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画疑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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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被这样的女主光环砸中，我得说，害怕其实比惊喜要多。
林桧看不起我，我看得出来。如果说她看林枫是仰视，看我就是俯视，即使她一直低眉顺眼言行谦恭地伺候着我，我也能感觉到她懒得掩饰的轻藐。这不是玛丽苏的上帝视角，类似的直觉每个人都有，与智慧或阅历无关。
我当然不可能用“女人的直觉”做理由叫林枫换人，而且说实话，除了这个空降的看来和周定坤没啥牵扯能在大男子主义的林枫手下混到独当一面的不简单的林桧姑娘，我还真的找不到肯定不会给我下毒捅刀子的蝴蝶谷中人；在生命安全难得保障的大前提下，被鄙视被利用被人当枪使神马都可以是浮云。
唯一让我心存安慰的，就是发现了不能说话的好处。在林枫把我治好以前，我完全可以一直“消沉”，只要保持面瘫，然后隔一段时间搞点动静表示我没有自闭，林桧就只能站在被动的位置上等着我反应；至于她不停地挑起话题引我注意，呵呵，十次里面挑两三次搭理，她明知道我有时是乱“说”一气，又能怎样。
但是总有一些事情，我不能不认真对待。
“魏姑娘是否听过画皮的故事？”
林桧刚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只是觉得一下午都没有“发言”，应该要“反应”一下，于是我有意放慢了用杯盖撇茶末的象征性动作，转头看了林桧一秒，然后轻轻地放下茶杯，摇头。
林桧的察言观色非常出色，自然是轻易领会了我那个“说来听听”的眼神，于是我聆听了一番和原版略有出入的文言画皮以后，又听到了一个提问：
“魏姑娘是否相信画皮里的妖怪当真存在？”
当然不相信！我穿的是传统武侠，又不是聊斋志异，金庸的小说里除了武毒蛊药可能玄幻一点儿，其他的都是很正常的。所以我用“这种无稽之谈你也相信”的诧异眼神看了林桧一眼，摇头。
林桧笑了笑，什么也没有再说。当时我以为这个话题算过去了，谁知道，只是开始。
意识到问题有点大，是晚饭后的事情。像醒来的这些天一样，我沿着主院外的小溪一路散步到涧蛱亭，然后跟着我的丫鬟把坐垫茶点摆好，我款款地走过去入座，也像这些天一样叫林桧坐在了对面。
看了看夜景、吃了吃东西，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刚要起身，却听见一声尖细的惊叫，向声源看过去的时候，余光却发现站在我身后的丫鬟都死死地盯着我——我猛地转身，这两个丫鬟立刻发出比刚才还要惊骇的尖叫，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虽然人中以下没遮挡，但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再说她们又不是第一天伺候我，就算不像林桧那么贴身，我没戴面纱的脸总是见过的，没有道理反而被半张脸吓到……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正要站起来递给那两个丫鬟，转念一想，还是坐稳了展给林桧看：
▏何懼之有▕
林桧笑了笑，淡淡地说：“魏姑娘又不会吃人，有何可怕。”她站起来，语气转成了命令：“你们去膳房换新鲜的茶点过来。稳重些，别出差错。”后一句，分明是带上了警告。
我看着那两个丫鬟如逢大赦地跑掉，再看林桧平静无波的脸，好吧，我知道接下来就是隐情揭秘了，oiseau，真是阴魂不散的狗血！
我低着头，转着笔，在笔杆轻敲茶杯的清脆伴奏里，听着林桧清冷的声音：“魏姑娘可知公子最近在做什么？”
停手，下笔：▏願聞其詳▕
“五日前公子从库房调出大量纸笔颜料；三日前公子集中了谷内康健之人，一一抽血；昨日公子发布了一份名单，要列名之人按清单进食，而那清单上的食谱，都是补血的。”
啊，是在做输血的准备工作吧。联想起身上痕迹犹存的针孔，再加上林枫语焉不详的定在一个月后的手术，我可以确定，这就是在为我准备血源——看来不是个小手术啊——可是为什么林桧要强调纸笔颜料？难道这手术要画好流程图看着做吗？喂喂，林枫不会是第一次动手术吧！把我当小白鼠了吗？
