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沉》飘飘花千树

85、第八十五章 相伴

　　车队回到了繁城，带回了尧吉恒和苏宛瑶的尸体。
　　尧溯光让鹰扬带着秦桑去见了尧吉恒最后一面。本来，秦桑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的落难可以激起尧吉恒的斗志，哪怕自己因这次事件死了都没有关系，只要尧吉恒活着，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着为母后报仇，杀了尧溯光。当鹰扬说要带着秦桑去见尧吉恒最后一面的时候，秦桑还心存侥幸，这肯定是尧溯光的诡计，为了击破她的心理防线想出来的诡计，如今并没有证据显示尧吉恒参入到谋反之事中，尧溯光不敢顶着滥杀无辜的罪名杀了尧吉恒。
　　可是，当秦桑亲眼看到躺在棺木中的尧吉恒，她的心随着希望一点点碎裂了。这个儿子自小便是她全部的希望，她苦心经营，培植亲信，清除绊脚石，搭上兄长的性命，甚至不惜亲手毒死皇上，几近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
　　秦桑伸手抚摸着尧吉恒的面颊，这个孩子长得真英俊啊，这眉眼和自己长得真像，他躺在这里，就像是安稳地睡着了一样。他小时候，总喜欢赖在母后的床上装睡，就为了和母后多待在一起一些时候，装睡的时候睫毛一闪一闪的，眼珠动来动去，实在装不下去了就爬起来吓母后一跳。秦桑多么希望吉恒现在也是在装睡，也能够突然坐起来大声说，母后，我是装睡的！她的吉恒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那个肉乎乎的小肉团已经长成英俊的少年了。她的吉恒，总是那么温暖善良，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一样，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秦桑握着尧吉恒冰冷的手，这手好冷啊，秦桑的双手紧紧包住他的手，似乎想要让他温暖过来，可是直到秦桑的手也变得冰冷，尧吉恒的手也没有一丝暖意。秦桑喃喃自语，“吉恒，难道我做的一切真的错了吗？如果我不和你皇兄作对，是不是你还可以开心地活着，还可以围在我身边喊着母后，还可以平平安安长大老去……吉恒，母后知道你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会和喜欢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必卷进你本不喜欢的尔虞我诈之中。母后对不起你，母后以为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是母后错了……”秦桑俯身，在尧吉恒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如果有来生，再做母子吧，母后一定不再做你不喜欢的事……”
　　秦桑说完，用力一头撞在棺木上，当场血崩而亡。
　　秦桑死后，被削去皇后头衔，以庶人身份下葬。尧吉恒与苏宛瑶得以厚葬，坟墓比邻，生时无法执子之手，死时如愿长久相伴……
　　月影独自躺在床上，这些日子小腹坠痛，可能是忧思过重。她没想到那么胆小的宛瑶以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了。月影事后得知，其实尧溯光根本没有给北祁传递和亲的消息，这一切更像一个圈套。宛瑶去和亲，如果引出了苏鹤君更好，即使苏鹤君不出现，尧吉恒去见月影一面的恳求也肯定会被允许。两个单纯相爱的人，怎忍心分离，冲动之下，要么逃跑被围杀，要么殉情自杀，尧吉恒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被除去了。月影感到心里有些寒冷。尧溯光是个冷酷的君王，面对敌人可痛下杀手，即使面对潜在的威胁也会毫不手软，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也是这么多年来为求自保养成的习惯。月影不能去评判是对是错，只不过，心里终觉得残酷。
　　还有一件事，也让月影觉得有些失落，那就是叶秋烟要走了。漠江没有食言，这次风波过后便还给了叶秋烟自由。叶秋烟决定离开繁城这个伤心地。月影劝过她，既然已经有了自由之身，不必再当细作，为何不去找尧睿宸，和他说清楚呢。叶秋烟说，即使不当细作，她也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人，如何配得上蛟龙堂堂的三皇子。就算尧睿宸不介意叶秋烟的过往，可是终究会有闲言碎语，只会拖累他。最重要的是，以她乌桑细作的身世，尧溯光可能会对尧睿宸加以提防怀疑，生出兄弟嫌隙。月影无法反驳叶秋烟，如果尧溯光会担心尧睿宸有朝一日借着叶秋烟的背景与乌桑互通，那也并非毫无可能。月影更是感叹，叶秋烟所思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尧睿宸，那么洒脱的人，在感情面前却再也无法做到洒脱，只会心心念念顾着对方，为对方考虑周全。月影问叶秋烟，要不要与尧睿宸道个别再走，叶秋烟摇了摇头，既然要走，就走得爽快些，牵牵绊绊，只会图惹悲伤。
　　寒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幽兰阁前，叶秋烟与月影在做最后的道别。洛灵带着两个侍卫送云霜姑姑她们回医馆了。严叔会送叶秋烟一程，他将马车牵到一旁。月影身边的侍卫也站得远些，给她们两个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两个人看着都有些憔悴的彼此，心中满是叮嘱。
　　“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好，记得让云霜姑姑给你看看。”
　　“我这里还有很多照顾我的人，倒是你，一个人远行，一定处处留心。”
　　“放心吧，我是身经百战的人，一般人轻易动不了我的。”
　　“安稳下来之后别忘了给我写信，有机会我去看你。”
　　叶秋烟的眼角一撇，便一下子愣住了。月影顺着叶秋烟的目光，看到了牵着马站在远处的尧睿宸。尧睿宸显然是策马疾驰而来，那匹马的鼻子里呼呼地喷着热气。尧睿宸一直派手下看顾着幽兰阁。今日，突然手下来报，说是叶秋烟有出远门的迹象。尧睿宸顾不得披上披风，急忙策马赶来。他远远看到叶秋烟准备远行，打算不告而别，胸中郁结。
　　尧睿宸丢下马匹，大步来到叶秋烟面前，顾不上与月影寒暄，双手紧紧箍住了叶秋烟的双臂。尧睿宸的眼中有隐忍的怒气，“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要独自离去？”叶秋烟的双臂被握得发疼，但是她顾不得这些，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尧睿宸，他来了，许久未见了，他消瘦了，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尧睿宸看着深深注视自己的叶秋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不停低语，“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一切丢给你自己去解决。既然有困难，也应该是我们共同面对，不管是求乌桑王，还是有什么条件来交换，都应该是我们共同去解决。秋烟，原谅我……”
　　叶秋烟被尧睿宸紧紧抱在怀里，心中积压的痛楚一下子涌进了眼眶，“睿宸，即使我不是乌桑的细作了，我也配不上你，也会带给你负担和拖累……”
　　尧睿宸心中愧疚，“前一段时间是我做得不好，让你胡思乱想了。其实，和你携手天涯，恣意山水，抚琴唱歌，这才是我向往的。什么配与不配，什么负担与拖累，我向来不在乎这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乌桑，面见乌桑王，还你自由之身。”
　　叶秋烟抬起头，看到尧睿宸的急迫确实发自内心，见到他恨不得立时就拉着叶秋烟去乌桑，她笑了，“不必跑这一趟了，月影已经和王上请求过了，王上也已经还我自由之身了。”
　　尧睿宸的脸上一片惊喜，他转头对月影表达深深的谢意。然后，他对叶秋烟佯装生气，“这件事你竟然不告诉我，还打算独自离开，事后我再同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