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务员》霓妮公主

69、第六十九章

　　小区里的路时明时暗，偶有月光投下一片惨白，白得令人晕眩。
　　童一诺与程子墨一前一后地走着。
　　这条路比往日长了很多。
　　终于到了单元门口。
　　“你还要我吗？”程子墨气息微弱地说。
　　“你不属于我啊。”童一诺面向门，背对着他说。
　　程子墨倒退了几步，坐到了路边的石阶上。
　　童一诺也坐在他的旁边。
　　“你不属于任何人。”她说。
　　程子墨双手抱着头，趴在膝盖上。他的肩膀在抖动，接着是令人压抑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平静了。
　　“好些了吗？可以回家了吗？”童一诺抚着他的肩膀说。
　　两人进屋。坐在沙发上。
　　程子墨还是深埋着头。童一诺倒了两杯水：
　　“喝点水吧，哭得太久，都脱水了。”
　　程子墨的头抬起来一点，看着地面，并没有喝水。童一诺自己喝了几口。
　　“你恨我吗？”他终于挤出几个字。
　　“真的没有，如果你自己愿意，我会——”
　　“你不要说了。”程子墨再次双手抱住头。
　　“这只是一种人生选择，对有的人来说，求之不得。”
　　童一诺看着埋下头的程子墨：“以后你发达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没准我的绘画事业不顺利，还要求助你呐。”
　　“求你别说了。”程子墨哭着叫喊道。
　　童一诺好像没有听到他在叫，心平气和地说：“丽夫人的人生哲学，很多人也只是嫉妒而已，谁又有资格去鄙视呢。”
　　程子墨的头深深地扎进他的臂弯里。童一诺看着他的头发，竟然发现有了一丝白发。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悬在他头发的上面，终是没有落下，又收了回来。
　　“你确定你想好了吗？”她说。
　　程子墨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童一诺看到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是想卸掉我这个包袱吗？”他说。
　　童一诺愣了一下：“你这样说，我很伤心。”
　　程子墨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哭着：“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
　　“我相信你，可这世界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她的手终于落在他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着：“最开始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我只知道她叫丽瑾萱。”
　　“到现在你还不知道？”童一诺惊异地看着他。
　　程子墨一脸的茫然。
　　“她是知名的女富豪，继承了丈夫的大笔遗产，媒体上有她的报道，你真的不知道？”
　　程子墨摇摇头，脸上的茫然又多了一重。
　　“那你——”
　　“我是偶然遇到她的。”
　　童一诺无奈地摇摇头。
　　“天底下是不是没有比我更傻的了？”他看着她说。
　　童一诺的泪水涌出来，她紧紧地抱住他。
　　过了一会儿，程子墨怯生生地问：“她去找过你？”
　　童一诺带着嘲弄的语气：“偶然在小区门口遇到的。”
　　“你就当我是个傻子吧。”
　　童一诺笑了：“她跟我说起你，说她很欣赏你，愿意帮助你。”
　　“那她是跟踪过我？”程子墨眼睛里透着惊恐。
　　“都无所谓了。”
　　他看着她：“我一直在骗你，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你对自己做的事情那么自信，难道让我去阻止你吗？”童一诺无力地挑了挑眼皮：“再说，我也有责任。”
　　“你就不要再折磨我啦。”程子墨的泪水又来了。
　　“我实在是太忙了，没能给你更多的交流，更多的陪伴。”她带着自责的口吻说。
　　“我一个废人，哪里有资格要你陪伴。”
　　“别这样说，这不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了吗？”童一诺说着，笑了。
　　“求你了，别羞辱我。”程子墨低下头。
　　“说真的，在以后的以后，你不会后悔吧，现在还来得及。”
　　程子墨急得脸都红了：“你又在赶我走吗？”
　　“好啦，不说了。”童一诺淡淡地笑着，“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窗外已经微微透出紫蓝色的黎明。
　　程子墨蜷缩在床上，对着墙。童一诺平躺着，她的头昏沉沉地，闭着眼睛，睡不着。
　　她觉得床在轻微的抖动。
　　他把被子拽过头顶，整个被子在抖动，拌着嘤嘤的哭声，如同孩童。
　　“别啊，”她转向他，拍打着被子，“你要泪流成河吗？我可不会游泳啊。”
　　被子抖动得更厉害，那嘤嘤声变成长长地喘息，似乎要停歇了，顷刻间又卷土重来，来势更加凶猛，仿佛要把这黎明前的黑暗吞噬掉。

