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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四 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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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刚刚开始，牛津郡已步入夏季的尾声。
早晚的气温骤变，泽田幸未很不幸地在突降大雨的一个清晨感冒了。
她的身体素来不好，这场感冒又来势汹汹，一路演变为高烧不退，加上心率起伏不定，几乎眨眼危及生命。
即使是威尔帝也吓了一跳，顾不上他的研究，把病重的学生送进了医院。
泽田幸未迷迷糊糊烧了几天，模糊的意识里只有打针输液、吞服药片的印象，仿佛还听到过医生讨论手术的事情。
但等她醒来一切都复归平静，大病初醒的女孩仰头看着天花板，一时茫然于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天堂。
没过多时视线里多了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她才勉强找回了神志。
“……爸爸？”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泽田家光也猜到她说了什么，看她终于又熬过了这次的病痛，扯出柔和的笑脸，摸了摸她的头。
“啊，是爸爸。抱歉啊，一直忙着工作没来看你。”
“幸未。”威尔帝从病床的另一边探过来，用小小的手掌搭在她的额头上，“还好吗？”
“嗯……不要紧。”她断断续续地回答，简短的一句话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泽田家光不再勉强她说话，“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就叫爸爸。”
他不着痕迹地和科学家对视了一眼，带着他一起出门，病房里只余女孩安静地呼吸，盯着天花板回忆之前的事情。
从未来回归过了多久呢……好像就是因为紧绷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加上了解到的信息，她才会承受不住地大病一场。
未来……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苍白透明的皮肤，虚弱到连动一下手指也做不到。
这样的身体不论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呀。
泽田幸未在心里默默计算，假若未来的白兰共享的都是同一时间的平行世界，那作为彭格列一员的未来里，她算是活得最久的吧。
她不觉得白兰有必要杀她，也不觉得自己会选择自杀逃避，把后面的事留给十年前的自己来完成，必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比如她的寿命。
所以，她注定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这是最好的预计了，在别的世界里她或许活得更短。
只剩不到九年的时间……应该要做些什么好呢？
她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身体渐渐好转也没有清晰的目标。
泽田家光只觉得久别了几年的长女，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关切之余却不能逼迫她。
他已经知晓了未来发生的一切，想到那个如今被囚禁起来的男人，目光微沉，打定主意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接触女儿。
但这回女儿生病还是令他有些放心不下，把还没完全康复的女儿留在独自一人居住的科学家身边，只怕下一回发病的时候没有人能及时抢救她。
私下里商议之后，威尔帝没有反对，代替身为父亲的某人和学生交涉，“我这里没人照顾你，去意大利修养一段时间吧，你父亲会安排好人照顾你。”
他的语气根本不像商量，泽田幸未早已经习惯了，干脆地答应了到意大利去住一段时间。
泽田家光很快安排好去意大利的航线，带着女儿从海上返回西西里岛。
海上的生活平静无波，身体好转了之后，泽田幸未给白兰发了一条简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她也登录了以前使用的聊天室，对方灰色的头像一直没有亮过，似乎从未来回来之后，现在的白兰也随未来的他烟消云散。
泽田幸未握着拳头咳嗽了两声，有点心虚地朝房门口看了看，作为门外顾问的父亲很忙，就算尽力抽出时间来陪她，依然还要远程处理各种事务。
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她鼠标点开了隐藏的网址，深吸了一口气，无声地侵入彭格列网络的防火墙，进入情报库搜索资料。
有关白兰的资料是最高等级的加密，为了不被人发现入侵的痕迹，泽田幸未花了一点时间才解开封锁，入目的信息简洁明了，介绍了未来白兰的种种事迹。
她划到最下面，看到彭格列对这个时代的白兰的处置方案。
“24小时无间断监控……”她小声呢喃这句话，微微皱眉，又原样地将资料放回去，消除了自己来过的痕迹，退回自己的电脑里。
想了又想，她打开手机拨通电话，在对面接起之后，刻意压低声音问：“老师，打扰您了，我有件事想问您……”
泽田幸未并没有去彭格列的总部，无论将来如何，显然父亲还不想让她涉入黑手党的世界。
