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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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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珏起了床,在院子里练鞭子。
她穿着束袖勒腰的红色衣服,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靴子,整个人十分挺拔精神,正将个鞭子挥舞得虎虎生威。
四下里丫鬟们都被她赶走了,就图一个清静。却不妨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好!”
白珏惊得一个回身,就看到周明绪在一旁看得几乎鼓起掌来。
白珏冷冷地看着,周明绪正欲鼓起的手顿住了,他放下手,挠了挠脸,笑着道:“妹妹这个鞭子练的真好,像个侠女呢。”
白珏收回鞭子,缠成两段,拿在手里,向一旁的石桌走去,问道:“你来做甚么?”
周明绪也不恼她这不客气的态度,只乖巧地上前为她斟了杯茶,然后自己也跟着顺势坐下,一只手横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两眼亮晶晶地望着白珏笑。
白珏看他不答话,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喝了口茶,歇了口气,又继续去练鞭子了。
练了有一会儿,她一回头,发现周明绪维持着没动的姿势,仍然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白珏,显然是看了有一会儿了。
这个人真烦人。
白珏拧起眉,捏紧鞭子,刚想出口赶人。却不想鞭子里扎到了树枝,她手一捏上去,正好一根小刺划破了手指。
“呀。”她小小地惊叫了一下,抬起手看自己的伤口。
幸好伤的不深,那刺很小,也不过才将食指划破了皮,非常细小的伤口,微微泛着红,她盯了一会儿,拇指捏着压了一压,这才慢慢溢出一丝红线来。
白珏舒了口气,但是下一刻,突然手被人握住。
握着她的那双手干燥温暖,原来是周明绪突然飞奔而来,正捧住她的手,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器。
“怎么受伤了!”他着急地说道。
白珏准备抽回手,但他却握的很紧。
她拧了拧眉道:“也不是甚么大事,不过划破点皮。”
周明绪一听,急急反驳道:“怎么不是大事?都流血了。”他立刻从身上找出两瓶小小的瓷罐子,一瓶打开,传来一阵酒气,他倒出来冲在白珏食指上。
白珏本来不疼的,被这药酒刺得嘶了一声。
周明绪像是比她更疼一般,紧张地抬起眼看她,眼里水润润的,几乎像是要冒出泪来,然后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另一个小罐子里的药膏抹在她伤口上。
他的态度细致柔软,认真得像是在修复精致脆弱的珍惜之物一般。
清清凉凉的药膏盖在小小的伤口上,顿时带来舒缓之意,周明绪生怕药不够,将她整个手指都涂满了,最后才用一块小小的带子缠住。
药都上好了他这才小小地舒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这边他紧张仔细,小心翼翼。可那边白珏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一双眼眸幽幽的。
周明绪抬起头,看道白珏的神色,以为是自己做的唐突,心中突然紧张起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无措一般站在原地。
白珏看着看着,却突然一下靠近,凑近看他的眼睛道:“怎么……你要哭了?”
周明绪脸上忽地涨红,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瞪着她,眼尾还红通通的,像个兔子一般,他这瞪视的眼神在他这幅模样下毫无震慑力。
白珏眼神更加玩味,她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指着周明绪,哈哈大笑道:“哈哈,你这个样子好好笑。”
周明绪脸更红,试图瞪她。
但是转瞬他也跟着笑了,他本来就长得干净,一笑显得更加纯然,他轻轻地道:“你笑了就好啦。”
眼里湿润润的闪着光,声音却温柔的像是软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水面。
白珏心中的恶意忽地就散了些,那些逗弄的意思也淡了,毕竟这是亲娘的旧友带回来的“亲戚”,笑意也渐渐收敛,于是只好转开话题道:“想不到你还随身带着伤药。”
周明绪闻言抿着嘴害羞的笑了,眼里还蕴着一闪一闪的光,他软软道:“我们在边疆,受伤的人多,身上都常备着这个药,幸好我今天也带了。”
白珏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还被他捧着,抽也抽不出来。
周明绪却也没对她再说些什么,只又低下头仔细将她的伤口包扎好。
他生得比她高,这么低下头,白珏的视线刚好能看到他额头和眉眼,他额骨生得平坦,到眉骨处微微凸出,眉毛形状长得像两把带着锋芒的剑,眼睫垂下,遮住了那双干净的眼睛,这样一来,倒显得有几分锐气。
他皮肤挺白的,像是细腻的玉一般,阳光下还能看到他脸颊边细细小小的绒毛,耳朵……耳朵越来越红了?
