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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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茨带走了蒂娜。
村庄里没有医师，骑士说把她丢在这儿只能等死，顺便还给了蒂娜喂了一瓶药水，说是能让她安静下来。
骑士们一般随身携带好几瓶这种药水，对于战场上受了重伤的可怜虫，越是挣扎就死得越快，还不如睡一觉，把生命交给信得过的同伴。
蒂娜昏过去之前不断祈求着让人杀了她，但没人动手，权当她又受了什么刺激。
村民说蒂娜是今天早上到村庄里的，她什么都不说，抱着地上死去的鸡啃咬起来，那架势像是半个月没吃东西，但没一会儿，她又全吐了出来。
他们还在头疼该怎么处置这疯子，好在米茨把她带走了，免去不少烦恼。
同行的还有一对母女，米茨踏上马车前，那位母亲死死揪着她的裙摆，祈求带上她们。
她神色慌张，仿佛留在这里一晚上就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菲特利斯劝她再考虑下，但米茨完全不听她的，说城堡里有不少空房间，能容得下一个王都来的人，更能容下领地的人。
话里话外都和菲特利斯针锋相对，后者只能妥协。
毕竟现在领地里还有个卡文迪许伯爵，大概会无理由偏向米茨，菲特利斯对米茨的约束力被削减了。
回到莱落，米茨先把蒂娜送到安德森医师那儿，请她帮忙治疗。
安德森小姐一边帮蒂娜包扎，一边热情地和米茨聊天：“这半个月一直没见到您，还担心您出什么事。看样子，您振作起来了。”
米茨曾是诊所的常客，没个两三天就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都是她太调皮的错，毕竟其他贵族小姐不会每天在房顶狂奔，还吓唬鸡舍里的鸡。
杰莲娜从不发火，每次拎着米茨来诊所，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而米茨又不愿意自己被看扁，一定要和杰莲娜斗嘴，说只是一时失误踩空了才从房顶上摔下去，替自己挣回脸面。
吵到一定程度，诊所里的病人都得捂着耳朵说受不了。
杰莲娜又得一边道歉，一边哄快要气坏的米茨，忙得不可开交。
光是想想都觉得是很美好的回忆，可惜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安德森小姐很快掩去悲伤：“相信您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看啊，我们又有一位可靠的领主，真是幸运。”
米茨默默垂下眼睛，没告诉她自己其实做不了决定，身后这个讨厌的银发女士就是来约束她行为的。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安德森小姐给纱布打好结，结束了工作，“您可以把她暂时留在我这儿，她醒后，我会派学徒通知您。”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安德森小姐笑起来，又想到什么，“今早伯爵来过，向我订了一批麻醉剂，出什么事了吗？”
以往只有打仗或是骑士团出发前往前线的时候，杰莲娜或者维塔才会向莱落的诊所购买药物，不然光是城堡里储存的那些就够应付突发情况了。
“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可能是要带给骑士团？”
“也有可能。我听说多拉科人训练了一支可怕的军队，让骑士团吃了不少苦头，伯爵应该很头疼。”
“战斗很激烈吗？我以为是休战期她才会回来。”
“不清楚，或许伯爵已经想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她一向靠谱。而且，莱落不是还有你在吗？她那么担心你，一定会回来看看。”安德森小姐听起来很了解维塔的性格。
毕竟米茨很小的时候，维塔还因为不懂怎么和小孩子交流跟她抱怨过呢。
米茨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安德森小姐郑重道谢后，带着菲特利斯离开了诊所。
回到城堡后，米茨给那对母女安排了房间。
就像她说的，不是什么难事。她也大方许诺，她们想在城堡里住多久都行。
“那个……小姐？”那位母亲赶在米茨离开前叫住她，“您真的不介意吗？”
她的眼里有胆怯，任何直接跟贵族打交道的人都会露出这幅神情。
很少有像杰莲娜那样好心的贵族，塔尔德男爵已经给她们带去了足够的麻烦，甚至称得上噩梦。
“没事的，请放心。”米茨冲她们笑了下，又随手摸摸那个小女孩的脑袋，“这里很安全，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她没比那个小女孩高多少，但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大人。
那位母亲欲言又止，踌躇一会儿才目送米茨离开。
“妈妈？”小女孩拉拉她的手，好奇地问，“我们还回家吗？”
“回、回去的。”妈妈颤抖着抱住她，“我们得回去，拿到东西就回去……”
“可是妈妈，那里有怪物，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玛琪，那是你叔叔，不会伤害你的。”说到最后，那位妈妈仿佛也失去了自信，声音越来越低。
门外，米茨直起身子，看着菲特利斯，没直说，但脸上明晃晃的得意已经出卖了她。
等走远了些，她才开口：“鱼虾的腥味很新鲜，是刚腐烂不久的那种。那么多屋子空着，但是壁炉的柴却没发潮，显然最近有人住过。”
所以喂养龙裔的事不是几年前，而是最近发生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要建那么多空房子？难道说都是用来给男爵养宠物的？”米茨把问题抛给菲特利斯，“你说，昨晚我们遇到两头龙裔，哪头是男爵的宠物？”
“都不是，小姐。”菲特利斯缓缓道，“那个村民撒谎了。他知道袭击村庄的不是同一头龙裔，如果宠物有那么大的攻击性，是不会老实待在房间，直到长大后才被放走的。”
虽然还不清楚村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对着卡贝尔小姐撒谎，但她敢肯定，那个村庄没那么简单。
从塔尔德男爵到村民，处处透露着可疑。
米茨点头，接着解释：“你看到他们今早看我的眼神了吗？非常敌视。以前我只在那群讨厌的贵族身上看见过。”最近的一次，还是塔尔德男爵用这种眼神挑衅她。
“更何况你也说了，墙上的血不止有牲畜的，还有人血。”