　　安监局会议室正在召开局长办公扩大会议，局班子成员和各处室负责人参加。
　　秦明哲：“会议的议题就到这里，说点题外的，也不算题外，都是安全生产的事。前段时间，桐江县发生一起死亡1人的建筑施工事故。目前，县建设局安全站的2名工作人员已经被当地检察院起诉，定为玩忽职守罪。这种事情必然会牵动安监干部的神经，太敏感了。咱们安监干部都是带着原罪工作的，特别是基层干部。前两天，我让事故处做了调查，看看我们从市局的角度可以帮助他们做点什么，现在让他们汇报一下调查情况。”
　　童一诺汇报了调查情况。
　　孙某和李某是桐江县建筑工程安全监管站的副站长和工作人员。事发的建筑工地属于其监管范围。该项目自一年半前开工以来，孙某等人共计六次到施工现场进行监督检查，并下发了五份整改通知书，另外还有工程项目质量安全责任人不在现场履行职责告诫书、起重机械设备限制使用令。后来，安监站在物料提升机电源箱上又粘贴了停工整改封条。今年4月23日，工地现场负责人黄某去附近修理店找曾某维修物料提升机，两人进入工地时遇见在工地寻找水泥砂浆的外来人员袁某。后来，袁某随二人来到物料提升机旁边。袁某站在升降机一号吊篮正下方，黄某与曾某并排站在1号和2号吊篮之间，当黄某指挥曾某拆卸电机过程中，物料提升机吊篮急速下坠，站在吊篮下方的袁某当场被砸死，黄某脚部爱伤。施工单位赔偿了死者家属48万元，赔偿伤者2万元。
　　事故调查组认定这是一起生产安全责任事故，孙某2人作为县建筑工程安全监管站的工作人员，执法不严，对本次事故负有重要监管责任，建议给予行政警告处分。县人民检察院又以涉嫌玩忽职守罪对二人进行立案调查。
　　县检察院以他们不认真履行职责，对发现的安全隐患只向施工单位发出书面整改通知书，未采取积极有效的监管措施，未对其发现的严重的安全隐患提交县建设局执法大队进行立案查处，导致安全隐患在施工过程中长期存在，从而发生1人死亡的安全事故，其行为已构成玩忽职守罪为由，将二人起诉至县人民法院。
　　童一诺汇报完了。秦明哲看着众人：“这个事情简单地说，就是安全站的人是不是履行职责到位？人被砸死了，安全站的人有没有直接责任？能不能构成玩忽职守罪？大家说说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负责建筑行业的综合监管处吕处长：“要是这么整的话，这活儿谁还干呀，不检查违法，检查了没发现问题也违法，发现问题没有整改还是违法。”
　　危化处姜处长：“咱们是安监警察，又不是安监保姆，整不整改是企业的责任啊。”
　　“我就不信了，下回不管哪儿出交通事故，先起诉几个交警试试，为什么只有安监系统一出事故就拿一线执法人员起诉？”法规处赵处长非常气愤。
　　主管建筑行业的鲁局长说：“有的地方政府要所谓的政治形象，就让安监干部背锅，看我多重视安全，出了事就把安监干部给判刑了。”
　　“检察院那帮人，就会搞有罪推定。”吕处长说。
　　康局长跟旁边的赵局长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呀，要想让检察院撤诉，比登天还难。”
　　赵局长点点头：“确实难，不过，要是真能撤诉，会给基层安监干部极大的安慰，不然太令人心寒了。”
　　康局长不屑地笑笑：“关键是这两人都是建委的，人家建委领导都不着急，咱们安监局跟着急什么呢。”
　　鲁局长：“看来咱们秦局长是有大安全的格局啊，不管是哪个单位的，都是做安全生产工作的嘛。”
　　康局长：“秦局长的格局是大，咱们学不了呢。”
　　这时候，秦明哲说话了：“看来这个事情我们是非帮不可了。这么办，事故处跟当事人联系一下，帮他们找个律师。”
　　“他们已经找了。”童一诺说。
　　“怎么样？”
　　“根本不行。”
　　秦明哲听童一诺这么说，又看看众人：“散会，康局长和事故处留下来。”
　　大家散了。
　　秦明哲对童一诺说：“把你们处的人都叫来。”
　　事故处的人到齐了。
　　秦明哲：“你们辛苦点儿，要坚定信心，时间很紧，要把工作做细做实，跟当事人沟通，帮他再找个律师，”他看着谷良香，“你要发挥作用，律师对于我们安全生产行业不熟悉，要与他具体分析研究辩护的思路，做得越细越好，把检察院的所有路径都堵住，做到有理有据，天衣无缝，这也是考验你们工作才干的时候啦。”
　　谷良香点点头。
　　秦明哲又对着康局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康局长：“我没意见，按照秦局长的指示办。”