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对家的CP火了》半碗多糖

3、（03）

　　荆棠在工作人员的协助里躺进全息拍摄舱。再醒来时，是被人推醒的。

　　昏昧的天光透过窗格，带来些微光亮。屋子里对着砌了两排大通铺，只留窄窄一条过道。许多年轻女孩子在悉悉索索地穿衣服梳头，但屋里很安静，只有偶尔才听见低声交谈。

　　她有点恍惚。

　　这种真人秀不比拍电视剧电影，为展示参与者最真实的一面，只输入基本信息，并不会在拍摄前仔细调整嘉宾的状态以求“入戏”。

　　因此荆棠很有些头疼。她睡一觉起来，怎么还失忆了呢？哪怕是昨天经历过的事，都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

　　有人轻轻推她，低声说：“还发什么呆呢？动作快些。现在可不是你在坤宁宫当值的时候了，磨磨蹭蹭的当心嬷嬷看见罚你。”

　　坤宁宫。

　　荆棠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就像擦去镜面的水雾，部分记忆明晰起来。

　　说话的人是她隔壁床的小宫女，生得眉清目秀，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她试探道：“芙蓉？”

　　小宫女：“怎么？”

　　看来名字没记错。荆棠稍微放下心来：“我只是在想，皇后娘娘……”

　　她故意说得慢吞吞的，果然芙蓉听见开头就连忙制止她，见周围没人注意她们说话，才压低声音说：“少私下议论主子！你都被罚来浣衣局做事了，还没吃够教训？”

　　荆棠：“……”

　　好吧。她想起来了。

　　前不久她就是因为和同僚说闲话不当心被皇后听见，才挨了顿板子发配到浣衣局来做苦工的。

　　荆棠没再多话。含糊不清的记忆让她安全感骤失，看什么都要多想两秒，哪怕印象里和芙蓉关系不错，她也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这个问题。

　　她学着其他人穿好衣服，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到院子里洗漱。

　　外边正值秋天，天气寒凉，又是太阳还没完全出来的时候，打起来的井水泼到脸上，教人直打冷颤。

　　等会儿还要用冷水搓衣服……

　　入了秋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想想也知道，不会有那个多余的炭火给她们烧热水用来洗衣服。荆棠这么一琢磨，就觉得日子是没法过了……不行，得想个办法在冬天之前调到别处去。

　　她沉思的神态没引起其它宫女的注意，但都被节目组无形的镜头捕捉，投射到直播间里。

　　【来了来了】
　　【来看我棠的盛世美颜~】
　　【对对对就是这样怼脸拍！天啊这张女娲炫技的脸，什么皇后啊怎么舍得让她去浣衣局受苦！】
　　【从其他人的直播间回来，只有我棠开局这么惨，狗导演故意的吧】
　　【你也说是狗导演了】
　　【开盘了开盘了，我先压一个这次的死者是皇后~】
　　【这还用压吗，重点提到的NPC就那么几个，不如猜猜谁抽到凶手牌】
　　【反正不会是某人喽~冰清玉洁白莲花，怎么可能愿意拿凶手牌】
　　【谁啊？】
　　【那谁倒也不至于吧】
　　【别吵架，引战的直接举报哈】

　　节目刚刚开始，荆棠还在适应当前的身份，没什么可讨论的，弹幕自然容易发散到别的地方。

　　导演也不可能真的拍一天荆棠在浣衣局受苦受难，确定所有嘉宾的导入环节都完成后，就准备切入下个场景。

　　于是荆棠搓着衣服，略一个恍惚，就被监工的嬷嬷宣布工作结束了。

　　抬头看看，日头确实接近正午，院子里多了许多晾晒的衣物，手也因为泡了太久的水严重起皱……果然重复性的工作容易走神，回想起来连自己具体干了什么都记不太清楚。

　　这简直是在虚耗人生。

　　荆棠想摆脱眼下处境的想法越发强烈。然而她是得罪了皇后被发配，正常的升职途径显然很难走通。

　　午饭时，她听到周围的宫女议论永乐宫的贵妃。说她如何美貌，使皇帝一见倾心，宠冠后宫；又说她如何心软和善，和皇后截然不同……

　　贵妃……

　　宁雨霁。

　　荆棠心里先浮起熟悉的名字，然后是一张清丽柔和的脸。

　　或许是记忆中皇后大半时间都在坤宁宫大发雷霆，边摔茶盏边怒骂“宁雨霁这个贱人”。她想起其他宫女口中“心软和善的贵妃娘娘”，心里总是十分古怪。

　　是否真的“心软和善”不知道，单凭她能和皇后分庭抗礼，宁贵妃就绝对不是个善茬。

　　但既然宁贵妃和皇后不对付，试试走永乐宫的门路未尝不可。

　　荆棠旁听完宫女们的闲话，下午就靠着套交情拿到去永乐宫送换洗衣服的活计。

　　贵妃娘娘的衣物当然轮不到她们这些低等宫女接手。别的不说，两个月前有匹上贡来的“鲛纱”，薄而半透，流光溢彩，寸值千金，皇帝当场赏给了贵妃制衣。为了这事，皇后有小半个月都脸色不好，直到她也得了同样的一匹，才看得见笑模样。