白珏正盯着他的脸,就看到周明绪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她看着他这蠢样子,心中才按耐下的恶意却咕噜咕噜冒泡一样浮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的眼睫越来越颤,只见他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笑着轻轻道:“好啦。”
他的眼睛弯起,细碎的光泽在干净的眼眸里泄露出来,一闪一闪,脸颊微微红着,明明笑得十分纯净,但配上那双红得几乎滴血的耳朵,看起来真是蠢得可怜。
“不要碰水哦,这只手最近也不要捏东西或者提重物啦。”周明绪絮絮嘱咐道。
一副格外体贴的模样,但正因为这格外二字,又体现出他不一样的心思。
白珏心里玩味地想。
总有人才见不过一两面,就因为皮相而迷恋上别人。
这样肤浅的东西,他们还称之为‘喜爱’。
白珏实在忍不住笑了,她弯起眼对着周明绪笑起来。
周明绪不知所措,脸上更红。
白珏更加乐不可支,笑着笑着她视线一转,看到院子旁的秋千,心中想到一个好法子,便顿了一下,颐气指使道:“好呀——那我现在要荡秋千,你推我。”
她这突然一笑,恍若冰雪初霁,侧过脸眼睛看向他,对他吩咐指令的模样也带着几分娇纵的灵气,看得人心尖发软。
周明绪红着脸,呐呐道:“好,好呀……”
白珏笑嘻嘻坐在秋千上,催促道:“快点,快点。”
周明绪好脾气地跟着过去站在她身后,还在操心地絮絮叨叨:“食指小心不要捏到哦,抓紧啦,我要开始推啦。”
白珏背对着他坐着,声音从前面传来:“知道啦知道啦,快点,要推高一点。”
周明绪将秋千的链子轻轻往前一推,白珏的裙摆跟着在风里摆动,她双手握住秋千,风迎面吹过来,她仰着脸畅快地笑。
“高一点,再高一点。”她扭过脸,对着周明绪说,脸上还带着明亮的笑意。
周明绪在后面看着她,眼神软软,嘴角也含着笑,只应道:“好好好。”
他再一微微用力,秋千被推得更高,白珏的裙摆和乌发在风中随着秋千一起一落。
秋千旁是院墙,墙边种着几颗桃树,桃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过,浅粉深红的花瓣簌簌飘落。
花瓣落在秋千上,落在白珏的裙摆上,随着秋千起落纷纷扬扬。
天色晴好,天边飘过来几朵懒散的云,花香随着风传来,嫩绿的枝芽从树梢垂下,在风中微微摆动。
“哈哈,再高一点……”
“再高一点啦!”
白珏的笑声越过院子,传到一旁的花圃里,裴峥穿着灰扑扑的下人衣裳,正在泥地里锄花。
白珏荡得更高,视线越过了秋千旁矮矮的墙,忽然她像是感受到有人在那里注视着她,将视线无意识地往那里一瞥,就看见满身泥点的裴峥。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下一瞬间秋千越过最高点,开始回落,视线又被围墙遮住,人影消失不见,入目的只有青色的石砖。最后秋千缓缓停了下来。
她已经没了兴致。
本来准备假装一次意外,用荡秋千来撞伤这个不知好歹的周明绪,这样娘也寻不到错处。但是一见到那双眼睛,便觉得自己真是没意思。
仇人一刀杀了自己,但是她现在却只会用些小把戏来陷害人。
周明绪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笑声淡了,便问道:“怎么了?还推吗?”
白珏起身,裙摆上的花瓣跟着落下,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了。”
说罢转身走了。
这是怎么了,周明绪急着追上去:“榕妹妹,榕妹妹……”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不开心了。
围墙这边的声音越传越远,裴峥的手握紧了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