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世》温融

14、(十三)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本是报恩，一世可尽，奈何吾四子慕修生性顽劣，一时贪玩误将天宝元尊的宝瓶打翻，瓶中封闭的妖气倾泄，至凡间，化为瘴气，致使你殒命，乱了天道。我为拨乱反正，破格送你再入轮回，升你为仙，本为续前缘，只是玉函此前在仙魔大战中负伤，仍处于昏迷。正巧慕修又救了你一命，这本该算作两清。奈何他又救了你一命，且对你一往情深。你本为变数，此一遭，又为乱了天道。”
　　难为天帝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诸事便答明了。
　　我笑了笑，“是故天帝将我罚下凡间，叫我爱他三世，以偿其情，只是，天帝施了咒么？我每一世似乎都摆脱不住地去爱他。”
　　“你本无意，于是我施下情咒。他若认出你来，便可与你厮守三世。他若认不出你来，负你三世，这情债皆已偿还。我取出他一魂，将你捏作另一模样，又将他的魂魄捏作你的模样，然后告诉他，你是他那一魂，你便为他身死，这救命之恩便也偿了。”
　　“那阿函呢？”
　　“玉函一醒来，我便与他说了此事，当时他双眼的伤还未恢复，却坚持下凡去寻你。”天帝说完，挥一挥衣袖，空中便出现阿函的样子。
　　他说：“他若认出了她，我便守着他们。他若未认出她，负了她三世，那便由我来爱她三世。”
　　天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可为你施下情咒。”
　　“多谢天帝。不过上天既有注定，我便不会寻不到她，也不会忘记爱她。”
　　“你此次下凡，这眼睛也许……”
　　“无妨，多谢天帝。”
　　画面消散。
　　我无端地落下一滴泪。
　　“天帝可否告诉小仙，阿函他在哪儿？”
　　“殿外有一只仙灵鸟，它会带你去寻玉函。慕修之事，我会解释明了。你且安心去吧。”
　　我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我这一辈子，我这几世，从未跑得这样快。
　　在这天宫极东之地，有一座神殿，此处开满了紫藤萝和梨花。众花之中，有一位白衣男子，他是天界中传说最温文尔雅的神，我却晓得，他一点也不温文尔雅。在我心中，他不是完美的神，而是我的夫君。我记得他的活泼、使坏、勇敢、善良……
　　他的眼上蒙了层白绫，我却看得见他对我温柔微笑的眼眸。
　　他浇花的动作一顿，转身欲走。我便立即上前拦住他，“上神留步。”
　　“何事？”他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我来此处寻人，不小心瞧见了上神，上神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
　　“我的夫君。”
　　“仙子说笑了。”
　　“……阿函。你不要我了么？”
　　他握紧了拳头，一身骄做摔了个粉碎。
　　他说：“我再也看不见你了，去寻你的良人吧。他待你挺好。”
　　“我从未爱过他，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娶我，阿函，我不在乎的。”
　　“阿乔……”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我的手就在你面前，凭你的仙力，一定感受得到，只要你牵往我的手，我就牵你走一辈子。”
　　“阿乔，我输了。”
　　他握住我的手。
　　“生生世世，都输给你了。”
　　我听见有风吹过，梨花尽落。

作者有话说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出自《了凡四训·立命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