　　这样的布料做衣服，恐怕都不能过水，更别说送到浣衣局来搓洗了。

　　荆棠送过去的是永乐宫里宫女的换洗衣物，和她交接的也是永乐宫底下管事的大宫女。她趁机旁敲侧击，有用的信息没怎么打听到，倒是听了一耳朵对宁贵妃本人的誉词。

　　什么“心善温柔”、“体谅宫人”、“出手大方”……荆棠摆出认真听的模样，实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看对方与有荣焉的模样，或许是真心那么想的。但这也只能说明宁雨霁确实很会收拢人心罢了。

　　荆棠找准机会，用有些艳羡又不是很信任的口吻说：“照姐姐这么说，在永乐宫当值真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管事宫女听出她的怀疑，当然不服气，故意道：“那也不是。贵妃娘娘自然千好万好，不过嘛……”

　　她往坤宁宫的方向瞟了一眼。

　　“总还是有些烦心事的。”

　　哦，皇后。

　　这个烦恼荆棠没法帮忙解决，但做点什么以示投诚，倒也不是行不通……

　　她正思索，永乐宫的正院忽然传来隐约骚动。管事宫女面露喜色：“是贵妃娘娘回来了！”

　　她顾不上和荆棠闲话，要去前面迎接贵妃。反正要离开永乐宫也是那个方向，荆棠干脆跟了上去。

　　想调到永乐宫来，最终还是要贵妃点头，提前混个面熟总是没错的。

　　想是这么想，可刚走到正院，荆棠就开始后悔——她临场才想到，以她宫女的身份，见一宫主位是要行跪礼的！

　　宁贵妃已经带着人进门，想回头也来不及了。荆棠反应极快，往其他宫女后面一躲，借着裙摆的遮掩蹲了下来。

　　开玩笑，她死都不会跪宁雨霁！

　　荆棠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强烈的念头从何而来。难道她缺失的记忆里和宁贵妃有过仇怨？

　　那可就难办了……

　　荆棠低着头，在前面人的遮挡里只能瞧见华美的衣摆缓缓行过，其上用银线绣着的云水纹流光闪烁。

　　在经过她面前时，宁贵妃似乎略停了一停……那停顿只有眨眼的一瞬，她只当是些微紧张带来的错觉。

　　等到宁贵妃带着人进殿，荆棠才松了口气，立刻找机会离开永乐宫。

　　她得回去找芙蓉问问。如果她真和宁贵妃有什么纠葛，和她关系最近的芙蓉总会知道点什么吧？

　　荆棠不知道的是，自打她和宁雨霁碰面，两人的直播间就炸开了锅。

　　宁贵妃那边，也正听贴身侍女提起她的事：“真是个没规矩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下等女使，竟敢闯到娘娘您面前来！还混水摸鱼，目无尊卑……”

　　宁雨霁微微一怔，看住她片刻，慢声问：“你和那小宫女有过节？”

　　在她印象里，贴身侍女不是这样刻薄的性格。平心而论，荆棠的蹲姿伪装得十分完美，宁雨霁当时并没有察觉不对的地方——既然如此，侍女何必多嘴去为难一个没见过的小宫女呢？

　　行事反常，脸色又很僵硬。宁雨霁只能猜测她和对方有龃龉。

　　侍女却说：“娘娘，奴婢只是为您不平！不过是个小奴，也敢仗着您心善对您无礼……”

　　宁雨霁不知其里，弹幕倒是已经看出端倪了。

　　【这NPC是AI吧，调教得太好了之前我都没发现，还以为是真人】
　　【这不就暴露了】
　　【苟导，论拱火还得是您】
　　【不会这就要和荆棠对上了吧】
　　【荆棠就算在这里被罚也是自己作的，宫廷背景当宫女还端架子】
　　【前面喜欢跪着说话是吧】
　　【我说的有问题？荆棠粉丝天天吹你家是活的大女主，就这？拿女主剧本全组都给她让道而已吧】
　　【怎么又吵起来了……】
　　【撕，撕得再响些，我爱看】

　　宁雨霁不知道这是节目组临时调用了侍女的控制权，说了不在AI预设里的对话，这才显得反应僵硬。

　　她对侍女说的人有印象。

　　当时经过荆棠面前，宁雨霁确实注意到了她——当然不是因为有没有下跪这种事。只是所有人都弯腰俯首时，有人虽然低头却背脊挺直，姿态磊落，任谁都会多看两眼的。

　　她只当侍女和对方有私怨，不想多管，轻轻摇头道：“位卑却不逢迎，可见其心性。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侍女背后的导演：“……”

　　行。

　　他拱火不成，见宁雨霁完全没放在心上，只能放过这件事，再度往后拨动时间。

　　天幕渐渐暗下来。

　　荆棠回到浣衣局的大通铺。她本来是想找芙蓉问问关于宁贵妃的事，可眼看大部分宫女都回来了，身旁的位置却始终空无一人，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浣衣局的管事嬷嬷住在另一侧单独的屋子里。荆棠久等芙蓉不回，帮忙提了热水过去，问起她的行踪。

　　“芙蓉？”

　　嬷嬷坐在榻上用热水泡脚，听她问起，漫不经心道：“她今儿个去坤宁宫送换洗衣物，冲撞了皇后娘娘，如今人已经被拖走了。”

　　荆棠：“……”

　　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