她居住在离门外顾问的办公点不远不近的街上，泽田家光用全新的身份帮她租了房子，以免有人居心不良地找上门来。
养病的生活说不上有趣，和过去没有太大区别，照顾她的阿姨说着一口满带乡音的意大利语，让她听得有点吃力，交流的时间不算多。
这么一天天等下去，等到她的身体差不多恢复正常状态了，等候的客人才姗姗来迟。
他从窗边浮空飘入室内，斗篷挡住了大半张脸，头顶盘旋着一条小蛇，婴儿稚气的童音不辨男女。
“你就是泽田幸未？”
她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弯腰就算行礼，“是的，很荣幸见到您，彩虹之子玛蒙先生。”
“不用讲那些废话，我的时间很宝贵，威尔帝说你有一桩好买卖要和我谈。”他缓缓降落在桌子上，“给你三分钟，如果你说的不能让我动心，那你要为我来这一趟浪费的时间付出代价。”
泽田幸未默然一秒，从抽屉里拿出小小的盒子放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嗯……是我做的芯片，一个可以根据木马攻击做出不同变化的防火墙程序……”她吞吞吐吐地回答，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我在网上稍微问了一下，应该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不知道您要多少钱才愿意帮我，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多做几个给您。”
玛蒙不急着估价，颇为警觉地问：“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见一个人……他被24小时持续监控，我想单独和他说话，不会被看守者察觉。听说您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幻术师，所以想请您伪造一个一切正常的幻觉。”
她举起右手承诺，“我不会释放他，只是想带他出去走走，只要，嗯，大概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够了。”
彩虹之子沉思了片刻，伸手敲了敲盒子，稚声稚气地问：“你这个东西，预计可以卖多少钱？”
泽田幸未略有忐忑，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大概……这么多吧。”
玛蒙陷入沉默，而后迅速地将盒子收入怀中，果断道：“只要半天就够了吗？如果不够三天也没问题！很好，你不愧是威尔帝的学生，我很欣赏你，以后有这样的生意尽管来找我！”
“诶……好的，谢谢。”
决定要这么做之后，泽田幸未不会迟疑，在第二天就实施了计划。
她提前和父亲说好要出门走走，兜了一个大圈子后，才靠近了海边不起眼的一栋屋子。
门口有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她稍微停顿一下，还是朝他们走去。
看守大门的两人对她视若无睹，即使泽田幸未推开门进去，也没有吸引两人回一下头。
室内隐藏的守卫更多，抬头就能看到监控器的镜头囊括了整个屋子，她小心绕过了巡逻走动的守卫，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不需要怎么寻找，在门口也有两个人看守的房间，显然就是她的目标。
她站在两人中间，伸手敲了敲门，房间里的人没有回应。
泽田幸未索性推门进去，入目是还算宽阔的房间，屋里的东西很少，靠墙坐在床上的少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她出现。
“白兰。”她出声叫他，看着他抬头望来，眼里也没有波动，不像以往笑意盈盈，仿佛对一切丧失兴趣。
泽田幸未走到床边，微微弯腰靠近他，露出与以往一样的笑容，“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散步吧？”
白兰没有开口，却依言起身，甩动身上的锁链，带起一片声响。
泽田幸未低头看看他脚踝上的镣铐，脸上闪过哀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一起下楼，屋里的人仍然好似没看见一般，白兰敏锐地抬头望向屋顶，感觉得到雾属性的火焰波动，笼罩了这栋房子制造出庞大的幻象。
他又低下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女，没有说一句话，她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脸上浮起红晕，不知羞愧还是心虚，小声地说：“这样做不好……我们出去散散步就回来。”
白兰没有反对，不如说他现在心态惫懒，根本不介意自己身在牢笼还是外界。
女孩踱步过来和他并肩，出门迎面而来的是腥咸的海风，风声凛冽，让她哆嗦了一下——出门前她在裙子外只披了一件外套。
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伸手过来搂住她，将狂风挡在了背后。
她被男孩子温暖的体温包围，听得见他舒缓平静的心跳，而注视她的视线依然沉寂，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泽田幸未也怔神，惆怅地想着要多久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呢？知道她的身体不好，无论何时都会第一时间考虑她的身体。
过去的、未来的、无数个时空里的白兰，“她”可曾见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