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爱》我吃柠檬酸

1、公主蘅芷

　　在大匡王朝二百六十八岁的时候，蘅芷那一身骄傲却从不曾出过宫门一步的父亲吃了文华阁大学士扁苏河进贡的人参后，中毒身亡。

　　谥号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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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满六岁的皇子赵洪坐上了父亲经常坐的黄金宝座。敃帝子女甚少，最爱的端静皇后死后，只将她的女儿蘅芷公主奉为至宝，对其他子女都不甚关心。

　　遗诏说，蘅芷是掌国公主。

　　在登基大典上，小皇帝怯怯地对蘅芷公主说，皇姐，这个头冠很重，压得朕头痛，朕要取下来。

　　浅黄宽袖下，蘅芷紧紧按住他的不安分的小手，面上却对阶下跪拜的百官露出倾国倾城而庄丽贤淑的微笑。不动声色地狠狠道，你敢取下来，我回去就拿母后的银针扎你，像父皇一样扎。哪只手碰皇冠便扎哪只。

　　小皇帝的眼睛一下子黯淡起来。脸色瞬间苍白。“你不是我姐姐！”他小声说道，眼泪快流下来：“我姐姐才不会这样！”

　　“如果敢哭出来，一样是要扎手。”

　　蘅芷面色寒冷。虽然她心里明白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的确太过残酷了。

　　于是后来的大应王朝撰写的前朝历史上便有这么一幕，末帝年纪尚幼，眼见父皇过世，正逢多事之秋，却不哭不闹，端坐于庙堂之高-------

　　这才是蘅芷想要的结果。

　　登基大典上新皇颁布百道旨意，其中便有一道，将文华阁大学士扁苏河凌迟处死。这是蘅芷和沉熙的主意。

　　蘅芷作为公主，必须为老皇帝报仇。他一代帝王，薨得有些冤。

　　司马沉熙是上将军府里的二公子。

　　他是宫外的人里，对她最好的一个。

　　登基大典结束的那个晚上，蘅芷立刻来到小皇帝的寝宫，小皇帝躲在宽大的龙床一角，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正偷偷地哭泣。见到皇姐进来，突然止住了哭声。

　　“可以哭了，皇帝！”她轻轻地搂住他幼小单薄的身体。

　　“不会扎手么？”他怯怯问。

　　她一下子泪流。

　　她回到寝宫，对着宫镜卸了厚厚的妆，然后拿起一根银簪子扎了自己的拇指一下。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顿时苍白。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洪儿那么害怕了。他曾经被暴虐的老皇帝扎过无数次手-------他从来不曾习惯。

　　而父皇对洪儿的虐待或许也是因为父皇爱他，蘅芷总是这么想，否则，父皇也不会将皇位传给年幼的洪儿啊。

　　宫女尖叫了一声，抱住她流血不止的手，哭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我困了，我也累了！”她轻轻道，用白素纱随便地包住了手指，然后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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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鎏金的乾坤殿上，小皇帝端坐在蘅芷的身前，隔着一道帘子。蘅芷脸色苍白，总是跑神。阳光照在帘子上，珠帘玉翠，洒下一片片碎碎的光。晃得她眼睛疼。

　　堂下，上将军司马昭和和右丞相殷成史代表的两股势力已经吵成了一团乱。

　　右丞相殷成史年过古稀，乃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深受朝中士族庶族支持。还有几个镇守边关的王爷，也暗暗是他的党羽。

　　而司马昭和将军出身世家，并且军功显赫，堪称国之柱石。司马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司马青恒，一个司马沉熙，一个意气飞扬，一个沉稳儒雅，都是朝中军界后起之秀，而司马青恒尤为活跃。

　　司马家的属僚遍布三军，端底是成阀的气势。

　　自新皇登基以来，右丞相代表的清流党一直不断上书，指责司马氏狼子野心。司马氏的幕僚当然上书反击，这段争端被后代修的史书称之为“史马党争”。

　　近一月以来，史党气焰高涨，而马党却按兵不动，像是落了下风。

　　朝堂下小吵小闹倒也罢了，朝堂上至少相安无事，可是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天子脚下吵起来了，这一触即发的言论战争，让蘅芷有些手足无措。

　　右丞相殷成史身材精瘦，满脸皱纹，他此刻正站在殿中央，向着皇座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扁苏河一介书生，怎么有能力加害先皇，定然是有人指使，又栽赃陷害于他，让扁苏河背了黑锅。”

　　原来他们吵来吵去，竟然提到了扁苏河一案。本来过几日，扁苏河便要被处死了。

　　蘅芷知道，他们表面上争论这个，实际上只是两党之间因为人事和集团利益不同而争执罢了。

　　只是借此说事。

　　殷成史唯一的对手上将军司马昭和却只是垂着眼睛沉默地站在那里，似乎这只是别人的争论，不关他的事。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在观察他的神色。

　　国之柱石，端底是如此。持重，稳健，让人摸不透。

　　其实司马昭和此时沉默是有自己打算的。他如果跟丞相争执起来，说不定会被清流党安上个功高震主，咆哮公堂的罪名。古来皇家最忌的便是功高震主，尤其是军功。

　　倒不如沉默。他的沉默反而显得右丞相殷成史如唱独角戏。

　　司马青恒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轻微地点了点头，便大声说道：“殷丞相，抄斩扁苏河是圣上和掌国公主的旨意，难道丞相翻出旧账，只是在质疑陛下和公主？”眉间一丝盛气凌人的气势。

　　司马青恒比殷成史官阶低了好几级，和丞相争执，可以推脱说年轻气盛，不懂规矩。的确比司马昭和出面好得多。此时，司马青恒俨然成为了马□□。

　　“陛下！公主！”殷成史果然对司马青恒不屑一顾，对他看也不看，就跪倒在地：“请陛下和公主圣裁，这扁苏河一案，要不要追究下去。臣下不敢质疑陛下和公主的英明，却誓死要洗清天下冤情，祛除乱臣贼子，还大匡王朝一个开明盛世。请公主，陛下，体谅老臣一片丹心！”

　　听到“乱臣贼子”四字，上将军司马昭和猛然抬起眼睛，凌厉地看了一眼殷成史，很快又敛了神色。蘅芷看到他的眼睛如鹰隼一般，心中微微一凛。

　　“殷丞相，你欺人太甚！”司马青恒被殷成史的不屑气得冒火，心里憋着一口气，终究是年少气盛，他袍袖一挥，几乎要越位而出，冲将上去。

　　身边的司马沉熙拉了他一下，轻声叫了声：“大哥！”

　　司马青恒这才顿住，退回原来站的位置，只是横眉倒竖：“殷丞相，我倒要问问你，谁是乱臣贼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最后一句，猛然提高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