，倒确实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让人听自己的话。
“那传我的话，先把那御猫人重新带回永巷，锦夫人要是问起什么，你就说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她，总之，一定要保下她。”
黛星点点头，露齿一笑：“陛下，这点事，我还是可以做的。”
这是兰苡第一次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救下别人。尽管自己才是那个最应该被救下的人。
宋启寒说的不假，她也知道。
黛星看了看桌上晾凉许久的药膳，蹙眉：“陛下，那宋掌厨的这些药膳……”
“撤下去吧。”
黛星正准备收拾，兰苡突然、又喊着变了卦。
“等等，不然……我还是吃了吧，别浪费了。”
黛星定定地看着兰苡，眼里涵盖不住的笑：“陛下，我瞧着，宋掌厨一副好模样，陛下可喜欢？”
喜欢？
是什么样子？
她待阿烨？还是潘沐尘？
貌似甚至都没有他们上心。
兰苡不懂得男女间所谓喜欢，究竟何为。
思来想去，她也搞不懂，她为什么第一眼就坚定宋启寒一定会帮她？她又是哪里来的直觉呢？
她抬眼，平静看着黛星：“喜欢？没有的事。”
“奴婢可是听说，御膳所的小厨娘个个都十分倾慕宋掌厨呢，就连其他房里当值的宫女女官，都想着去一睹宋掌厨的容色呢！”
兰苡眼珠子来回打转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哦……”
“如果宋掌厨将来能与陛下……”
“再、再……胡说！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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