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苍朱】长风》夜游者Cheese

4、5-6

　　5

　　当然，银锽朱武不是没读过玄宗经典。身为魔界重要的支撑者之一，鬼族族长，对于道境中最负盛名的玄宗，了解不止泛泛。只是，他现在在小盒子里把五千字的道德经想了又想背了又背，怎么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仔细想来，玄宗的道士，性格似乎一个比一个刚烈，看上去最淡漠平静的这位六弦之首，也许是最刚烈的一个……

　　创造异度魔界的弃天帝有灭世之威之能，放眼望去，世间尽管有千万英雄，但并无一人可抵挡神的力量。他知道，因而总忍不住沮丧痛苦愤恨乃至自怨自弃。他知苍必然了解这个事实，但他也能看出苍并不畏惧，甚至，那双常常似闭非闭的细长眼眸之中，也并无憎恨，最常见的神色，或许可称之为无可奈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十个字活泼泼地跳出来，雷霆般砸在银锽朱武心口上。他仰天长叹。
　　由此看来，洞察天命预见天机，实在不算什么幸事。

　　弃天帝每次来，首先少不得义正词严的冷嘲热讽。他一贯傲慢，也有傲慢的资本，本身更丝毫不觉得自己傲慢。出乎朱武意料，看似沉默的苍十分擅长斗口，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即使是在处于极其不利环境之下。

　　随着时日推移，那人如玉般的容色渐渐灰败憔悴，灵体显化的身形也越发清减，但仍是，冰雪般的淡漠与无动于衷。时日消磨之间，反而是让朱武心底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郁怒渐渐凝结。

　　冰雪……
　　他不免暗忖，若是拿此人和空谷残声箫中剑相比呢？

　　看起来，空谷比他更冷漠，但箫无人其实是外极冷而内极热的人，性情单纯，熟识的人总能有机会一窥他的心思，而六弦之首苍……完全无法预测。或者，外表的淡漠只因他的感受埋藏得太深太苦，故无法被人所见？

　　能在战场上取得无敌声名，他认为自己还是不笨的，只可惜，从九祸开始，他一路遇到的往往都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人或者魔……

　　那时，他默默看着苍挣扎着突破万年牢的层层桎梏传出心念给同修，中途数次咳血，整个人的影子淡薄得几乎要融化在无尽幽暗之中，但是，始终未曾放弃。其后，在弃天帝的怒火中默然无语，沉着以对，即使身受无间之苦，也并无半分自弃自艾之意。

　　那一刻，他原本觉得空荡荡的胸口忽然一阵悸痛。种种人与事如电如露，多少尘埃血泪纠缠乱结，刹那间俱归空无。无尽的晦暗中，似乎隐约有了一点光。
　　也许，我还能做一些什么。他对自己说。

　　为自己，但不仅仅为自己，也为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和魔族。

　　幽暗混沌，如创世之初的空间里，天魔之像无悲无喜，天魔之池波涛汹涌，曾经如焰如火的魔界战神化光而遁，直奔天渺峰而去。既然，往事已然散尽如云烟，便该无谓得失悲喜。

　　黑色羽毛在鬼蜮幻境中纷纷扬扬地飘落，如此沉郁而苍凉，面对受了伤却仍抱持警惕的修道者，他回答，“吾，是来自过去的人。”

　　6

　　曾经的道家宝地，而今的月华之乡处处荒烟蔓草，早已不复钟灵毓秀，荒凉恍如鬼蜮。
　　过去现在，种种前尘，原来都不过虚空华锦灰堆云间火，统统恍如隔世。

　　“你对魔界也有研究？”
　　“很深。”
　　“来到苦境的主因？”
　　“消灭不该存在的魔物。”

　　待赭杉军直言不讳说出“吾怎能不疑心”的时候，他倒有几分惊奇。这点性格，可是与某人大不相同。一身黑衣的剑客头脑一热，也说了真话，“坦白说，我只能想找寻消灭那个人的方式，才来到道境寻找你赭杉军。”
　　“那个人是谁？”
　　“异度魔界奉为神祀的创造者，弃天帝。”

　　那该是，第一次有人在苦境说出这个秘密，只有异度魔界聊聊数魔才知道的秘密。看着眼前红发道子惊异却更加警惕的眼神，恨长风，银锽朱武明白，现在远未到摊牌的好时机。
　　“吾的真正身份，日后你自会明白。”

　　“为何针对魔界？”
　　“为了一个承诺。”又或者，其实，我还没完全想明白……

　　“朋友如何称呼？”
　　“黑羽，恨长风。”

　　恨长风万里，孤鸿明灭，不如归去。

　　被昔日敌人称之为友，与自己出身的世界为敌，这般颠倒错落的命运，实在令人意兴萧索。好在他神经够粗，尚可撑住了不动声色。

　　恨长风侃侃而谈，他知道的事情当然够多，但竹筒倒豆子要如何倒得不那么突兀，不让眼前这位道子直接跳到最终猜测上去，也是难题。
　　更何况，用旁人的口吻来谈论自己，这感觉十分奇异。
　　“他乃鬼族之王，鬼族的大部分兵力尚未出现，而魔界已有人取代他，领出鬼族兵力……”

　　好在，如他之前所料，这男人虽然正直认真得过头，但举一反三，分析得丝丝入扣，魔界实权易主、断风尘领兵的结论也就水到渠成。

　　“你欲寻之人，是谁呢？”
　　明知故问。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的是什么。难道，还能有别的答案么？

　　相较于他的犹疑，赭杉军答得极其干脆，“六弦之首，苍。”
　　恨长风微叹，那一瞬间闪过的复杂心思连自己也难以明了，“你先疗伤吧……吾为你守护。”

作者有话说

　　jj原文发布: 2009.12.9
修改时间: 2020.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