我抬起头，询问地看着林桧；她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终于挫败似的叹了口气，提示道：“昔日公子讲画皮之时，并未提及画皮所用的颜料，大家私底下认为，平常颜料必不合用，至少要加入活人精血之类。”
怎么又扯到了画皮……“啪！”
我拍案而起！气愤、恨怒、恐惧……无耻！荒谬！狠毒！这样无聊无稽可耻可笑但是又恶毒残酷的谣言！其心可诛！其人可诛！！我……浑身都在发抖……是谁？是谁！谁这样恨我，谁这样害我，谁这样恨不得我被人生撕了活剐了架在火堆上烧成灰！！谁！到底是谁！！
▏何人造謠▕
轻微一声，铅芯断在了纸上，我弹掉，把纸转了向推给林桧；然后，我把手按在桌面上，用力地深呼吸，直到颤抖平息，再卸下腰带上的小刀，一点一点狠狠地削起笔来。冷静，我要冷静，对方造出这样的谣言，已经不止是针对我了：林枫可以护着一个丑陋的女人，可以护着一个残暴的女人，但是，如果他被一个吃人心的妖怪迷了心智……这个人，他是要一箭双雕。
周定坤……我咬着牙在心里诅咒这个名字。就是他，一定是他！我不该为了暂时的失声一味消沉，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我甚至连一次也没有问过：周定坤是死是活？周定坤在蝴蝶谷的势力，是否被清理干净？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安全？会不会再被人害？
木屑簌簌地铺落在桌面上，散乱的，像我的思绪；露出石墨的时候我烦躁地收起了小刀，直接用没削的粗芯在纸上写：▏我要見林楓▕
刚断的笔芯写起来很糙，我耐着性子把每一笔画都描完整了。写完抬头，林桧却已经站在我身后，拿起纸条；我看她，她的眼睛挡在了纸条后面，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魏姑娘请稍等。”
林桧去找林枫了，那两个据说去换茶点的丫鬟也一去不回，自从醒来，这是我第一次身边没人。建在高处的涧蛱亭安静得有点诡异，时间一久，我心里隐隐地有了害怕，我想稳坐着云淡风轻显大将风度，可是……可是我不是大将。
我逃了。
我尽量缓慢悠闲地走下了涧蛱亭，好像只是等不及了自己回房去一样。路上遇见几个人，见到我低头避让在一旁。我原来并没有注意的，可是原来，他们身上的气息不只是排斥，更是恐惧和憎恶——很容易被激发成杀意的情绪。
而我一直视而不见。整个蝴蝶谷都笼罩在这样的恐怖的情绪里面，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现在再想想我对林桧的沾沾自喜的“以不变应万变”……呵，我只能对自己苦笑了。
归路不长，可是一路走来，我已经汗湿了衣衫。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我再也支撑不住地坐在了地上。
农历四月的晚上，气温还是有点低的，门缝里凉气透进，我浑身是汗，很快就浑身发冷，不敢生病，说不得撑起来换了衣服，又见发型乱了，索性也打散梳通了重新扎条马尾。烛火摇摇，映着镜子里疤痕遍布的脸越发破碎，越发可怖。
这样的脸……这样的脸……难怪人家相信是妖怪……我以为我已经忍让得够了，可是不够……居然还不够！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魏欣欣，已经不可能和平解决了。屠刀已经架到了你的脖子上，再不反抗，就是死！
我不要死。
我不能死。
我不想死。
“嘎啦——”房门被用力地拉开，我跨出去，重重地关上门！转过身，走向涧蛱亭。
林枫已经在亭子里了。
我以前，看小说里人物遭逢剧变处事大改的关头，“每一步，都好像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原来是真的。
我现在，每向着林枫走近一步，就好像听见魏欣欣破碎的声音。
四月廿七，峨嵋和武当都还在被押送途中，周芷若和宋青书都还是正直善良的正派人物，而我，却将要不再是好人了。
林枫看见我，微微笑着展开了手边的画像。他指着画中的美貌女子问我：“阿蛛，这和你本来的样貌可有差别？”
我发抖了。
那张脸……“秋波流慧”、“难描难画”的天赐娇媚……熟悉的、让我从心底发颤的惊艳和伤痛……和朱夫人足有八分相似的……
朱九真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画疑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