这是菲特利斯赶在村民来之前告诉她的，也是为数不多让米茨不那么讨厌她的瞬间。
菲特利斯向她反复确认好几次，说真相可能让她反胃，等米茨点头，才说出来。
米茨的确被恶心到了，干呕到险些把早饭吐出来。
米茨：“我冲你发火是因为，我不相信妈妈会对这事无动于衷，前提是有人跟她提过。有人死亡、失踪，在领地都是很严重的事。”
妈妈不会无视任何人的苦难，这是骑士誓言之一。除非她从未知晓村庄发生的事。
从村庄到莱落最快只需要骑马一个钟头，所以哪怕那群村民借口去城里置办物品，都能到城堡来一趟。妈妈从不介意接见平民，他们受了欺负，完全可以告状。
他们不愿意说，只能表明，塔尔德男爵给足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然我才懒得和你争吵。”米茨补上一句。
“您的情绪真的很多变。”菲特利斯喃喃道。
“我在说正事。”米茨好不容易忍住没吼她，“所以之后我们还得去村庄，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龙裔会被吸引到莱落，他们嫌疑很大。”
“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您会怎么做？”
米茨没马上给出答复，似乎还没想好：“也不一定和他们有关。”
菲特利斯发出不明的哼声，米茨马上看过去：“喂，你嘲笑我能别这么明显吗？”
“不，我没有嘲讽的意思，相反，很惊讶您能有这样惊人的推论。”这不是菲特利斯第一次发现米茨的敏锐，她注意到了那群人的表情，还把一切联系起来。
那两个母女跟上来的时候，她真以为米茨生出了无用的怜悯，结果却是为了证明她的想法。
更让菲特利斯惊讶的，是米茨的忍耐。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甚至能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真是令人恐惧啊，卡贝尔。
“你盯紧那对母女，不管她们想做什么，先告诉我。”米茨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事可做，就让菲特利斯先回房间休息。
菲特利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我以为在解决了麻烦之后，您还会揪着白天的事不放。”
这个年纪的贵族脾气很坏，而且有种说不上的执着，一定要让所有人认同他们的做法。
“和你生气有什么用？”米茨这回倒是很冷静，“还不如找找龙裔的线索。”
“所以我才说您情绪真的很多变。”
……
米茨甩给她一个不好惹的背影，刚好走到卧室门口，直接把门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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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米茨就一直待在房间，直到午夜，她听到对面的门响了声，立马从壁炉边坐起来，用力揉了把脸，好让自己赶快清醒。
维塔回来了。
米茨摸到她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维塔背对她坐着，左臂袖子高高撸起，用牙咬着绑带，右手用力扯紧，然后把一根银质针管扎进手臂。
米茨推门进去：“维塔老师？”
维塔被吓了一跳，挥手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下去，反应很大地站起来：“天呐，米茨，算我求你，下次进来前先敲门！”
“哦。”米茨的目光落在她胳膊上，“你怎么了？”
“安眠药剂。”维塔把她拎起来，放到离桌子很远的沙发上，叉腰挡在她面前，“这个时间你该睡觉了。”
“我有事问你。”
“天亮了再说。”
米茨没理会，自顾自道：“你就是V吧？几年前妈妈就让你调查过林地里龙裔的事。”
维塔没说话，但米茨看到她的表情瞬间绷起来。
“我说对了。”
“忘记我和你说过什么了？不准再调查龙裔的事。”维塔语气加重，“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可龙裔杀了妈妈。”
维塔眼角抽了下：“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证据。所有证据都指向龙裔，我被它吞掉过一次，也知道那东西会把人撕扯成什么样。而且菲特利斯说，那种生物发狂后很难对付，如果很多头龙裔攻击妈妈，她也可能应付不过来。”
“你小瞧她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还有什么东西能杀了她？”壁炉的亮光让米茨眼底烧成一片火海。
无边的仇恨和不甘，灵魂仿佛在悲鸣。
“唉……”维塔重重叹了口气，蹲下，“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了她。敌人、怪物、还是别的什么？米茨，不止是你想知道真相，可你不能做最显眼的那个。
不寻常的事件背后，有时是由来已久的怨恨，也会是阴谋、谎言，你还没成长到能背负一切。”
我发誓，一定会抓到凶手，把那家伙送到你面前，让你亲手了结。但在那之前，你必须等着。”
伯爵深灰色的眸子像口不见底的深井，谁都无法窥探深处的辛秘、悲伤。
一位身经百战的骑士，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再一次让她放弃寻找真相。
米茨知道那一定很危险，但她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我拒绝……”米茨刚开口时声音有些抖。
维塔难以置信地瞪起眼睛，语气变得凝重：“米茨。”
……米茨吗？
恍惚间，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她眼中不断放大。水蓝色的眸子，栗色的头发，还有那张熟悉的脸。
“我拒绝一切怜悯、施舍，与攀附的邀约。荆棘踏于脚下，仇敌落于剑尖，使命行于祈愿。”这一次，她无比坚定。
维塔耳中，两道交叠的声音同时响起，诉说相同的誓言。
“卡贝尔家族，绝不允许荣耀折服于怯懦。”
米茨肩膀微微抬起，露出笑容：“妈妈曾经这么说过，对吧？”
维塔苦笑：“大概吧。”
她简直和你一模一样啊，杰莲娜。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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